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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僧人含笑询问着发呆的小太子。

    “想阿玛啊。”小太子撑着下巴不假思索的道。

    僧人好笑的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而他那有些消瘦的手掌，却是有些磕人,小太子明显不悦的避闪了一下。他好像生来就不喜欢别人碰他。除了他认为亲近的人。

    感受到了小太子的不喜欢，僧人只是收回了手,笑着道：“少年老成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事哦。”

    小太子却是好像被人戳穿了心事一样,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把头扭了过去。明明是该撒泼的年纪,除了在相熟人的眼前，他会露出符合自己真实年纪的活泼。在其他人面前他那稚嫩脸庞上，好似很久没有展开笑颜。总是保持着淡定的威严,眉眼之间是如此的像他。这也许是天下之幸，黎明之幸,却绝对不会是他的幸福。总归书房的书不是白读的。

    “我才没有。”小太子撑着下巴，轻哼道。却是不愿在去看那个人。

    “小家伙，你今年几岁了。”僧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岁啊。”小太子想也不想的便说了。

    “你都那么大，想来她也不年轻了吧。”僧人若有所思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望着远方迷惘的道。

    “谁啊？”小太子歪着脑袋，眨巴着纯辙的眼睛的望着她。

    僧人回神，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那么粘你阿玛啊。”他嘴角挂起的笑容，让小太子却是觉得那么熟悉的，好像一个人，让小太子颇有些沉沦的唤了句“皇阿玛。”

    “阿弥陀佛，小家伙，你走心了哦，我可不是你阿玛。”僧人打趣着他。他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跟一个人说话，好像从那个女人和孩子去了之后，他便很少在说话，很少。选择了一个人隐居在这个荒山野岭，同天地之间的寂寥相伴余生。

    “哼，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太子尴尬的把头扭了过去，“我阿玛可比你帅多了。”小太子低声的哼哼着。

    “你为什么不回家，这里这么荒凉，一点都不好。”小太子疑惑的问着。脸上还带着一丝刚才的红晕。

    “家？”僧人冷冷的笑了笑，这天地之间还有他的家吗？

    “是啊。”小太子依旧眨巴着无辜的眼睛。

    “我生来就没有家，你相信吗？我的母亲爱的不是我。”他的眼中透明了凄凉。

    小太子迷惑的摇了摇头。

    “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僧人淡淡的道。

    “我才不小呢，苏麻姑姑说过，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书房的师傅也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小太子瞪大了眼睛，嘟着嘴，一副你小看了我的样子。

    “那她们有没有告诉你，有时候不是不孝，不是不见，不是无情，不是想离开，而是失望。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既然失望了，留下又能有什么用。”僧人苦笑着道。

    他真的是不孝绝情的吗？也许于天下而言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于康熙福全常宁而言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于后宫那些女人而言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于孝庄而言他更不是一个好儿子。可是于那个女人他的却是个好丈夫，于那个孩子而言他是个好父亲。

    有时候，他也会想，那一切真的值得吗？可是，这天下苍生需要的真的是他吗？前有多尔衮，等到他走了，后有亲贵大臣，不同意他的主张，他又是何等的憋屈，待他离开后，孝庄更是推翻了他所有的主章，那一天，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可笑。那些后宫的女人从来是真的爱过他吗？他很明白，那不是。她们爱的是他的身份。孝庄同样又何曾是个好母亲，她从来就不曾真在的明白过他，她的中心的大清江山。

    他要的从来都是简单的，所以他才会深爱那个女子那么深吧，不是因为她有多倾国倾城，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惠，只是她从来都是需要他，至少她的存在，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身居高位不是那么的寂寞。江山社稷需要的是他的身份，后宫女人要的是他的身份，就连孝庄也是爱大清江山多过于他，所以待到她走后，他才会有生无可恋的绝望。他是自私任性的，太过至情至性的人，终究不适合皇家。

    同样他也是无奈的，六岁登级，二十四岁绝迹宫廷，十八年的宫廷的生涯，至高无上的地位，留给的却是一身的沧桑疲惫。没有人问过他，这一切你真的想要吗？你想做皇帝吗？他真的幸福过吗？

    “至少他弥补了啊。人活着就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在其位谋其责。逃避是懦弱的。”小太子辩驳着。

    僧人摇了摇头，“可是逝者却不会再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给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有时候，在其位却不一定要谋其责，当你明白你的价值就是一个可有可无时，逃避个解脱。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僧人低下了头，苦涩的道。

    “所以你是失望了，所以绝望了。难道没有师傅告诉过你这样是不孝的，这样不好吗？”小太子皱起了眉头，深思着。

    僧人好笑的抬起了头“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呢，慧极必伤不是吗？”

    “才不会呢，我阿玛会保护我的啊。”提及康熙，小太子傻傻的笑了起来。

    “你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信任这东西，只有一次，给出去的越深。收不回时，也会最痛苦。”僧人若有所思的道。

    “吖，我阿玛找不到我，会生气担心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小太子猛然想起来什么，猛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一副懊悔的样子。

    “这里山清水秀的不是挺好的，要不你跟我就住在这里好了。”僧人打趣的看着眼前炸毛的小太子。

    “才不要，我要找我阿玛，我才不要当和尚，我才没有那么不孝。”小太子一副你傻，我才不傻的表情看着他。

    “不如说，你更想吃肉。”依旧是调侃的语气，却带着一些宠溺。

    他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也没有享受过儿孙绕膝的幸福。也是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可是想来，他也是不会后悔。如他所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全身心投入一个人，一件事，自然会忽略身边的所有。所以对这个流淌这自己血脉的孩子，有一份宠溺吧。

    “我才没有。”小太子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他那不算辩驳的辩驳，让他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要不是想吃肉了，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如果我没有刚好路过，说不定你现在就喂了熊肚子了。”

    “才不会呢，我阿玛会救我的。”小太子心中俨然把康熙当成神了。

    僧人也不再言语，牵着他软绵绵的小手，走过那些迂回的山路。他的心底好像被一片温暖浇灌了，也是这就是血脉连心吧。小太子也不没有如来时的抗拒要挣脱开来，毕竟看这迂回的山路，不牵他的手，一个不小心就摔的粉身碎骨了。

    “你可不可以抱我啊。”小太子表示他还是走不动了。

    看他那强装镇定，实则害怕的样子。他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因此也是十分的小心，到让小太子十分的不习惯。果然还是皇阿玛的怀抱比较舒服，那是小太子内心的呼唤。

    “好了，你从这条路走出去，那里会有侍卫的，你就可以见到你阿玛了。”僧人放下了他，指着前面的一条路道。

    “你不过去吗？”小太子问道。他只是摇了摇头。既然无情，又何必相见。

    僧人从脖间取下了一块玉，替小太子戴了上去，还带着他的余温。那是他出生的时候，孝庄替他带上的，此后多年，他一直不曾拿下来过。离开那个地方，他什么也不曾带走，唯独带走了它，他曾经是如此眷恋她的怀抱，却终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断去三千烦恼丝，却独独断不去他心中的那份曾经的期盼。也许是曾经的期盼的太深，到最后也是伤的也是最深，才会如此的绝望。

    小太子只是看了玉一眼，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昂古玛嬷老了，她很想你，是真的很想。”小太子只是望着他，说出了这句。

    “你……”僧人诧异的看着他。

    “你也说我聪明啊。”小太子冲他笑了笑。

    “苏麻姑姑总是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不见她，还要做和尚，这样真的不好。可是，皇阿玛说了，人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所以不好也要自己承受。皇阿玛也常常凶我，还罚我，可是我知道他对我好，他也希望我好。”小太子很严肃的说。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呢，很简单，他无意的皇阿玛都没让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僧人害怕，甚至惶恐，反到比他还淡定，他自然会怀疑了。那段时间，苏麻总是会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着一些话。而宫中也是有传言，说他的皇玛法没有死，更是个任性的人，还出家做了和尚，虽然是秘闻传言，听得多了，加上康熙孝庄的反应，还有这个僧人的淡然，更有颇似他家阿玛的独家笑容。他又不笨，自然也就知道了。

    “所以，去看看昂古玛嬷吧。皇玛法。”小太子说完这句便笑着走了，他又可以找皇阿玛了。

    只留下他一个迷惘的看着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