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燕飞尘幕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正栽在他
南泽山景『色』奇幻曼妙向来是出了名, 便如此刻,细雪残花,夕阳西下, 长风浩『荡』拂过山头, 便是处处缤纷。
景非桐在数月前接到请帖时候,却只觉乏味,对于他来说, 便是再好景致, 见过一次便也平平, 更何况, 每一次试剑会, 比不光是剑, 更是人心欲望沉浮喧嚣,看着只有厌烦。
但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碰见舒令嘉,这短短数日,过竟是许久未曾有过轻松, 要不是方才下属前来回报, 景非桐几乎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又是什么身份了。
他现在只想,是不是要把自己在做事情提前跟舒令嘉说个清楚。
南泽山山顶上秘洞, 每二十年才有机会开启一次, 而且必须感应到足以打动先人神识剑才行。到如今, 已经有百年没人进去过了。
景非桐这次来前便已经打算好了, 不管这一次试剑会是谁胜出,秘洞又会不会开启,他也一定要进去。
作为百年前最后一个进过秘洞人, 要再以剑破入,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跟舒令嘉有这份牵扯,也丝毫不需要去考虑其他人。
可如今不同。
这一次试剑会,舒令嘉夺魁赢面已经非常了,很有可能也会获取到进入秘洞资格。
若是不告诉他自己来到这里目,景非桐怕舒令嘉最后知道了,会误以为他刻接近就是为了利舒令嘉进入秘洞。可若是说了,又显得他事事算计,好像也很是心机深沉样子。
景非桐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舒令嘉院子外面,犹豫着转了几个圈才推门进去,结果发现舒令嘉不在。
他只好把多年难得出现一次忐忑重新收回心里,又转身回了自己住处。
他身边没留伺候人,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房间里面黑漆漆,景非桐满腹心事,推门而入,便敏锐地感觉到了房中有个浅浅呼吸声。
他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那呼吸声是从床边方向传来,景非桐抬起手,一点苍灵光从他指尖悠悠绽放出来,将周围照亮。
只见一只『毛』茸茸狐正栽在他褥间睡觉。
他这次没有蜷成一个球,而是四肢摊开趴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了一个狐狸饼,后背一起一伏,带着全身绒『毛』直晃悠,如果不仔细看,简直会当成床上放着一块『毛』毯。
这恐怕是今天最可爱一个惊喜了。
狐狸显然听见了景非桐进来声音,却一点也不害怕,反倒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更加嚣张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蹭到了内侧,咧咧地侧着身子继续睡觉。
景非桐不知道舒令嘉怎么又变成狐狸跑过来了,但看他这副懒洋洋样子,猜测他今天跟林越打了那么一场,肯定是累了。
他便坐在床边,轻轻伸出手去,『摸』了『摸』狐狸脑袋,又把他翻身时候压在身下尾巴揪了出来,捋直了摆好。
舒令嘉觉得景非桐挺懂事。
他跟林越那一战消耗不,虽然伤势已经得到了一些恢复,也扛不住这么造,景非桐离开不久,舒令嘉也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变狐狸了。
这里最近人多眼杂,人看到了也不好,于是不等试剑会结束,舒令嘉也提前离场,变成狐狸后就直接去找了景非桐。
结果他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没回来,就在房间里等他。
舒令嘉起初还保持着优雅,实实地蹲坐在椅子上等人,但他现在毕竟只是一只体力不支狐狸,后来困劲上来了,就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一个不心,他差点从椅子上张下去,这才清醒过来,发现景非桐居然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舒令嘉抖了抖『毛』,然后果断地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景非桐床上,一头扎进子里狠狠地睡了一觉。
景非桐进门时候,他还处于似醒非醒朦胧状态,很懒得动弹,正打算歇一会再起来蹭蹭景非桐,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把他赶下床,还主动伸手给他捋『毛』。
舒令嘉觉得很满,把脑袋在景非桐手心里蹭了蹭,耳朵尖划过他掌心,有点痒。
景非桐笑了起来,见他喜欢,就慢慢给舒令嘉顺着『毛』,问道:“为什么不管我去哪里,都能碰见你啊?”
舒令嘉假装听不懂也不会说话,懒洋洋地躺着不理他。
林越力气很,他今天握剑时候太过力,右手到现在为止都很酸痛,就侧开头,把右爪搭在了景非桐手里。
景非桐便给他捏爪子,说道:“唉,我有一件事,好为难啊,也不知道跟谁说,只能和你倾诉一下了。”
舒令嘉看了他一眼。
景非桐道:“我……我在个月前就接到试剑会请帖了,本来是觉得没什么思,不想来。但是我发现我心魔就是从南泽山秘洞出来后产生,总也无法根除,便想着,或许再进去一次,就能找到方法。”
他试探着说完后,心地观察着舒令嘉,试图从一张狐狸脸上看到些许表情出来。
景非桐早就发现,舒令嘉当狐狸时候,概会比人形状态稍微温柔上一点点。
他后来经过观察,才识到舒令嘉这个人就是外冷内热,当人时候做好事也不愿人看透心思,总得嘴硬几句,当了狐狸概是不需要那么多顾虑,也就更容易『露』出内心柔软一面。
他方才还担忧舒令嘉知道了自己前来目会多心,正好此时狐狸上门,便试探着提了几句。
事实证多心还是景非桐自己,舒令嘉听了后,压根就没往什么利接近角度想。
他抬起头来看着景非桐,爪子在子上扒拉两下,将中间扒出来一个窝,然后歪了下脑袋。
景非桐了,舒令嘉是在问他,那你有办法进去吗?
他忍不住笑了,说道:“应该有,看看吧。”
顿了顿,景非桐又道:“虽然秘洞已经有百年没有打开了,但这一次试剑会上,我很看好舒令嘉,他本身就天赋卓绝,又有坚韧志,无论是夺魁还是开启秘洞,希望都非常。”
舒令嘉很高冷地趴着,什么都没说,尾巴尖却不自觉地晃悠起来。
景非桐道:“不过那处秘洞里面十分诡异,我倒不知道如果能进去是好事还是坏事,若秘洞当真开启,我再提醒他吧。”
他说话时候一直在给舒令嘉捋『毛』和『揉』爪子,这无中动作已经让舒令嘉收获了不少气运值,完全可以变回人形了。
前每一回都是达到了目就跑,但现在两人熟悉起来,舒令嘉还觉得在景非桐这里蛮舒服,这个师兄说话好听,按摩到位,脾气也很不错,他便不太愿动。
舒令嘉重新躺回去,只在床边占了一点点地方,干脆继续睡了。
景非桐又把他扒拉回来一点,看着面前一幕,突然觉得很玄幻。
居然允许一只狐狸躺在床上,这对于他来说,即便是在一个多月前,都是不可想象。
他给狐狸盖上了一点子,恍然惊觉,在这一段短短时光当中,他人生就如同一张飞速染上了颜『色』画纸。
曾经仅仅是线条勾勒出来苍失『色』,如今已经变成了带着『露』水花,微风拂动叶,月『色』下横笛声,回廊前挂着、带着微光灯笼。
一切时光开始变得珍贵而热烈,而一旦人开始进入这种状态,便会害怕失去了。
这是以前他所回避,又是现在他所珍惜。
景非桐在舒令嘉身边躺下来,枕着自己手臂,耳边似乎又出现一个声音,半带『迷』糊半带不耐烦地说:“师兄,你睡过去一点,天这么热,总是挤着我。”
景非桐翻了个身,隔着子把手轻轻搭在了狐狸尾巴位置。
他本来就不想睡,只是见舒令嘉埋在褥里待舒服,就陪着他躺了一会,算是共同分享这份温馨。
结果躺到半夜,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隐约喧闹声。
景非桐坐起身来,侧耳倾听。
舒令嘉也醒了,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后,忽然精神起来,一下子跳上窗台,抬爪就推开了窗子。
风里飘过来声音中,他分听见有一个人声说道:“你说什么?林越当真死了?!”
另一人道:“千真万确,法术了,灵丹也吃了,但都没救回来。眼下已经通知了归一派人过去。”
舒令嘉十分诧异。
林越死讯实在来有些突然和不可思议,他跟舒令嘉一战当中虽然惨败,但除了剑劈开以及力气耗竭以外,实际上所受伤不重,下了场便去疗养了,怎会说死就死?
再要听时,那片喧嚣声却已经渐行渐远,几个人不过路过,谈论着这件事也就回去自己住处了。
舒令嘉转过头来,差点便跟景非桐说了话,看一眼爪子上『毛』才识到自己是只狐狸,又把到了嘴边话收回去了。
景非桐也很外,伸手将舒令嘉从窗台上抱下来,重新放到床上,低声道:“来人。”
不到片刻,便有一名宫卫出现在门,跪地行礼。
景非桐道:“去看看外面喧闹是怎么回事,前因后果打探清楚。”
“是。”
碧落宫办事效率很高,不多时,那人便将一切前因后果问了个,回来向景非桐禀报。
舒令嘉在一旁听着,原来林越死,是他在聚幽谷中疗伤调息时,由于心中情绪不平,灵息一时走差了道,霎时间走火入魔,心脉逆行,便就此一命呜呼。
舒令嘉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越虽然暴躁偏激,但好歹也是一代剑术天才,加以时日,必成能,竟然死如此轻易,也实在令人叹息。
虽然人不是他杀,但事情却也算是因他而起,这事一出,他跟归一派也算结了个不不梁子。
舒令嘉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得罪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左右是债多了不愁,但林越事,又让人心里觉得很替他不值,因此感觉有些复杂。
景非桐也是若有所思,低声道:“聚幽谷?”
他今天刚刚追着姜桡去了那里,一转身回来林越便死了,这事似乎有些巧合。
但聚幽谷中人来人往,在试剑会期间一向杂『乱』,谁出现在那里都是很正常事,再加上姜桡并没有杀害林越必要,景非桐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舒令嘉,低声吩咐道:“还有一件事,最近把凌霄派姜桡盯紧些。”
——姜桡也正站在那里,听着周围人议论关于林越死讯,有震惊感慨,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但多数人心里都觉得以林越『性』子,因为气怒交加而走火入魔也很正常,因此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有人怀疑林越死因有何问题。
姜桡稍微踏实了一些,挤到前面去张望了一会,试探着对身边一位陌生修士说道:“这位道友,今天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了,叫人心里面真有点不安稳。不知道可有人通知了归一派么?”
他其实问了一句废话,那名陌生修士转头看了看姜桡,却很有耐心地说道:“放心吧,已经通知过了,相信不了多久,归一派道友们就会赶过来。”
姜桡提着那气总算是松了,顿了顿,真心实地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好。”
太好了。
他再试着跟周围几个人搭了话,甚至跑到一棵看上去歪斜倾倒树下站了站,发现既没有人打骂自己,也没有树和石头什么砸自己,顿时感到了十分心满足。
可见林越一死,他亲和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周围人重新开始对他释放欣赏善。
事实证,这种方法是有,林越嚣张跋扈,又几次挑衅凌霄派,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反面角『色』,所以舒令嘉打败他,就会增加气运值。
那么自己进一步杀了林越,自然也能跟着捡一捡便宜了。
这简直等于是为姜桡打开了一道新世界门,这样话,其实他还可以去寻找到很多机会,将这段时间损耗都给补回来。怎能让人不激动呢?
不过……这个方法是绡教给他。
姜桡也能感觉出来,绡这人身上透着股说不出邪门,他好端端一名青丘少主,应该走到哪里都有一帮人随侍在侧,但为什么每回都是独自一人,神出鬼没,有无地自己几次相遇?
还有,以绡身份,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方法?难道自己一切奇遇跟青丘有关系吗?
姜桡旁敲侧击地对着青丘弟子打听了好几回,但这些人嘴紧很,他一直没有得到清晰答案。
现在姜桡甚至有些怀疑,绡会不会跟易凛一样,也是剧情中安排给自己追随者,因为十分欣赏自己,这才出手帮忙。
这倒也不是他过分自恋,而是身为书中主角,姜桡前已经遇见过很多次这样无端人示好事情了,比如易凛就是其中一。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姜桡虽然做出这种猜测,心中还是存着几分对于绡这个人提防。
不过目前当务急,还是要在试剑会上夺魁。
只有这样,师尊才能看到他价值,他也才能进一步找到机会,彻底除掉舒令嘉这个威胁。
姜桡事完成,便没有再继续留在聚幽谷中疗伤,快步离开了。
出了谷地,他见四下无人,便又低声道:“前辈?前辈?”
珠子光华黯淡,里面依旧没有声音应答。
这一次姜桡有了思路,他想或许是前损耗太,自己气运此时依旧不足,才会得珠子恢复也很缓慢。
好在他接下来对手不算厉害,姜桡这几日也积攒了不少战斗经验,应该不依靠珠子帮助,就能对付他。
如果再能够赢下一场,说不定里面前辈就会苏醒过来了。
姜桡这样想着,径直回了凌霄派气宗所住那一片院子里。
他经过掌门院落时候,听见门不远地方有着说话声音,尚未来得及过去请安,何子濯声音已经问道:“谁?”
姜桡连忙过去,行礼道:“师尊,还有蒋长,是我。”
同何子濯说话,是气宗目前辈分最高长,名叫蒋威,也算是姜桡这边人,自从姜桡来到凌霄派后,就一直对他欣赏有加。
何子濯点了点头,道:“你去哪了?”
姜桡道:“师尊,弟子方才去了聚幽谷休养。”
蒋威闻言便问道:“方才我仿佛听人说,聚幽谷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姜桡说了声“是”,便将林越事情讲了一遍,何子濯和蒋威听了,对视一眼,都是若有所思。
蒋威道:“林越竟然就这样死了,不知道归一派是否会因此迁怒到凌霄?”
何子濯淡淡道:“归一派凌霄派素来不和,迁怒又怎样,怕他不成?”
蒋威皱眉道:“但此事其实跟凌霄派并无关系。舒令嘉已经不在气宗了,偏生他惹下事情还要算在气宗头上,那帮新来辈也不懂事,总是围在一个反出门派叛徒身边『乱』转,不成样子,是该好好约束了。”
何子濯道:“凌霄派又岂是令人欺负辈?我先前只是想看心宗如何应对罢了,但林越随后又惹到了气宗头上,便算是令嘉不出手,我也不能饶他。蒋长,你偏颇了。”
蒋威道:“我说可不是这一件事。舒令嘉这孩子天赋出众,从你就对他过于重视和宠爱,我早就说过,他个『性』倔强直率,又冲动无拘,放出去就要闯祸,如今可不是应了?”
“掌门,我认为你应该正式正式发一篇函,舒令嘉切断关系,并对修真界广而告。以免他日后做了什么事情,连累凌霄。”
何子濯神情晦暗不,倒也把这话给听完了,然后才笑了一声,说道:“是,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令嘉。”
蒋威道:“他脾气太不稳重……”
何子濯道:“确实,他脾气都是我惯出来,长想必对我也不满已久了?”
蒋威一惊,连忙道:“我并无此,掌门说话,我身为门派长,自然不会质疑。方才也不过是提出一个心中隐忧罢了。”
“那便好。蒋长按照辈分,还是我师伯,我对你见一向尊重,而如今你说了不会质疑,就不必多说。”
何子濯道:“既然舒令嘉争了光,人人都说是凌霄派□□出来弟子了得,他做了什么事,凌霄派自然也担得起。既然是我弟子,我没说过将他除名,他就永远都是凌霄人。”
两人说话时候,姜桡就垂手站在一边,一副恭谨样子,仿佛根本没听到何子濯在说什么。
何子濯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对蒋威微微颔首,道:“今日事,便这样吧。”
他说罢后,转身便走了。
姜桡同蒋威对视一眼,一起退出了何子濯院子,这才都松了气。
蒋威拍了拍姜桡肩膀,说道:“你师尊啊,如今可是越来越听不进去旁人话了,我本来是看他太过偏心舒令嘉,也想为你抱个不平,可惜,没说上话。”
姜桡低声提醒道:“太师伯,这里不好说这些。舒师兄从在师尊身边长,我自然比不了。”
蒋威道:“你啊,就是太规矩守礼了,所以才会总是吃亏受气……好吧,那便不说就是。我可有些日子没单独见你了,你境界最近倒是提升很快啊。”
跟他单独相处时候,姜桡神情显要放松很多,说道:“这些日子每天忙着练剑,这才没有抽出时间来拜会太师伯。唉,其实境界提升什么,不过侥幸罢了,我状态还不稳定,发挥时好时坏,对于日比试心里还没底呢。”
其实他是因为最近气运不断消耗,这才一直没敢来见蒋威,生怕自己这个门派中铁杆支持者也因为他霉运而转投另一方阵营,那姜桡可就亏了。
现在林越一死,他霉运尽去,再来见蒋威,果然对方对他欣赏偏爱还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