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打劫
出了柳溪镇才不过半日路程,皇帝正斜倚在坐榻上看书,边和薛历川聊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冷不防马车震颤,随即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个粗野男子的说话声,皇帝心中不悦,本想静待玄武解决,却又听那人嘴里冒出一声轻佻戏谑的‘小娘子’,不禁起了兴致。
“玄武,慢着。”
此处官道狭窄难行,两边皆是乱石丛林,马车难以进入,是以迎面一伙十几人骑马挡在道上时,玄武才被迫停车,本是想立时就下马解决了这伙小毛贼,却没想到皇帝会出言阻止,便一言不发的等皇帝下令。
皇帝颇感兴趣的倾身凑到薛历川面前,抬手挑起他下巴,姆指指腹在他下巴处磨蹭了几下:“两三日没洁面,胡渣还有些扎手,不然,叫你一声‘小娘子’倒不为过。”
薛历川下巴被擒住无法动弹,唯有眉头紧皱:“属下本就粗鄙,圣上说笑了。”
皇帝面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薛历川的眼中倒像是有大半认真。这般直言戏弄,换做以往薛历川只当他行为怪异,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现下知道了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再听到此番言语,心下难免动气。
他语调沉闷,不满之意显而易见,这已经算是放肆冲撞皇威了,偏皇帝不觉忤逆,反倒觉得他这副样子生动有趣,逗弄之心更是不减反增。
“历川太过自谦了。”皇帝低下头,伸舌在他唇上轻轻扫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出门前未考虑周到,若是你在外被人劫了色,我可是悔之不及啊。”
“…………”被柔软异物扫过,刺痒难耐,薛历川下意识抿起嘴唇,眼睛里黑沉沉神色不明的看向皇帝。
皇帝曾说“历川你心气高傲,谦卑低顺的姿态不适合你”。薛历川不知道皇帝是从哪里看出这些来,但其实皇帝看的并不准确。
他从记事起便在宫内,受了这二十多年宫中规矩的浸染,就算真有什么天生的傲骨,也该磨损的一分不剩了,且侍卫重在赤诚忠心与卓绝武艺,除了京中挑选出的大家子弟,如他们这般的孤儿,根本甚少接受品性教养,男儿壮志该当扬名立万这些想法他从未有过。
今日若是换做他人说出这些将他与女子相提并论的轻慢话来,薛历川只会当耳旁风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皇帝不同。
皇帝提升薛历川为副侍卫长时,虽然并不是极尽荣耀的殿前听封,但那天皇帝也算是郑重其事,他身着正装朝服,似是刚从朝会上下来,仅是与他人同高的立在侍卫营前院,却仍让人觉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来。
“往后朕的安危,以及这皇城宫内的安宁,就靠你了。”
那时候薛历川恭谨的低头跪在地上,然后被皇帝亲手扶起,他双眸漆黑透亮,盛着全然的欣赏与信任。那是薛历川第一次体会到被人需要与认可的微妙感觉,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常说的精神寄养,向来无欲无求的他,在那时突然就生出一丝渴望来,他不仅想做皇帝的副侍卫长,他想在他面前做到最好,想成为足以让他惊艳赞赏的人物,所以他才会对那些超然脱俗的江湖人产生向往。
这世上唯有皇帝,薛历川不想让他轻看了自己。
“喂,马车里面的人识相点快给老子滚出来,可别敬酒不吃,等咱们兄弟自己动手那可就难看了。”
“出来。”“快出来。”
里面久等不到回应,玄武又是一声不吭的坐在车辕上,带头的大汉自觉没趣,面上便有了几分难堪,挥着手中钢刀带着手下再次叫嚷起来。
“近来宫中无事,你想必也手生的紧,就去拿他们练练手吧。”
皇帝见好就收的放开手,对于不触碰到底线的暧昧挑逗,那是可以慢慢习惯接受的情趣,反之,则会得不偿失的让他永远缩在壳里。
“是。”
薛历川拿起手边配剑,挑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抬眼就见对面一排十几人,领头的是个肩扛钢刀的络腮胡大汉,穿的都是粗布麻衣的劲装短打,个个脸上凶神恶煞,却是空有力气没多少斤两的纸老虎。
“原来是俩大男人,呸!真扫兴,这色劫不成了,金银珠宝可要给老子管够,老子高兴了,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快交出来,饶你们一命。”十几个人挥舞大刀,助威似的扯开嗓子叫嚷起来。
络腮胡大汉在薛历川挑起车帘时,从帘缝里看到了里面的皇帝。仗着地形难通,他在这地头做这无本买卖已经很多年了,原本像这种平凡普通的马车,他是不屑出手,但是长年累积下来,也算是摸清了些门道。
像这辆马车,地上车痕清晰可见,车轮吃重可比普通马车重的多了,明显内里是经过修整扩建,而这些弯弯道道,一般多是那富贵人家携妻儿搬迁,为免路上遭贼人惦记,避人耳目折腾出来的,是以见车内只有两个男人时,络腮胡大汉颇为失望,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所幸,这两人身上衣饰不俗,倒像是有钱的主,做完这一笔,想买多少女人都不成问题。
“让开!”
只是些拦路打劫的地痞流氓,薛历川不打算同他们废话,先出言警告一句,若是再纠缠不休,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络腮胡大汉见他拔出配剑,那剑森寒冷然,倒像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映着他冷冰冰的面容,生生激起他后背一阵凉意。他也知道自己功夫低微,平时也就只能抢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老爷官太太,遇上那种带刀骑马的江湖人都是绕道走,不过转念想,大凡江湖人,都是不屑蜷缩在马车里享乐,这男人或许只是买来宝剑当装饰的纨绔子弟,并不足惧。
“小子口气倒挺大。我们兄弟可不是吃素的,这前面朝安城里也是老子的天下,要是想安生的,我劝你还是花钱免个灾。”
薛历川不再跟他啰嗦,身形微动,执剑便向络腮胡大汉刺去。
皇帝安稳的坐在马车内,继续翻看之前未看完的书。他总觉得薛历川于江湖上闯荡,对挑衅斗殴的事应该都习惯了,宫中大多数时候都是重在警戒,再加上他为了养伤,闲了近月余,这时候来些人找茬,正好给他活动活动筋骨。
外面薛历川果然就开口说了两个字,随后便是一阵短促的兵器相接声,一点要进行盘问,捉拿这些贼人进官府的朝庭中人的自觉都没有。
很快薛历川便重新跳上马车,弯腰进了车厢。皇帝还没来得及夸赞他一句,便见他不顾礼仪的冲到他身边,他手中剑上鲜血刺目,脸上还沾有几道血丝,出去前还是恼怒不甘的双眸里,此时满是焦急惊慌,说出话来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意。
“圣上,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龟速,真对不起日更的牌子,我要不要把它摘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