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珊瑚笔架】

吴普和苏轼邀, 宇文恺自是一口应。

两人到曲水池边坐定，吴普领着两个书童去取酒。

吴普人不爱喝酒，顶多只是做菜时放上一点。今天骆启他们给送来不好酒, 正好拿出来投喂苏轼。

吴普捧着酒回来, 就见苏轼和宇文恺坐在月闲聊, 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名士风流味道。

他走近一看，就见到苏轼竟是在教宇文恺玩手机。

吴普：“…………”

苏轼见吴普回来，笑着说道：“想来我马上要回去了，手机就让安乐兄帮忙保管好了。”他还叮嘱宇文恺，“要是那位王小友找我，你就跟他说我次回来再联系他。”

吴普对这个安排没意见。

虽说系统表示已经给苏轼他们整了合法身份, 但反复办新卡还是有点麻烦, 宇文恺又没表现出苏轼那样好奇, 所以吴普也没给宇文恺准备这个。

他们愿意偶尔凑合着共用当然最好。

苏轼托付完自己手机, 注意立刻被吴普带来酒吸引了。

骆启他们不知晓吴普喜欢什么酒，所以各种酒都有送一两瓶，还都是难得好酒。

吴普从度数浅给苏轼他们倒起，苏轼他们喝着觉得滋味好极了，却是没觉得比以前酒烈多。

结果等吴普慢慢开始给他们喝浓度高酒, 他们舌头快就大了起来，压根没有喝醉酒后诗兴大发情况发生。

看来得是李白来了，才能酒后诗百篇！

苏轼丝毫没察觉吴普失望，他烈酒喝上头了，抱来把吉他对宇文恺说道：“有人说隋唐歌舞是一绝，我给你弹一曲，你跳给我看看。”

宇文恺许是也喝多了，竟一口答应来。

人喝醉了, 手和脚步都是不稳，于是苏轼弹调不成调，宇文恺踩舞步不成舞，弹唱、踏舞瞧着都十分滑稽。

要是认看认听，眼睛耳朵都挺受罪。

吴普还是有良，没把苏轼两人狂『性』大发、载歌载舞画面拍来。

有些东西，还是独自欣赏就好！

吴普也喝了点酒，和两书童一起把两个醉鬼安顿好，自己也早早睡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吴普收到系统提示，说苏轼召唤已经结束，已经在醉梦中回到北宋。

他还是第一次把人送走，打开苏轼那张卡一看，发现里头依然是乌台诗案状态，只不过已经从“无所事事”变成“分/身乏术”。

估『摸』着是乌台诗案期间苏辙他们有了动作，苏轼要回去写点诗抒发抒发自己痛苦和挣扎了。

吴普把卡收了起来，去看看宇文恺情况。

宇文恺酒品还挺好，醉倒后睡得沉，没吐得到处都是，也没说什么梦。

吴普没再多留，溜达出去调出售票页面看了眼，发现票都被预约光了，麻溜给昨天正式上岗员工拉了个群，发了个红包让她们接来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再找他处理。

忙活完正事，吴普总算是腾出空来陪许『奶』『奶』她们了。

赶巧许『奶』『奶』喜好和他专业一致，吴普直接跟着许『奶』『奶』泡博物馆。

到了博物馆闭馆时段，吴普才把一号馆清场，取出许『奶』『奶』带回来文物接收溯源影像。

比较让吴普在意是其中一个珊瑚笔架。

这笔架是传世宋朝文物。

一开始珊瑚笔架被个文人入手，这文人瞧着还是个宋朝官员，格外喜欢这个珊瑚笔架，一直摆在自己案头赏玩，甚至还『吟』诗一首，表示它是“柔条钻火树，丽景夺星旄”。

他家里晚辈见他尤其喜爱这件宝贝，想出个损主意：每次缺钱就找机会偷偷把珊瑚笔架给藏了起来，『逼』得他出十千文在家里“悬赏”。

也不知这人是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这些晚辈每次都能顺利拿到钱。

吴普看完这一段，就想起来了。

这人应该叫钱惟演，是欧阳修某任上司，甚至还对他有知遇之恩。

所以欧阳修晚年写《归田录》回忆往事、记录生平遇到一些趣闻，便把一些关于钱惟演趣事记了进去。

里头就有关于钱惟演这件“珊瑚笔格”记载。

只不过钱惟演这人名声不好，谁得势就依附谁，偶尔还要回踩依附过人两脚，同时代寇准直接说他是“佞人也”。

吴普继续往看。

钱惟演还是混得挺好，他孙娶了宋仁宗公主。

靖康之难后，这位公主侥幸没被掳走，跟着宋高宗一起南迁，但是生活变得有些拮据。

于是他们夫妻俩把钱惟演爱珊瑚笔架卖给了一位赵家宗亲：热爱收集珊瑚藏品濮王后代赵仲湜。

自家人买卖起来自然就没什么丢脸不丢脸了。

大伙都穷，也就是赵仲湜和皇帝关系好，大部分家当身又在南边，这才有钱可以挥霍。

公主刚南迁时没什么钱，没怎么犹豫就把珊瑚笔架卖给了这位侄。

赵仲湜十分喜爱这件珊瑚笔架，珍藏了久，不时拿出来把玩。

来吴普捋关系捋得有点发愁，结果又看到有天赵仲湜又把珊瑚笔架给了自己。

这排行不前不后，平时没多大存在感，但这次他竟挑中个再嫁孤女当续弦。

赵仲湜想着到底是自己，还是得喊过来问问。

父俩坐一交谈，吴普才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赵士程！

他就是《钗头凤》故事里第三个人：陆游前妻再嫁对象。

赵士程和陆游是表亲。

陆游姨母嫁到了钱家，正好是赵士程那位姨祖母公主媳。

两边自然也算是连亲带故，见了面能称兄道弟那种。

赵士程和陆游平日里经常往来。

他从陆游口中知晓他们和离原，中十分惋惜。

正好他已丧妻，左右都是要续弦，便准备向唐家提亲迎娶唐氏。

陆游和唐氏离异原也着实令人唏嘘。

陆游前两年去临安应试，结果他年盛，在应试文章里针砭时弊、痛斥『奸』佞误，和主和派大唱反调，触怒了当时丞秦桧。

最后自然是落第归家。

陆母这时候做主替他娶了妻。

她妻唐氏乃是南陵令唐意之女，父母亡故后唐氏无亲无故，只能前来山阴投奔姑母。

也就是陆游母亲。

唐氏陆游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一直非常好。

这次陆游为触怒秦桧而科举失意，陆母想让他先成家再立业。

结果有次陆母听到夫妻二人一起讨论朝廷诸事，言语间皆是对秦桧等人口诛笔伐。

原来唐氏虽是女，却聪敏多思。

她和陆游一样对秦桧等主和派非常不喜，不仅不劝着陆游低头，还时常他一起展望朝廷何时能收复失地。

这种主张在当时难走科举路杀出重围。

陆母从对唐氏越发不喜，觉得这样去即使陆游再去应试也没办法出头。

后来许多大大小小事凑到一起，陆母就决定拆了这桩自己一手促成婚事。

当时读书人讲究以孝治天，有“百善孝为先”之说。

比如苏轼乌台诗案其实就和“孝”字有关。

当时有个“新党”李定被人扒出生母死了他没服孝，差点把官给丢了。

李定声称，他根不知道那是他生母。

他生母仇氏也是个厉害人物。

据说她先嫁了个人，生了和尚佛印，苏轼后来好朋友（之一）。

接着仇氏辗转成了李家妾室，生李定后又被赶走。

最后仇氏离开李家到了郜家，又生个叫做郜六女。郜六后来艺名蔡奴，成了有名“粉头”，也就是当时名伎。

所以说仇氏一生生了三个同母异父孩，三个都在正史或野史里留了一点痕迹。

亲妈经历这么丰富多彩，李定可不就是能咬死说自己不知晓仇氏就是自己生母吗？

这么多年过去，李定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已经无从探究。

关键就在于苏轼正好在这时候写了首诗歌颂另一个孝。

苏轼什么人啊，当时文坛扛把，新作一出来连皇帝和后都要追读。

新诗一写出来，可不就是引发一大片议论？

旧党纷纷拿着苏轼这诗对着李定指指点点：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李定一听，好你个苏轼，你我一无怨二无仇，你居然这样对我！

李定当就把这仇记了。

后来新党要合伙搞苏轼，他麻溜掏钱买了苏轼文集、发挥自己解读才华卖地找罪证，差点快把苏轼摁死在乌台大狱里！

所以说，“孝道”在当时可以作为攻讦政敌武器，想要当官绝对不能落个不孝把柄。

要不然你文采再出众、你办事能再强，也没有出头之日。

陆游是个满腔报之人，从懂事起就决要走仕途，并为辛勤读书。

这种情况，陆母要让他和离，他即便再伤也只能和唐氏分开。

唐氏也伤，但她同样想要陆游出仕为官，实现北定中原抱负。

她陆游含泪分别。

赵士程觉得唐氏这女他见过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便提出想要娶她为妻。

赵仲湜听说完事情原委，知他是想娶唐氏为妻，应允了这桩婚事，顺手把珊瑚笔架赐给他当续弦贺礼。

赵士程如愿把唐氏娶回了家。

两人成了夫妻后没再提及过陆游，只时常并坐案前教导女或者读书习字。

转眼又过了几年，他们夫妻俩坐在珊瑚笔架前再一次聊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沈园重逢后事了。

赵士程把陆游这些年境遇讲给了唐氏听。

自从岳飞含冤而死，秦桧在朝中更是一手遮天。

陆游十分痛恨人，自然越发发愤读书。

前两年陆游又参加了一次科举。

这次陆游锁厅试名次好，碾压了秦桧一头，直接得了第一名。

结果到了第二年礼部试，秦桧直接把他给黜落了。

所以沈园再见时，陆游看起来十分失意。

唐氏看着眼前珊瑚笔架，长长地叹了口。

她当初就为和陆游议论朝政、痛斥『奸』佞而让陆游母亲不喜。

没想到他们和离各自嫁娶这么多年，陆游竟又一次为秦桧而仕途不顺。

这怎么能让人不叹息。

再后来，唐氏病故，赵士程把珊瑚笔架收了起来。

从再也没有出现他们有关画面。

珊瑚笔架一看就是值钱东西，后来又辗转被不人接手，甚至还流落海外。

直至近几年才许『奶』『奶』夫妻俩高价拍了来带回内。

吴普看完了其中蕴藏一个个故事，都已经到后半夜了。

他『揉』『揉』眉，把整段故事修修剪剪，剪辑到只剩珊瑚形成以及宋朝部分。

学术界里头其实一直在争论《钗头凤》到底是不是陆游所写，甚至质疑到底有没有唐婉其人。

这个藏在珊瑚笔格里故事并没有提及《钗头凤》之事，却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唐婉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前夫到数十年后都还曾写诗怀念她，她第二任丈夫在她病故后更是不曾再续娶，可见她应该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女。

她有着不输于男才华胸怀，能够她两任丈夫谈论朝堂大事，绝非只是一段悲剧婚姻里凄惨堂『妇』。

只可惜生为女，她连留姓名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几句诗文和野史上留一抹模糊剪影。

吴普觉得这段故事可以找机会放出去。

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睡觉，就收到系统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

谁大半夜不睡觉，反而来给他贡献科普值？

这个贼系统也挺敬业，大半夜跑出来骗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