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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旨意

    “属下知罪。”

    薛历川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上几分。风雪刚停,昭德殿院中的积雪今天早上才有宫人清扫,雪水消融渗入到青石板面上,湿漉漉的还没被阳光烘烤干净。薛历川就跪在这冷冰冰的地面上,他身上穿的只是套普通棉衣,以往有内力傍身,自然没什么感觉,但他现在身上有伤,本来就虚弱不堪,在这跪了两三刻钟,湿气从膝盖处一个劲往上窜,四肢胸腔里的血液似乎都要冻僵了,脑子也混沌的厉害。

    所以当他惨白着脸,强忍着摇晃的身体不摔倒时,猛然被人一把拽起,劈头盖脸一通质问,他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还是能辨别出面前站着的是皇帝,皇帝的问话纵然回答不出,先认罪总是没错。

    大概是有些神智不清了,薛历川的情绪比往常更加坦率的呈现在眼眸里,迷茫困惑,还有些细微的委屈。皇帝不禁又有些心疼,想抱他进寝宫,终究还是记着这里是皇城宫内,唯有握着他的胳膊吩咐一句:“跟朕进来。”

    把人往里拉的时候,从胳膊上透过来的寒气提醒了皇帝,他又转身对林光秀说:“去把太医院杨全德叫过来。”

    “奴才遵旨。”

    林光秀急匆匆往太医院赶,边在心里将昭德殿口风紧又伶俐的宫人筛选了一遍。

    杨全德是太医院院首,服侍了两代帝王的老臣,平日问诊,不到万不得已时,就连皇后也不敢随意差遣他过来。林光秀认得这位皇帝跟前的侍卫长,以往也没见皇帝对他有什么特别,但刚刚那番神态语气不会有错,连杨院首都召过来,更足以表示皇帝对他的重视。林光秀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有了这方面的兴趣,不过他清楚这兴趣一时半会儿不会消退,昭德殿人多嘴杂,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皇帝把其他宫人也打发到了殿外守着,直接把薛历川带到了寝宫龙床上。皇帝其实并不怕风声走露对薛历川不利,无论面对的是朝堂还是后宫,现在的皇帝都有能力护他周全,这般遮掩,无非是顾虑薛历川的情绪,皇帝比谁都清楚,他家的这位侍卫长看着谦和,骨子里却满是傲气,宫闱中这种事传出来,不堪的那方肯定不会是皇帝,若是被他听到,那可就对皇帝不利了。

    “圣上……”

    “朕命令你。”

    薛历川自然没有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躺下,再怎么样龙床上应该躺的是什么样的人他还很清楚,但他那点小小的挣扎,立刻就被皇帝给镇压下了,况且他身上发软,那张铺着金丝软被的黄花梨木大床看起来诱惑力十足。

    皇帝无视他的困窘,亲自动手帮他除了外袍鞋袜,等他安稳的在被子里躺好了,才继续那个未完的问题:“你刚才,为什么跪在院子里?”

    记得那次去刑房看薛历川,皇帝曾问过他不当值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当时他回的是,他喜欢江河山川,空闲时便会到处走走。皇帝这两年对他多有留意,自然知道他喜欢的并不是所谓的山水景致,而是世人口中快意恩仇的江湖,每次他从外面回宫,身上的谦卑之色便少一分,再加上皇帝有意的纵容,这一年多他几乎都没有在皇帝面前下跪过了。

    皇帝喜欢看他傲然不受制于人的模样。所以严展玉才会倒了霉。那还是前两个月的事了,严展玉进宫面圣,在御书房外撞见了薛历川,宫中规矩忘的差不多的他,拱手行了个礼便要匆匆离开,自然惹怒了以恪守教条闻名的当朝丞相。

    那天严展玉把薛历川叫住,让他跪在御书房外,训斥了有大半个时辰,等皇帝听到动静宣他进去才罢手。薛历川得了那次教训,连着好几天中规中矩的给皇帝跪拜行礼,皇帝恼怒之余,又花了十几天才把他又纵容回来,至此便惦记着要给严展玉找点苦头吃。

    “属下有辱圣命,该当请罪。”被挑起了这个话头,薛历川立刻又紧张起来。

    薛历川想起那天他领了旨出城,快马加鞭赶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接近京城,半路就遇到了埋伏,四五个黑衣蒙面的江湖人拦住他去路,个个武艺高强,他寡不敌众,退逃时在马上就昏了过去,大概是老马识途,竟然驮着他原路返回了仁王府。

    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第二天午后了,从仁王那里得知皇帝回了京,他怕自己坏了皇帝的事,从醒过来就一直不安着直到现在。

    果然是为着这件事。薛历川的担心若是放在其他侍卫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果皇帝真想要拿他问罪,直接叫惩戒营的人去就好,哪会让自己身边专职守卫的‘四灵’暗卫去接他,皇帝以为至少这一点,他该会想的通。

    皇帝问:“青龙去接你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说要带属下回来复命。”

    皇帝头痛抚额,他手下的‘四灵’样样都好,就是在人情方面,向来一窍不通。这话听着就够生硬了,再想想青龙那副阴沉沉的表情,也难怪薛历川会不安。

    “不是你的错,这件事就别多想了。你身上的伤要小心调养,这段日子就住在朕的昭德殿吧。”

    薛历川讶然坐起,立时回绝:“属下惶恐,圣上,这于理不合。”

    皇帝说这句话时,语气淡淡面不改色,就像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命令,但薛历川却还是被吓到了,他就算再不留意宫中规矩,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帝王寝殿本来就甚少他人出入,自皇帝住进这昭德殿后,更是连正宫娘娘都未曾留宿过,薛历川不知道皇帝突然说出这话的用意,无论这是种恩惠还是其他什么,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君臣同寝自古有之,何况……”

    皇帝上前按着他肩膀重又把他塞回被子里,正想再编点什么理由混过去,外面突然传来林光秀小心翼翼的声音。

    “圣上,杨院首来了,要宣他进来吗?”

    “宣。”皇帝听到院首的名字,低头看了看手下正压着的人,这人身体上可是大小伤遍布,简直是现成的理由摆在面前。

    皇帝松了手移到床头边侧身而站,看到杨全德提着药箱进来,才又说:“你这身伤,唯有杨院首能治。杨卿是朕的御用太医,朕身边离不了他,你若是不住进来,如何能让杨卿□两处?”

    皇帝话是说给薛历川听,却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对着杨全德打眼色。杨全德年过六十,皇帝年岁还小时,他便在先皇面前得宠,频繁出入后宫,也算是看着皇帝长大,这些年在宫中,皇帝也只有对着他会稍现顽童神色,对他信任之极。

    “老臣参见圣上。”

    杨全德跪下行礼,得到皇帝示意,才起身上前。其实他连龙床上躺着的是谁都没看清,更不知道哪来的什么只有自己才能治的伤,但听皇帝刚才话里语气,既无赖又任性,倒是多年都没见皇帝如此性情了,因此当他看到是个男人躺在龙床上时,也只是暗自惊讶了下,并没想置喙其它。

    “圣上所言极是,你气息凝滞,血流不通,心室上沾有断骨残渣,强行运气恐性命不保。需老臣秘方为你调养月余才可痊愈。”

    “圣上龙体要紧,属下生死由命,万不敢劳烦杨院首。”

    薛历川其实并没觉得自己伤势有多严重,回去他在侍卫营的住处歇上两天就能没事,但是连太医院院首都这么说了,恐怕身上是有些隐患他没能察觉。

    “胡闹。”皇帝听他连生死由命的话都说出来了,原来还带着软意诱哄的心态,这会儿被激出怒气,连让人拿链条直接把他锁在这龙床上的想法都冒出来了,“你身负重责,朕的性命都可算是交在你手上,怎能轻言说出这种话?朕金口已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敢抗旨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谨遵圣上旨意。”

    见皇帝动了怒,薛历川忙要请罪,但是手腕脉门还在杨全德手下,他行动不便,只得躺在那里,把这事应下了。

    杨全德旁观者清,心道皇帝这哪里是动怒了,分明是关心则乱,但看床上的人面带惶恐,根本无所知觉,一个心怀情意,一个只满怀敬畏,便觉得皇帝日后的路不好走。太医院院首大人不替皇帝担忧,想着离再见到皇帝小时候那副受人欺负的模样也不远了,反倒不厚道的在心底笑了

    “圣上,老臣先去开两副药方,过会熬了药送过来。”

    “去吧,这几日有劳杨卿费心。”

    “圣上言重了。老臣告退。”

    杨全德下去随林光秀去了偏殿写药方,内殿又只剩下皇帝和薛历川两个人。皇帝慢慢的从床头踱到床尾,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停下看着他问:“那日袭击你的是谁,你可看清了?”

    薛历川说:“他们都蒙着面巾,属下认不出他们身份。但从武器上来看,应该都是江湖上的人。”

    皇室和朝堂大臣家里,虽然大多会养些武人死士之类,武功稍上一二流的,顶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会受养在官宦府里,而家养死士的话,大都用在暗处,用的都是暗器之类精巧的武器。那天埋伏薛历川的人,五个人分使五种武器,刀鞭斧枪钩,在他受伤逃走后,也并不赶尽杀绝,显然不是为着私怨,只是为了不让他通过去往京城的路。

    薛历川虽然对朝堂之事不了解,但那晚形势,稍加分析便能明了。恐怕那些蒙面人是受雇于某位朝中大臣,想在那晚破坏皇帝计划,而这里面最有可能的,便是他要前往与之汇合的戍边将军袁连凯。但这些也仅限于他的猜测,袁连凯对皇帝的江山甚为重要,没有真凭实据前,这些想法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主谋是谁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底,对他也不会手软,但那些直接动手伤害了薛历川的人,皇帝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过既然薛历川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也许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查起。

    皇帝问完话,一时半会又找不出话题来了,在床边继续踱来踱去。皇帝不开口,薛历川自然不会出声,偌大宫殿里,两个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在床边围绕,沉默无言的颇有些尴尬。皇帝心下

    叹气,往后还要跟薛历川共处,若是一直都是这样冷场,那还真是前景堪忧。

    “你先休息,朕晚上回来。”皇帝余光见他安静下来便迷迷糊糊的犯困,因为他在,偏还要强撑着保持清醒,皇帝叹了气,想想还是四处走走学习点交流技巧,再回来陪着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有多无聊多无耻多寂寞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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