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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徵与罗刹初次交手就落了下风,尽管是为了保护竹青而受伤,但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乘。
竹青纵然不愿有琴徵受伤,但她恐怕也无法置罗刹于不顾,有琴徵一把将她拦在身后,那个奇怪的女人发出一声指令,罗刹就纵身一跃,手中双剑寒光凌冽。
有琴徵刚要提剑去迎,竹青已经轻身而上:“我来挡住她,你快去杀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控蛊,只要她不死,就永远也杀不死这个人的!”
她动作太快,有琴徵阻拦不及:“竹竹!”以竹青方才的脉象看来,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应是半点内力也无,有琴徵怎能让她去冒险!可是罗刹不理这些,见竹青杀来剑锋一扬,竹青不去招架只跟着她一扬剑锋,就如同同门喂招一样,两人施展出了一模一样的剑招。
有琴徵想到竹青刚才那一声‘师父’心下顿时滚过一阵复杂的情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似乎错过了太多。
随着竹青与对方越打越快,就连有琴徵也看出竹青的剑上带出了内力,她虽然疑惑万分,却还是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竹青所说确是正理,如果不杀了那个女人,只怕她们累死也打不过罗刹。
思及此处,有琴徵飞身向那个女人扑去。
那女人见她来,竟不亮出兵刃,也不迎击,只是回身就跑。有琴徵心道,莫不是这人其实不会武功?她一剑挥去,那女人扭身去躲,却没躲过,被有琴徵砍伤了手臂,她似乎惊慌起来,一边四处逃窜,一边愈加摇晃手脚铃铛,罗刹就急不可耐的要从竹青那里脱身出来救她。
原来是通过铃铛来控制的吗?
可是……有琴徵想到他们第一次见到罗刹时,那时罗刹是在卡德身边,卡德只是说话,罗刹也能听得懂啊。
罗刹听到铃声立刻摆脱掉竹青,竹青这才发觉她和上一任竹叶青之间的差距,尽管她已竭尽全力,但是被甩掉也就是只一瞬间的事。
那个时候……她想起她和师父之间的决战,那个时候竹叶青一定是故意输给她的。可是为什么?难道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竟会对一个相处不到三年的徒弟产生感情,宁愿牺牲自己而保全她吗?
但师父教给她的,一直都是‘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理念啊,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种事,在她看来愚不可及!
竹青怎么也想不通。后来她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当时阿萨辛圣教正欲与森罗堂合作,而为了让阿萨辛圣教成功炼制出不死人,森罗堂准备从手中最优秀的杀手之中挑一个出来送给阿萨辛圣教。所有人都知道,被选中的那个就与死无异,所以皆是全力而战,唯恐自己落败后被送出去。
唯有竹青……她本是上层杀手中最年轻的一个,她的师父是最强的,她们之间的决斗结果不言而喻,可是偏偏,那个最强的输给了自己年轻的徒弟,就那么被当做一个礼物一样送给了阿萨辛圣教。
从此以后,无死无生。
竹青奋力追上去,罗刹已经拦在了有琴徵面前,看架势只要她不死就绝不许人伤害她身后之人,可是竹青偏就不要。她看着自己师父无知无觉,什么也不知道的为人卖命,忽然就觉得很心痛。
她很难受的觉得,那个女人分明最讨厌那种舍己为人的行为了,却为什么总是在做着她最讨厌的事?
她宁愿她因为自私而死。
“你放开她!”她大喝一声向那个女人冲过去:“为什么非要是她?!”
有琴徵不知竹青突然的愤怒所为何来,只见那孩子箭矢一般射出去,径直越过缠斗中的自己和罗刹,双剑杀向戴面具的女人。
短剑上两条青蛇栩栩如生,戴着银面具的女人本是要逃,却不知为何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做梦一样的伸出手去摸那剑上的蛇。
竹青的短剑流畅的切开她的手臂,另一把剑一抖,就要捅进心窝。
罗刹飞身扑来隔开了她们,被剑刃切开的衣服露出下面青白的皮肤,明知那已非活人,甚至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竹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白痴!混蛋!”她大骂,继而更加痛恨的看向那个女人:“都是因为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不是你的话,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那女人充耳不闻,只像着了魔一样睁大眼怔怔看着竹青的剑,和剑上双蛇。
她抬起手臂来试图去摸那蛇,鲜血淋漓而下,有琴徵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微眯着眼笑问:“你认识这对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揭去女人脸上的面具。
即使一开始已经有所准备,但是面具下的脸依然将她们吓到了。真的很难以形容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因为它几乎已经脱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面部轮廓,那颗看上去还挺秀美的脑袋上,就好像被罩了一个空荡荡的人皮面具,面具以一种半融化的姿态挂在颅骨上,饶是竹青见过那么多死人,也在第一时间露出了一种震惊骇然的表情。
“啊……!”她惊呼出声。有琴徵虽然没有叫,但脸上表情也写满了难以置信,而那女人就像毫不在意一样,只直勾勾的盯着竹青的剑,忽而听闻一阵嘈杂喧闹和脚步声,女人就像被惊醒了一样突然蹦起来一把拽住竹青。
说是拽,但她的一只手臂已经被竹青几乎切下来一半,此刻不停流着血,软趴趴的挂在手肘上。而另一只手也没能摸着竹青的衣角,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竹青已经迅速的退后出数尺距离。
“你要做什么?!”她本是厉声质问,可是话音未落就将一口血喷出来,若只是血还罢了,从她口中喷出落在地上的,还有些看似血肉的结块,颜色脏污的暗红混合着莫名的青黑,看得人几欲作呕。
竹青一手按住自己胸口和喉咙之间,闭紧嘴巴两眼翻白,像是极力在忍耐将什么吐出来的冲动。
有琴徵大骇,一手去抓她手腕探脉,一手去拉竹青捂住自己的手,不管是什么,如果要吐还是吐出来的好,忍着决不是办法。
这时那银面具的女子伸出仅存的一只手在竹青身上某个地方一按,竹青发出一声古怪的□,瞪大眼睛,却又不像痛苦愤怒。有琴徵眉头死紧看了看两人,没有贸然出手制止那女人,反而一把撕开了竹青的衣服,在女人手按的地方,她曾见过的小小凸起正在皮下起伏,疯狂扭动。
是虫子!她这回才真的差点叫出来:“那是什么!?”话虽如此问,但出口之时她就几乎已经想到了答案。
还能是什么?是蛊虫!
但是为什么竹青身体里会有蛊虫?!她顾不得去问竹青,反而扭头问那个女人:“那是什么?你是阿萨辛圣教的蛊师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我,否则立刻杀了你!”她柳眉倒竖,只像个冷面修罗,让人还不怀疑她手中剑随时都能普渡众生。但那女人却又不受这威胁,只是拉了拉竹青的手,以两个窟窿里的眼珠子示意‘快走。’
有人要来了,虽然不明白为何片刻之间就化敌为友了,但是有琴徵看得出来这女人与竹青的剑必定是旧识,为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当即扶起竹青跟着那女人走。
那女人失却了一只手臂也浑似没事人一样,自己拿衣服把伤口裹了裹不再让它流血,又摇摇铃铛让罗刹跟上,便带着她们在九曲十八弯的通道中快速穿梭起来。
有琴徵一边照顾竹青,一边留心着路线,不知这女人要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好在她的手臂没有再流血,竹青身上的血迹也已经干了大半,没有在地上留下太过显眼的路标。
“竹竹,你怎么样?”她低声问身边的人,竹青整个人靠在她肩上,所有的重量都交给她,整个人像是高烧一样昏昏沉沉,浑身滚烫,听到她的话,半天才虚弱的吐出两个字:“没事。”
放屁!这也叫没事?!有琴徵火光不已,只差要破口骂她,她顾不得可能存在的恶战的可能,将内力缓缓送入竹青体内,试图支撑她崩溃在即的身体,可是竹青身体里就好像住了个会吞吃内力的怪物,不管多少内力进去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有琴徵勉力支撑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那个女人,渐渐的道路开始变得很狭窄,等到钻过一道简陋的木门,有琴徵发现她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那只幽蓝的大鼎在立在中央,除了罗刹紧跟在女人身后,一切都别无两样。
女人对她们招招手,有琴徵犹豫一下,带着竹青走过去:“你要做什么?”
女人让她扶着竹青站在大鼎边上,有琴徵探头往鼎里一看,里面诡异的浮着一层浓厚的黑烟,不散不飞,像一块布一样盖在里面,让人看不到下面的东西。但是听声音,下面是有活物和水的,还不少,不时传来节肢动物相互打斗的声音。
那女人取出一把小刀要拉过竹青的手放在鼎上方,有琴徵先一步将剑锋架在了她的颈侧,冷声道:“先说清楚,你要做什么?”她再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不会说话吗?”
被毁容的脸上好像破烂的人皮面具一样的东西动了动,有琴徵心中一阵翻腾,真不愿意承认那是一个笑容。
但事实就是,那女人笑了笑,张开应该位于嘴巴那个位置的一个窟窿,里面只有一截舌根——她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女人指了指竹青的剑,有琴徵挑眉,是被这对剑割掉的?
但如果说是仇人的话……有必要这样保全仇人的性命吗?还是说她的仇人是这对剑的上一位主人,她是想救活竹青,好知道仇人的下落?
大概可以确定她不会轻易让竹青死去,有琴徵点点头示意同意她对竹青做的事,于是她将竹青的手拉过鼎的上方,在左手臂弯处割了一道口子。有琴徵就看见那种诡异的带着墨绿色的鲜红血液从竹青的血管里汩汩流出来,一直流进鼎里。
她一脸冰霜,紧张的看着竹青,视线在竹青的脸色,她的手臂和那个女人之间来回移动,似乎随时准备将人抢过来。没过一会儿,大鼎底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窸窸窣窣的,随即一颗青碧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有琴徵一看到那与剑柄上所盘一般无二的三角形脑袋和吻边白线,就立时认出了这种代表了竹青身份的蛇。
但是与一般竹叶青不同的是,这条蛇的眼睛和尾巴并不是通常的红色,而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蓝,它身上的绿色也远比一般的竹叶青来得深。那条蛇径直朝着竹青的手臂爬去,贴着鼎壁缠上了竹叶青的手腕,然后将头探到了伤口附近。
看到蛇类收缩身体的攻击准备动作,有琴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上力道捏到极限,只等手指一弹射出银针。但那女人对她摆了摆手,指指那条蛇,又指指竹青的剑柄装饰,再指指竹青胸口的蛊虫和那口鼎,有琴徵蹙眉抿唇,勉强压下冲动,不眨眼的看着那条蛇一口咬在了竹青臂弯上。
“啊……!”竹青立刻叫了一声,满脸痛苦的神色。有琴徵慌张道:“竹竹,你有没有事?”那一刻她身上的杀气几乎外放成实质化,脚下凭空起风,猎猎吹翻衣袂,身周的温度都下降了,她扭头看向那个女人:“若她有什么不好,我发誓你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她指指竹青的剑柄,那女人也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所幸竹青叫了一声以后就不再有后文,脸上神色轻松下去,脑袋靠着有琴徵,一点一点几乎要睡过去。那条蛇咬着竹青的手很久,才松开,松开时牙上的血已经是接近于正常的鲜红色。但它竟然不回到鼎里去,反而顺着竹青的手就溜进了竹青的袖子里,有琴徵眼疾手快就要主抓,却被那女人阻拦。
女人似乎试图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可惜她的脸做出来却完全不是这个效果,有琴徵只能通过她的动作大概的知道她在表示‘这条蛇带在身上有益无害。’有琴徵有些拿不稳该不该相信她,若是别的事她断不会如此优柔寡断,可是事关竹青性命……
而这时,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危害性,她挥挥手让罗刹走开了。
没有自己意识的不死人木木呆呆的转身回到墙角,靠着墙像是突然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倒下,漆黑的眼角半开的望着地面,那样子看着说不出的瘆人。
女人对着有琴徵屈膝跪了下来,她动作间有琴徵看到她衣衫中露出雪白的皮肤,无论是从身材还是皮肤来判断,这都该是个妙龄女子,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八岁,并且极有可能并不是纯粹的中原人。盖因她虽然身材娇小但轮廓分明,骨骼深刻,皮肤雪白,头发虽黑,也带着一丝红棕,极有可能祖上是西域人。
女人眨眨深棕色的眼睛,渴望祈求的望向竹青的双剑,有琴徵大概知道她问什么,但却不答反道:“你先回答我,你是何人?为何助纣为虐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竹青身上的蛊虫是怎么回事?可有解法?你不能说话,可识字否?”
听她这样说,女人就地跪坐在地上,捡了根不知何人身上散落的一截骨头,在地上写起来:“我叫阿萝,本是圣教圣女,后因触犯戒律被处刑,流放在此养蛊。我自小养蛊,不知何为伤天害理,此人身上的乃是我养育十多年的蛊虫之王,被她偷去藏于血肉,咎由自取,无法可解。”
她写完,翻起一双冷冷的眼看着有琴徵,有琴徵突然觉得,这女人没有被毁容之前,定然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那份气度根本不因身份而有所改变。但是……管她可悲可叹,她此刻全然不知道理智二字怎写,她只知她怀中人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今又要被人夺走了!
况且这一走,怕就是一生一世。她如何忍得?!
她把已经昏昏欲睡没甚知觉的竹青放倒躺在地上,也蹲□来:“养了十多年也不容易,不想取回来吗?这是个什么虫,值得你养这么多年?”
阿萝见她唇角挂上和善浅笑,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嘲弄一般摇摇头,好似在说,你骗不了我一样。
“蛊虫之王,可逆生死,肉白骨,成不知畏惧疼痛的圣教战士。非我不想取,而是此虫入肉后,除寄主死亡自行转移外,别无他法。”她点点竹青:“她,自己将虫塞进胸口里的。”言下之意,可怨不得我。
有琴徵满脸森然,强力压制住自己拔剑杀了这女人的冲动,压着脾气道:“如果不取,她会如何?”
阿萝白她一眼:“当然会死。”
“蛊虫入肉须得配合药物和功法修炼方成不死之身,如果不炼,只会被吃干内力精血而死,然死前因蛊虫自带深厚内力,巧入奇穴时可能功力翻倍。”她扬下巴指了指那鼎:“我炼了阿青,与此虫相克,以毒攻毒可解一时燃眉。但最多半年,此人必死。”
说了这么多,总算要说到正题了?听到她的话,有琴徵反而镇定下来,淡然道:“所以?”
阿萝思衬片刻:“那对剑的主人呢?”
“不就在这里等死吗?”
“我是说原来的主人!”
见阿萝急躁起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有琴徵淡道:“那又与你有何关系?那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关心?”
阿萝半晌不语,只痴痴的望着地,好半天才写:“定然是死了。我知道。”
那么一张毁了容的脸,竟生生让人看出泫然欲泣来,再看她耳垂晶莹小巧,耳边肌肤莹白如玉,不难想象这曾是如何国色天香的女子。
既然泫然欲泣,那么难道不是仇人?
“那人与你什么关系,是她割了你的舌头?”有琴徵问。
阿萝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对剑是森罗堂杀手竹叶青的佩剑,前主人乃是上一任竹叶青,这家伙的师父。”有琴徵示意地上已经睡熟了的竹青道:“我对她所知不多,你要问什么,可以问她。”
她这么说就是逼阿萝要保下竹青的命,阿萝自然省得,大概是笑了一下,写道:“我有药方,与阿青合用可续命,但究竟能续多久,我没试过。”
“多谢。”有琴徵摊开手,熟知阿萝没好气写道:“此方仅为我之臆测,其中未实之处多因药材名贵罕见,稀世难寻,以圣教之力尚不得全,给你也未见能有用。”
有琴徵这一生还未被人如此讥穷过,咬着牙对她笑道:“放心,只有这世上有的,我都会为她找来。便是这世上没有,天宫人皇地狱六道,我总会有办法。”
阿萝见她这样说,喟叹了一声,便潦草写下一个方子,待有琴徵记了,又匆匆擦去:“我看你所学武功性阳,可以血喂她,她们一门功夫都阴寒,如此大有裨益。”
有琴徵听了便毫不犹豫,伸手在剑上蹭破手腕,将竹青翻转过来。手腕上的血流进她嘴里,却又顺着流了出去,竹青睡梦中也牙关紧咬不肯放松,有琴徵无法,也顾不得人前,将手腕送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大口,低身凑上去用舌头撬开她牙关,一手捏着她下颚,逼迫她张嘴吞咽。
阿萝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儿竹青咳呛一声,迷迷瞪瞪睁开眼,见有琴徵半身是血,整个嘴唇和下巴都是红彤彤的,吓了一大跳,翻身就要扑上来。
有琴徵无奈的一把按住她:“给我老实点儿!”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竹青张嘴问个不停,末了咂咂嘴,才发现自己也是满嘴的血,她抬头用一种震惊混合感动的眼神看着有琴徵,嘴一瘪眼圈就红了。
有琴徵心里明明软成一滩,直叹拿这家伙没办法,却又不愿让阿萝白白看戏。一边抽了帕子擦干净嘴,一边冷冷撇了竹青一眼柔声命令道:“不许哭,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这位与你师父乃是旧识,你与她说说吧。”她将谈话让给竹青和阿萝,谁知竹青睁大眼仔仔细细看了阿萝半晌,哈的一声笑出来:“我师父?我师父不是就在那里吗?你要与我说什么?”
她手一指墙边皮肉翻飞,衣衫褴褛的罗刹,阿萝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当场,深棕色的眼里飞快闪现过各种不可置信的神色,末了抓起那截骨头飞快写到:“她是上一任竹叶青?!”
“难道我还会认错师父?当初是我亲自将她送来这里的!”竹青声嘶力竭吼道,那本是她最难以释怀的事:“你们要人炼蛊,我师父故意输给我被送来这里,等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不是炼蛊的人吗难道你不知道!”
阿萝瘦弱的肩膀大幅度的起伏,不堪重负一般的摇摇头,写到:“人送来时已经进了鼎,我不知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真的见过她的脸,这副面具……是她的。”她拿出那块被有琴徵掀掉的银面具:“是她给我的,那之前她一直都戴着面具,我只记得她的剑,剑上是一双毒蛇竹叶青……”
“那时我还是圣教的圣女,是她闯进总坛我的卧室,是她掳了我走割了我的舌头,是她害我触犯戒律被毁容!而我连她的脸也没见过……”她写着写着,大颗的泪水从她并不光滑的脸上滑落,她呜咽着发出痛苦的声音,双手颤抖,再也写不出哪怕一个字。
即使这样被伤害,可是看上去,她却并不恨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为什么?竹青疑惑的去望有琴徵,用眼神传达出她的问题,但是有琴徵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到墙角,将罗刹的身体抱起来放在阿萝面前:“她是故意输给你的吧?”她问竹青。
竹青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是啊,我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她可是……森罗堂里最厉害的杀手。”
“可是不知为何……就好像,是她自己故意要被送来炼蛊一样……她故意的……输给了我。”
阿萝泣不成声,颤抖着伸手想去触摸一下罗刹稚嫩青白的脸,却又在半途无力落下。
似乎除了哭泣,她再也做不了别的任何事。
竹青就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她一直……在找一个人。”
“每到一个地方,就抛下任务不管挨家挨户的找,走在街上也东张西望,据她说她已经跑遍了整个东夏,但是她似乎一直没有找到。”
竹青慢慢的说,看上去好像也快跟着哭出来了一样,挨家挨户的找一个人,那么愚蠢的事情,那么无望的事情,她看着那个人一直找,一直找,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有琴徵蹲□揽住她:“没关系,我想她找到了。”
竹青再也忍不住扭头埋进有琴徵怀里,好像年少时一般无助的寻求庇护和安慰。
三人正沉浸在这悲伤中,外面再次传来了人声:“蛊师,你在里面吗?”
“蛊师,入侵者呢?”说话者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有琴徵立马起身将竹青也提了起来,她一望阿萝,阿萝也站了起来。
满面泪痕的女子仰起脸,整衣理发,起身往前。
随着她的动作,手脚上的铃铛都发出欢快的声响,刚刚还一团死气躺在地上的罗刹应声而起,跟随在她身后,默默拔出了双剑。
没有再理任何人,阿萝踮起脚跳起了舞,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高大的空间中,有琴徵拉起竹青迅速往来时的出口跑去,在她们身后响起刀光剑刃的声音,厮杀呐喊,还有那其中悦耳动听的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因为本是一章,就用了一样的句子,不是偷懒哦!
这句话即是琴青,也是阿萝与竹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