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6. 当众诘问

    少年一声高呼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前一刻场中还是一片欢呼沸腾,这一刻却是一派寂静无声。

    沈岩站在台上,惊诧地注视着入口处的少年：“小北？”

    柯北被沈岩的目光看得似乎有些不自在，偏过了头不与他对视,垂在身侧的双手拳头又紧紧握了一下，这才一步一步地朝高台走去。柯北身后的宁珊与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立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跟上去。

    柯北离开,小刀看清了他身后的红衣少年,顿时身体一僵,锐利如刀的眼神直朝着少年射去，可红衣少年却是朝着小刀微微地笑了笑，笑容得意张扬,让本就脸色不好的小刀更是满面冰霜。

    马原退到后院，包扎完肩膀的剑伤，听着前场庆祝沈岩就任掌门的欢呼，正是满心的郁闷懊恼之时，却发觉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面带疑惑地转出来一看，正好撞见红衣少年看过来的微笑眼神。

    两人视线交接，各自顿了一顿，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眼神，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头偏开，

    柯北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顿地走上台，仔细去看，还能发现他双腿在不停地颤抖。

    他站稳在台上，再次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沈岩勾结外敌，不配做这个掌门！”

    沈岩越发纳闷，这个总是喜欢黏着他的小师弟，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努力放缓了表情，轻声询问：“小北，你说什么？沈师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是啊是啊，柯北你胡说什么？沈师兄为人一向磊落，你别乱说话！”

    “那不是天天跟在沈师兄后面的跟屁虫嘛，怎么今天突然倒戈了？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他说的？”

    “不会吧，柯北不是最喜欢沈师兄了？连他都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是啊，柯北那么崇拜沈师兄，不可能污蔑他，也许是真的看见了什么吧。”

    …… ……

    一时之间场中纷乱四起，各种意见都有。

    柯北听着场下的议论，脸色乍青乍红，捏紧了拳头失控般大声吼道：“我不是胡说，我亲眼所见！”

    柯北吼完转身对着沈岩，眼底是一片愤怒，右手朝后指着小刀的方向：“沈师哥，你没有勾结外敌，那他是谁？他难道不是毒医门的人？他难道不是毒人？难道我的毒不是毒医门的‘红线牵’吗？明明我的毒就是他下的！解毒也是他解的，他还往我身体里面放那恶心的蛊虫，这些都是他做的！”柯北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一番话，说完之后突然又像胀满气的皮球被忽然戳爆了一样，轻声无力地低声喃喃：“沈师哥，是也不是？你说！”

    沈岩手脚冰冷，没想到柯北居然猜到了小刀的身份，还挑在这个场合，在全武林人面前说了出来。这让沈岩不得不惊慌，全武林都知道浣剑宗与毒医门乃是死敌，勾结宿敌，不管在哪门哪派，都绝对是大忌，这不要说是当任掌门了，就算是被逐出师门都不算过分。

    沈岩第一反应就准备张口否认小刀的身份，小刀的真实身份只有自己与萧晨元知晓，只要自己不承认，事情就有转机。可刚要张口，却忽然心中一动，急忙抬眼看向小刀。

    一口否认，自己的确可以置身事外，可小刀会不会伤心？他出身毒医门乃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难道连自己都去否定他吗？

    小刀从柯北上台，就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沈岩，眼里带着的是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

    小刀看着沈岩有些慌张的表情，看着他急忙张口辩解的神态，胸口有些微微钝痛。小刀微微垂头移开视线，明明知道自己的师门是个污点，非但不能给沈岩带去助力，却只能成为拖累。所以自己一开始才会选择不认这个哥哥，就为了这种时候，哥哥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法，而丝毫不用顾忌他的感受！可小刀没想到的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居然还是会失落。

    小刀低头等了一会，却没听见沈岩的声音，抬头再看的时候，却正撞进沈岩担忧的双眼。哥哥顾及他的感受，居然没有反驳。小刀胸口一暖，顿时豁然开朗，微微一笑，飞身就上了台。

    “柯少侠，请问你说的可是在下？”小刀脸上带笑，丝毫没有被人揭破身份的羞窘。他在意的只有哥哥一人，既然哥哥能顾及他的感受，那他为了哥哥欺骗天下人又有何难！

    “是！就是你！”柯北看见小刀上台，原本他一直对着沈岩还有些许内疚，现在看见这个一直以来缠着沈岩，甚至下毒毒害自己的卑鄙之人，他越发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敢说，你不是叫做小刀？”

    “是，我名为小刀。”

    柯北转身对着武林各派的方向，大声说道：“小刀此名颇为怪异，柯北此生只听过一个人叫这个名字。那人就是毒医门的毒门首座，小刀！”说完转身对着小刀说：“请问小刀兄，可是毒门首座？”

    “我无法证明我不是，就算我说不是，也没人会相信吧。不过你别忘了，在白家庄，可是出现了一人自称那什么毒门首座的。”小刀淡然回道。

    “说得正好！白家庄那人，是不是你毒门的同伙暂且不管。就说在白家庄大伙中的毒，那都是你解的，是也不是？”柯北哈哈一笑，一副正中下怀的姿态，继续追问。

    “是又如何？”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大家中的都是毒医门的独门毒药，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病书生，就能治好连神医宋月羽都束手无策的奇毒？答案很简单，这原本就是他的阴谋，自己下的毒自己解，再简单不过了！”柯北向着台下众人循循善诱，浣剑宗的众人均是第一次在这个平日软软糯糯的小师弟身上看到如此气势，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这点我无法解释，我只能说这毒不是我下的，而毒也并不难解。”与柯北激动地神情相比，小刀显得十分淡定，仍然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无法解释的还有一事！我与沈师哥在云阳山庄第一次遇到你，那时你身旁可有一名叫孟青之人？”柯北瞥了眼沈岩，马上又转回头紧紧盯着小刀。

    小刀难得有些踌躇，这是个最大的破绽，原以为江湖上无人知晓孟青与他的师门身份，可看样子如今毒医门的内部情况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天下皆知。

    柯北得意地笑了，继续说道：“你不承认也没用，甚至连沈师哥不承认也无用，因为宁珊与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萧晨元庄主与你都称呼他为孟青。大家知道，毒医门的医门医圣就叫孟青。与医门医圣同行，名为小刀的，不是毒门首座还能有谁？！”

    众人哗然大惊，如果说之前只不过是怀疑，尚不能肯定的话，这句话几乎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一时间望向沈岩与小刀的视线众多，大家心里都五味繁杂。

    柯北盯着宁珊，宁珊为难地皱紧了眉，看了看沈岩，好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宁珊的态度无疑证实了柯北所言为真，这下子场中真是大声喧哗起来。

    柯北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其实沈师哥如果只是交朋友，本也没必要过分苛责，可他居然放任毒医门毒害同门，我就是那受害者之一。而且，我刚才才从师父那里回来，我的朋友告诉我，师父他老人家也并不是病，更不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是中毒，下毒之人就是这个沈师哥的所谓朋友，毒门首座，小刀！”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像是往平静的湖水中扔进了一块大石一般，溅起了无数水花，场面顿时纷乱无比。定力差些的已经拔剑出鞘，眼看着比斗大会就要变成一场混战。

    “住手！”小刀忽然力沉丹田，用尽全力呵斥出声。声音轰隆隆地就像在耳边炸响的惊雷，所有人都被震得呆住。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寂静无比！

    “柯少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是毒门首座，是毒医门的毒人。说的都是你的猜测，现在我问你，毒人的特征是什么？”小刀的气势迫人，对着满座武林人士，徐徐发问，一时间竟然无人应答。

    “我知道我知道。听闻毒医门毒人练功之法甚是骇人，需要与无数毒虫相互残杀，吸收它们的毒素，所以毒人的身体里全是毒。因为毒的作用，他们的皮肤都是青紫色，一张脸更是肿胀变形，狰狞无比，很是好认。”一派寂静之中，白林忽然跳出来说道。

    一直被事态发展惊呆的白林这时回过神来，虽然柯北说得头头是道，连他也开始怀疑小刀的身份。不过看沈岩的表情，再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决定帮他们一把。

    白林的说法得到了场中大多数人的赞同，大家都纷纷点头。

    “不错，毒人的脸就是他们最大的标志。”小刀环视场内，微微一笑。

    柯北却抢过话头：“你现在的脸根本就不是你真正的脸，你戴了人皮面具！”

    小刀仰头一笑：“哈哈，不错，我是戴了面具。”说完朝前迈步，一直走到高台边缘，背对着柯北沈岩，朝着台下，面对众人一点一点撕开了脸上的面具。

    哗！……

    面具撕开的瞬间，场下忽然爆出一片惊呼。瞬间窃窃私语声响遍全场，就如同朝一锅沸腾的油里加进了凉水一般，场面几乎无法控制。

    圆天方丈率先回过神来，朝着沈岩点头微笑：“原来如此！所以这位小兄弟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么？”

    看清小刀真实面目的白林更是表情古怪万分，他看看小刀，又看看沈岩，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嘴里更是“啊”地惊呼出声，居然第一次在男装情况下露出了小女儿态，伸手捂住了张大的嘴。

    沈岩和柯北站在小刀身后，诧异得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知道小刀真实身份的人，可大家的反应似乎与意料之中有些不同。

    小刀缓缓转过身来，目视着沈岩一步一步走到沈岩身侧，牵过沈岩的手，朗声说道：“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我姓沈，名昭，小刀乃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起的化名，却没想到与那毒人小刀重名。我与沈岩形影不离，是因为我们本为双生，自幼相依为命，自然时刻相伴左右。至于为什么我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却是我的任性了，我一心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却不愿借用哥哥门派的威名，没想到反倒给哥哥带来如此误解。真是对哥哥不住。我该向哥哥赔个不是。”

    柯北踉跄了一下，犹自不死心地说道：“那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解毒医门的毒……”

    “这是师门所限，不得奉告，还请大家多多谅解。”小刀微笑，但笑意却没达眼底，这是个破绽，只希望众人能吃惊他的面貌，而不再追究。

    柯北还要再说，却听见台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一个老者纵身上台：“小昭，我让你行走江湖不得乱报为师的名号，只是不想你借着为师的名头任性行事而已。这种被人欺上门来的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让为师被人打脸么？”

    “啊，是神医！”

    “真的，是神医宋月羽！”

    “沈昭居然是神医徒弟，怪不得会解毒？”

    “诶？不是说那毒连神医也不会解嘛，怎么师父不会，徒弟到会了……”

    “笨啊你！那肯定是人家师父懒得动手，让徒弟去出出风头嘛，谁会想到反倒被卑鄙小人利用……”

    “对哦对哦，还真是……”

    …… ……

    神医名头果然响亮，场下议论声又起。不少识得神医之人纷纷向旁人介绍。这回不用宋月羽和小刀开口解释，广大武林人士们就自动替他们想好了借口。

    柯北的脸色变得煞白，喃喃说道：“那个孟青……在云阳山庄……我明明听见……”

    “柯少侠是说我云阳山庄与毒医门勾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云阳山庄也是百年基业，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可就陷我于万劫不复了啊……”萧晨元大冬天地摇着一柄摇扇，招摇无比地一步一晃走了出来。

    柯北几乎站立不住，求救的目光投向那个红衣的少年，却发觉红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下子失了主心骨，骇得立时大哭起来。

    “沈师哥……这……这……我以为他是毒人，我以为他要害你……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人说过，既然这么久都瞒着，那相认的时候就要惊心动魄一点

    嘿嘿嘿，这回身份暴露得惊心动魄吧

    不过沈岩啥反应呢，好想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