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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如果你想嫁,我可以让给你

黑色的雨幕中,摄影棚的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雨伞,大雨如注,浇透整座衡京市。

阮舒穿着湿衣服站在大楼角落,头发黏糊糊的粘在一块儿,蓝白相间的工作服犹如起了静电般,死死的粘连在肌肤上。

赤裸的脚心是钻心的凉,它顺着脚心的筋脉,一寸一寸蔓延至浑身各处,就像是被凌迟一样,缓慢却坚定。

关于秘密退婚被曝光的事,在阮舒的眼中,纯属是个意外。左不过是人们习惯性地把它放大来看,想要从中挖出不同的说辞。

天如墨一般的黑沉。

眼下除了摄影棚的闪光灯,远方有若隐若现的汽车灯飘荡过来,阮舒的衣袂被吹得翻飞,可她就站在那儿,巍然不动。

那辆车停在摄影棚旁边,后排走下来个男人,他个头不矮,左手撑着伞,那人似乎循着目标而来,下车直接朝阮舒走去。

黑色的伞在夜色中融为一色,面前缓慢走来的身影,让阮舒的瞳孔猛然一缩,僵硬的好像一樽雕塑,带着一股极度的压抑感。

耳边的雨声和风声逐渐褪去,男人很快便走来,阮易枫的眼睛飞快扫过她,视线定格在那双被雨水泡的发白的赤脚上。

意料之外的,阮易枫竟没有出言嘲笑。

阮易枫的到来,引得摄影棚的人议论纷纷。明眼人都清楚,阮舒已经被赶出阮家。这回阮家主动找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阮易枫是阮家的长子,也是她的哥哥。

阮舒将拳头攥紧,太阳穴的筋蹦蹦跳,她生平最落魄的一次,竟然被阮易枫撞见,这以后恐怕会被他笑掉大牙。

摄影棚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没过雨声。他们的言语不堪入耳,难听荒诞至极。

阮舒尽量让自己不去听他们那些肮脏的声音,凉凉的开口:“你有事?”

阮易枫笑的欠揍:“有事。”他往台阶上缓慢走了两步,扬头望着强忍怒气的阮舒,嘴角的笑容更加放肆。

阮舒最见不得他这幅嘚瑟的样子。

“阮易枫,你有屁就放,别笑这么贱。”阮舒的语气冷淡到不行。

“阮舒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阮易枫把手中的另一把伞递给她,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咱妈找你,现在跟我回去。”

“成曼丽找我?”阮舒挑眉。

阮易枫听言微怔,“阮舒你真的是……”他不满的皱了皱眉,没往下说。

阮舒踩着浅浅的水面走下台阶,她垂眼掠过阮易枫掌心躺着的那把伞。

静默半晌,她宛然一笑,犹如笋尖细长的五指,直接夺过阮易枫正打着那把伞。

伞没了,阮易枫瞬间被倾盆大雨淋了个透,从上到下,从头至脚,湿了全身。

他那平整的黑色西装泡了水,变得皱巴起来,阮易枫又好气又好笑,一脸的无奈。

他无可奈何的重新打开另一把伞,抬脚跟上走在前面的阮舒。

而摄影棚的人看到这幕,声音更高。

就连认真摆拍的陆星难,也不由得停下动作,脑袋后面有零星的雨点飘进来,凉意顺着肌肤表层渗入筋脉里,后脖颈都有股湿湿的黏腻感,他却纹丝未动。

蒙蒙的雨丝飘落在他的黑发上,顺着发丝爬到脸上,陆星难睫毛纤长,上面透明的水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颤颤巍巍的挂着,欲坠不坠。

而这幅场景,被何染迅速捕捉到,她低头看相机,干净的屏幕上呈现出的是一副绝美的照片,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是蒙蒙星星的雨点,几盏路灯极度缩小,像渺小的星。

阮舒经过摄影棚,向何染说:“何组长,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先走一步。”

何染看到阮易枫的到来,再不敢多说什么,脸上挂了抹笑:“好,明天见。”

阮舒默默望了陆星难一眼,碰巧,他也正看着自己,只半秒,陆星难便挪开视线。

上车前,阮易枫从后备箱给她拿出一双鞋,一件外套,单手撑在车门上,故作嫌弃的说:“你赶紧穿上,省的等会儿感冒了,还要传染给我!”

阮舒:“……”

车子开的飞快,疾驰在无影的夜里,两侧的路灯宛如墨中的白点,照亮漆黑的夜。

阮舒打着伞走到别墅门口,脚下的鞋子沾了泥土,她也不脱,伸手推门而入。

纯白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泥色的脚印。

而在宽阔敞亮的客厅中,成曼丽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沏茶。

听见门开,成曼丽漫不经心道:“舒儿回来了?”

“你找我,又有什么事?”阮舒问。

成曼丽端起茶壶,转过头看她,却看到湿成落汤鸡的阮舒,毫无征兆的,成曼丽的嗓音染上几分笑意:“你爸昨天跟我讲,你虽然被盛家的人退了婚,但是他家的二儿子,盛迦轩,愿意不计前嫌继续接纳你。”

这话阮舒听得明白。

“我不愿意。”却也拒绝得干脆。

成曼丽拿起茶杯往嘴边送,她轻轻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语气逐渐生硬:“阮舒,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你爸是让我通知你,不是让我跟你商量!”

阮舒狠狠掐住手心,平静的眼中猛地变得凛冽起来,像啐了层寒冰。

宁静的客厅如同死寂的修罗场,阮易枫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门偷看里面的情况。

阮舒从沙发上站起,蓝白的工作服还在往下淌水,滴答滴答,速度极缓。

她硬邦邦的开口:“成曼丽,你没资格和我说这话。你连你自己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想借阮诚南的口逼我订婚?”

成曼丽被她的话气到,她成曼丽确实不是阮舒的亲生母亲,是个后妈。但是嫁给盛家这事儿,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成曼丽将茶杯一摔,嗓门顷刻高了几分:“行!阮诚南就知道你会拒绝,所以,阮诚南还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同意跟盛迦轩的订婚,你爸就会和陆家进行联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陆家?!”阮舒懵了。

阮氏和陆家算是衡京最有名的两个集团,两家在商场上的纷争连年不断,可饶是如此,阮氏和陆家仍然不分上下。

成曼丽冷哼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陆家!”

·

雨不知何时停了。

刚出来的阮舒看到阮易枫杵在门口,他穿着湿漉漉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顶端扣子扣得太紧,让人看着有些难以呼吸。

雨后的风很凉,吹得阮舒浑身冷透了。头发像浸满水的绸布,湿哒哒搭在后背。

阮易枫幸灾乐祸的问:“你同意了?”

阮舒扬起唇角,讥笑道:“如果你想嫁,我可以把机会让给你。”

阮易枫:“……”

阮舒越过他,孤身一人向外走。

风扫耳畔,成曼丽的话历历在耳:在阮诚南眼中,所谓的儿女,不过是可以用来联姻,然后巩固集团利益的工具而已。

这句话阴魂不散的回旋在耳中。

阮舒从市中心走到偏远的东林街道,深夜时分,路上车少、人少,只有空亮的路灯作陪,灰色的影尾随身后,缓慢拉长。

她回到租房的家中,简单泡了桶面吃掉,洗完澡后,便爬上床睡觉。

这一夜,噩梦缠身,冷汗遍生。

当第二日阮舒赶到江艺大楼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围了密密麻麻的人。她们举着彩色的粉丝牌,定睛一看,全是陆星难的粉丝。

这个陆星难,人气还挺高。阮舒心想。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小感冒,而后阮舒在人海里拼命挤出一条缝,跑进江艺大楼。

刚上电梯,就听见其他同事在讨论陆星难火遍全网的神图。

阮舒让她们带的挺好奇,也打开手机,登入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明星神图”。

她边刷微博边下电梯,而那张被网友称作“神图”的照片是出自何染之手。

黎挚刚好经过电梯,看到阮舒,顺手招呼:“阮舒,你来得正好,来我办公室。”

阮舒装起手机,跟着黎挚走进办公室。

黎挚是位办事很严谨的男人,他年龄与阮舒相仿,为人处世却老成许多。在他手下工作,并不是件清闲的事儿。

他坐下说:“我听何组长说关于陆星难的杂志拍摄你完成的不错,还上了热搜。碰巧我这边有个复杂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这次的杂志封面设计,我全权交给你处理。”

说完,黎挚抄起一叠文件交给她。

阮舒觉得并不能胜任,她进江艺不过才一个月,只是个小小的美编助理。如果接下这件事,极可能会引来许多同事的不满。

黎挚总是拥有能够洞察人心的能力,他将文件放在桌角,双手交叉,黑色的头颅扬起,犀利的目光追在她身上。

黎挚说:“阮舒,在我手下工作,你无需担心社里的风言风语。我能把这件事交给你,自然是认为你能担起这件事。在我这儿,不论是哪个集团的千金公子哥儿,还是初出茅庐的小白,我都会给他们一个试炼的机会。你不需要有压力。”

黎挚的话常常深入人心。

阮舒被说服,松口气道:“嗯,那黎挚美编,我先去找何组长拿成片。”

黎挚重新埋下头,操纵电脑:“嗯。”

随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闭,阮舒抱着文件往摄影组的集中办公区走去。

刚一拐进走廊,就碰上助理祝嘉嘉。

她似乎对阮舒很感兴趣,脸上荡漾着微笑,温和的问:“阮小姐,你是来找何组长的吗?”

“嗯。”阮舒的眼睛挪向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能看见陆星难的背影,“黎挚美编把这次的封面设计交给了我,我来找何组长拿成片。”

祝嘉嘉道:“正好陆星难也在,关于这次的杂志拍摄,他挺在意的,估计等会儿会向你提出一些小要求,如果比较过分,你别介意,直接拒绝就好。”

这个祝嘉嘉倒是对他蛮了解的。

阮舒心底无意蹦出这么一句。

“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阮舒敲门而入,何染和陆星难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看到来人,何染指着旁边的空位,笑道:“阮舒来了!刚刚黎挚给我说了,让你负责这期的封面,你先过来坐下吧!”

阮舒轻轻挑了挑眉,暗想人果然善变。

何染昨晚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今天就变得如此客气,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染瞧陆星难的杯子空了,顺道问:“阮舒,你想喝点什么?”

阮舒被她的热情整得有点不自在,随口说:“白开水就好,谢谢何组长!”

何染一离开,办公室的气氛逐渐下降,沉默到极点,陆星难率先笑出了声。

阮舒心头一咯噔,疑惑的发问:“陆先生,您,笑什么?”

陆星难抬起头,黑色的鸭舌帽挡住那双明亮的眼睛,深眼窝漩着笑,细长的眼角微弯,嘴角扬起的弧度清晰又好看。

陆星难是歌手出身,他的声音异常好听,干净又清透:“阮小姐不打算和我讨论一下,关于这期封面设计的事情么?”

阮舒抽出最底层的文件给他,“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做,但大致的思路还是有的,封面的照片我打算用热搜上的那张图片。”

“是吗?”陆星难随意翻看着文件,他靠坐在椅子中,双腿微微分开,九分的黑色裤腿下,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脚踝,脚踝骨处深陷,凹出一个浅浅的坑。

阮舒盯得有些入神,她从未察觉脚踝这个部位,竟然也可以这么性感。

半晌阮舒缓过神说:“陆先生有什么想法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

闻言,陆星难将文件丢在圆桌上,黑眸凝着阮舒,语气格外轻松:“我对这事儿不了解,我一般只看最后的成果。”

话音刚落,何染便端着两杯水进来。

她忽然想起黎挚说的话,便问:“对了阮舒,你是过来取成片的是吧?”

“是。”阮舒道。

何染从手机上给她发去一个文档,“陆先生下午还有一场,由于昨天太晚没拍完,等下午的成片出来,一并交给你。”

没等她答应,陆星难先开口,他似乎没跟她们两人在同个频道,自顾自的说:“阮小姐,我看不如这样,你把你的微信给我,我到时候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随时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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