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4 章

旧时的阁楼，阳光洋洋洒洒地透过树叶，琐碎地撒在木制的地板上。马沐趴在窗台上，如儿时般的习惯，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叶透着七色的阳光尘线，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初春的阳光，并无想象中的温暖，带着清新的寒气，慢慢打动人的心灵。

时光随着光线流转，将回忆轻轻塞满马沐的脑海。她似乎又回到四岁，外婆颤巍巍地牵着她，走过大白面饼子摊前嘱咐她慢慢吃的情景，那时的她是那么急不可耐地大口咬着，不满足外婆一点点喂自己吃，非要自己捧着啃……想着过去，马沐不禁莞然一笑，她怀念着咬了一口刚才在弄堂里买的大白面饼，依然有着儿时的气息在里面，浓郁得让人落泪。只是外婆早在马沐初三那年，就去世了。

外婆当初固执地守在这个陈旧的老屋，谁都不知道原因。就算马沐父母几次三番要把外婆接到他们所在的城市，她都拒绝了，她不是一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老人。可是一次毫无征兆地中风，老人的身体垮掉了，马沐父母才坚决得把老人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在老人风烛的日子中，老人依旧念叨着这间老屋，怀念着这里的一切。老人半身不遂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马沐蹲在老人身边，听老人讲的最多的就是关于这里的回忆……

马沐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当初她选择大学考到这个城市，也许是因为对外婆的怀念。老屋即将拆迁，以后都回不来了。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一辈子就这么坐着过了，时间流逝，物是人非。外婆回不来了，老屋也将不在，只有回忆是永恒的吧。

手机在包里不停的响着震动着，马沐没有接的意思。如果不是它响得实在惹烦人心，她也许确实没兴趣接听一通电话。

“沐沐，你在哪？”电话传来一个温柔而又些急促的女性声音，是纪恋。“你不会想不开跑喜马拉雅放羊去了吧。”

“没，我明明就是在做变性手术准备去尼泊尔隐居。”听到纪恋富有感召力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马沐莫来由的就心情大好起来。

“呸，姑奶奶，你那么漂亮的胸部，割了你忍心啊。我说真的呢，你在哪，我有事找你，方便就出来。”

“我在以前老屋念旧呢，老屋要拆了，这不是回来签拆签合同么？我还真舍不得……”马沐的语气突然变的哀怨起来，真是个转换心情比翻书还快的人。

“好了哀怨小骚客，您别发骚了行不，速度办完事过来找我，跟我一起去看林晨，她怀孕后，神经都变得不正常了。”

“嗯……下午六点，你在她家门前的十字路口等我，我到了给你电话。挂了。”马沐直接的把电话挂断，林晨的事，让她难过非常。

林晨怀孕了，那个男人却不见了。很老套的故事情节，却十分可笑得重复在中国千千万万少女身上。对于一个在读女大学生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伤心伤神的事。却又多么无奈。

马沐走神了，她楞楞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埃，走下了楼，木制的地板喀嚓喀嚓作响，似乎在对她做着最后的告别。走出屋外是一个菜市场，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让她又重回人间。马沐慢慢地迎着落日走着，夕阳西下，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在老街的石头路面上映射着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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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钟楼报着时：“现在时刻晚上八点整。”马沐习惯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电子屏幕上清晰地写着19∶32分，也许这个钟楼也老了，总是频繁得出着各种问题，有一次离谱的在新闻联播的时候，难得准时的指针指着七，原来是它停走了，一直就指在七点。可人们还是习惯它的存在，这座城市的人都喜欢念旧。

马沐提着一大袋水果，和纪恋一起出现在了林晨租住的房子门口，按着门铃，良久，没人开门。

“不会没在家吧？”马沐低声问着纪恋。

“怎么可能，我刚才还给她打电话呢，她在家呢。不可能这么会工夫就直飞尼泊尔隐居了吧。”

“大姐，你最近的冷笑话越来越不好笑了，打电话啊。”马沐着急地按着门铃，一边急着朝纪恋嚷嚷。

两人正调侃着，门吱嘎一声开了。门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鬼啊！”二人同时跳将起来。

林晨蓬头垢面的将二人迎进门里。门内的景象让马沐想起绝代狗窝四个字。

“妈妈的吻啊，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马小小的房间有狗窝的境界，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可以成佛了。”纪恋夸张地说着，想调节下气氛。马沐心想，果然是死党加闺蜜，说话从来不留婉转的余地。

纪恋痛心地帮林晨收拾着房间，来到厨房，灶台上一片冰凉。只是油盐酱醋撒了满处。客厅内，林晨如孩子般地蜷缩在马沐的怀抱。曾经是那么坚决骄傲的女子，怎么一夕间，就变得如此脆弱憔悴。马沐瞄见电视机上摆放的林晨和徐东二人合照，水晶相框显然摔得不轻，裂痕硬生生从中间断开，将二人分开两边。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小小你知道吗？我也有今天，我也会被人甩，还摔得这么惨。”林晨如个怨妇般地哭诉着，“你知道吗？他心里有人了！他说她比我单纯，比我可爱！他说他当初是瞎了眼才会选我……”。

“好了林晨，别想了，你快去洗把脸，你这样我好难过。”马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陷入癫狂的林晨。

“沐沐我告诉你，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那个男的给伤干净了。我现在好想死。”

林晨号啕大哭，眼泪鼻涕都集体飞在了马沐白色的大衣上。马沐看着眼前陌生的怨妇莫名的神情恍惚。纪恋收拾完屋子，走到沙发，抱住二人，也开始落泪，三个女人一出戏，，马沐甚至比林晨还无奈和无辜。

“你知道么纪恋，徐东真是畜生，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林晨抱着纪恋哭的肝肠欲断，百般纠结。

“他就是个畜生！畜生！！畜生！！！”林晨和纪恋的话开始不停的在马沐脑海里产生回声。想到徐东，马沐的心忽的揪痛起来。他曾经也是她遥远的梦……

林晨一直是优秀骄傲的公主，马沐的心里这么认为。

可是看着曾经那么骄傲的公主一夜跌落尘埃，马沐心里说不出来的心酸。她从来没有见过林晨这么失态和落魄。林晨如怨妇般地大声唾骂着徐东，曾经的她是那么的淑女内敛，从来不会口吐脏言。可现在的林晨，蓬头垢面，满脸泪痕，再也看不到当初的骄傲。

“林晨，你冷静点，冷静点我们再谈好吗？”马沐去洗漱间拿了一张湿帕子，帮林晨擦去了满脸的痕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想办法解决，你就是哭死了，那个贱男人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心疼你，清醒一点好吗？”马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贱男人”来形容徐东。徐东，那个曾经微笑如暖阳的男人，有一天，也会这么的下贱。对，是下贱没错，他对林晨做出的这种事，只能让马沐觉得下贱和恶心。原来，一切都是错觉？

“林晨，这件事你哥和你妈知道吗？”纪恋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缺心眼的问了谁都不愿意提起的问题。林晨听言，本来已经止住哭，忽又放声大哭起来。纪恋不知所措，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安慰着林晨，可完全是添乱，林晨哭的肝肠寸断。

马沐瞪了一眼纪恋，拍着林晨的背帮她顺顺气，“别哭了林晨，这件事我们谁都不说，你妈和宇哥是不会知道的。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好吗？你别哭了，你还有我和纪恋，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你记住你还有我们，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就当是一场噩梦，醒了，就什么都没发生！你永远是那个骄傲的林晨，永远是完美的林晨！你记住了吗？”林晨哭的梗咽，听了马沐的话，慢慢的静了下来，变的小声抽泣。

“沐沐，你千万不能让我哥哥和妈妈知道，如果他们知道，我哥会去找徐东拼命，我妈……我妈她会要了我的命。你懂我在他们心里是多么的好，我妈怎么会想到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会被人践踏至此……”林晨抽抽搭搭陆陆续续的说着，“我觉得我肮脏，我好贱，所以我恨！我真的好恨啊小小！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这个世界就清静了……”

马沐和纪恋听着林晨哭诉，不知觉的陪着她流泪。她们搂在一起，静静的流了一会泪，林晨终于没那么激动了，

“你们知道吗？我妈一直看不上徐东，认为他是个学生没本事，家里也是个普通家庭。五年，我和他五年了，从高二到大三，我挨了我妈多少骂，为了他，我妈骂我是不要脸的小婊~子，倒贴陪人笑……我哥在外面，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维护我。这么多年，我妈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她打我骂我，我都没想过要放弃！而徐东这个畜生，他是怎么对我的！我什么都给了他，他却不认账啊,不认账！”

林晨稍微平静的心，又开始激动。她指着自己心的位置说，“沐沐，纪恋，我这里疼啊，真的好疼，疼得想把它掏出来看看，疼得想吐。我不敢让我妈知道，我还有了他的孩子，这些电视剧里演的狗血，一夜之间，全部洒在了我的身上……我觉得我满头满身全是狗血，一身的腥味，脏，好脏！……”

纪恋替林晨揉着胸口，心疼地说：“孩子打掉就是了，打掉了就当没发生这件事。明天睡醒，你依旧美丽漂亮，大把多的好男人随你挑，大不了从头再来过，何必再折磨自己。”

“他她毕竟是一条命啊，”林晨大声地哭喊出来。“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我也知道这孩子留不得。今天我在家，想了很多很多，我在厨房，把油盐酱醋糖全部找出来，我全部大口的吃了个遍，我一边吃一边发抖，我告诉宝宝，宝宝这是咸味，宝宝这是酸味，宝宝这是甜味……我对不起我的宝宝，我没办法带他她来到这个世界，我只能让他她尝尝这世界的味道，起码他她尝过这世间的酸甜苦辣咸，起码让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得亏欠他她了！”

林晨也许是太累了，哭哭笑笑地反复折腾，很久，昏昏地睡去，而在她身边陪伴她的马沐和纪恋，却一夜无眠。也许该找徐东谈一谈，但是这种贱人，找他又能谈什么。马沐内心替林晨矛盾着，纠结着，反反复复，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当年初见，林晨和徐东的初见，也是她和徐东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