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凤笺盈箧迦玄！迦玄！没良心王八蛋

迦玄本想等找到将这一劫彻底避开的办法之后, 就可以解开这道封印，与儿子相认，可是没想到那一日的变故来的如仓促, 他尚未来得及将封印解开, 便已经堕入虚界。

在有意识的最后一瞬间，迦玄便在担心若是自己再也不能回来，明绮和孩子将会因难以相认, 但他终究也有无能无力之, 只能怀无尽的不放心, 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过现在, 父子两人意外元神相遇, 迦玄留下了这滴血, 已经足够他去之后作为寻人的线索。

或许不了多久……就可以见面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么方，过的开心不开心，身体可还好，又有没有人欺负他。

迦玄只要稍微想一想这些，便觉得冷静无波了近千年的心头是一阵发烫。

可是目前要怎样去, 却了一大难题。

他人已经醒来, 便无法再进入冥想状态，如果不快点离开虚界，迟早要这里的恶念吞噬同化。

但一百二年一轮回, 目前虚界之门未开, 却自有一股内吸之力, 阻止已经到了口中的祭品离开。

迦玄的魔气消耗巨大, 目前的正处于虚弱期，天生的王者威压恐吓一番周围的恶灵还可以，要克服虚界的吸力而强行破界脱身, 却并非易。

但再怎么样也要试试，迦玄向前走去，只觉得脚步分浊，仿佛双腿陷在黏稠的泥浆中似的。

而且这里处于八狱之下，因道路是一直倾斜向上的，迦玄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一阵哀哭之声伴随一股抗力，将他向下拖拽。

那是欲。

恶本身就是因为人心底的欲而产生的，在虚界中，一人的欲望越强烈，那么受到的引力也就越大，离开的难度自然会随之提升。

可是若一人真无欲无求，也就根本不需要从这方离开了，这完全就是一无解的悖论。

迦玄心里也清楚自己面临的状况，但他少年登基，安定魔界，早已经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并不会因为这样的风险而有所摇。

将那滴血珠仔细收好，除之外，身上所有携带的一切毫不犹豫抛下，迦玄尽量让自己心空明，么不去想，目中所见唯有眼前的路，而后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去。

但四下的恶念不会放弃吞噬掉这样一条鲜活『性』命的机会，就像舒令嘉与迦玄的神魂相互勾连时所目睹到的场景一样，开始有无数的浮光掠影在迦玄的身边跃。

这些光影中，飞快划过红尘中他所经历的一幕幕往，那些喜怒悲欢，爱痛别离，曾经的恨意，想要挽留的幸福，如同电光一闪即逝。

而身处其中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一切尽数化阵阵烟雾，么无法改变。

迦玄一晃神之间，注意力不知不觉就吸引了过去，在飞掠的场景中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副画面。

那是他面无表情躺在青丘床上，正明绮拎起衣领，一把揪起来。

他看这放肆的女人，那张居高临下的、美丽的面孔中，有暴躁不耐之意，眼中却含笑。

仅仅是这瞬间滑过的一幕，已经让迦玄的脑海中闪过女子恶狠狠的、清脆的声音——“泡男人，我就只有狐狸精的法子，敢不敢试试？”

那瞬间，是心的开始。

迦玄意识到不对，连忙收敛心神，猛一抬步，却发现这回，他的整只脚仿佛长在了上一样，竟然没拔起来，反倒差点摔倒。

仅仅是双脚就已经这样不好走了，如果是整身体倒下，一定会再也无法起来。

迦玄将手力在上一撑，深吸了口气，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定住了，然后站起身来，一点点挺直了腰。

这作便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迦玄胸口起伏，微微喘息，闭目感受周围这一股无形的力量，并感到那些恶意、那些欲念，如同一只只细小的昆虫，正在蚕食自己的元神。

其实身为魔皇，就注定了打生的那一刻起，便要活在无形的刀光剑影之中，四下是黑暗，有人嫉妒，有人怨恨，有人畏惧，而他也只能靠自己这样一步步走下去，才能够逃生天。

但时怎么没有觉得这样难呢？

可能是因为，没有这样在意吧。

他在想念自己心爱的人，想念他们的孩子，他不怕死，但是不想孤独死去，他也不怕受劫，但希望这一劫换来的，是家人永远平安。

他是一丈夫，也是一名父亲。

迦玄又迈了一步，这回，步伐好像更加沉了，他却再一次抬起了脚，又往前挪了一点。

然后，迦玄听见了一声音。

泼辣，清脆，带几分不耐烦，“啧”一声嘀咕道：“这是么破方？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迦玄！迦玄！你在吗？”

迦玄忍不住又朝旁边看了一眼，一幕幕场景如流，他突然有些想不起来明绮是么时候过这几句话的，而且听上去——嗓门大。

这声音比他方才幻听来的那几句大，给迦玄一种自己马上就要挨上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的感觉，感受分真实。

“没良心王八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

迦玄一激灵，心脏狂跳起来，意识到并不是他的幻听，来的人真就是明绮。

这是么方，她也敢来？真是疯女人！

刚刚还想她，这时候只盼她可千万莫要现在自己眼前才好，迦玄听明绮喊自己的名字，只是不敢应声。

可她却执的，声音听忽近忽远，显然是一直在附近徘徊，但就是不肯离去。

迦玄听的心里面忽上忽上，又怕明绮不了解这里，一不小心跑到别的么方去，终究还是无奈，运气传音道：“明绮。”

其实，自从之前从沉睡之中醒来后，明绮就已经几回试图联络过迦玄了，但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她担心迦玄的状况，又急想让他解开封印来确认儿子的下落，但却迟迟没有对方的消息，因而虽然面上依旧言笑无忌不跟人显『露』，心中却分焦灼。

特别是在见过舒令嘉几次之后，明绮无法感应到他的血脉，年纪经历也对不上，却让她的疑心越来越，再也坐不住了。

舒令嘉刚刚离开青丘，明绮便将族中的务安排好，还是交由昌宁打理，也没有同其他人，只身前往魔族。

她同迦玄在一起之后，也曾来到魔域游览，各种的宫殿曾见过，只是明绮不耐烦宫中的规矩，也懒得同其他不熟的人打交道，所以每回只是转一转便离开，不曾长久居住过。

这一回，明绮便按照之前的印象，再依照迦玄曾经给过她的一些暗道密室图纸，悄悄潜入魔宫，寻找迦玄的踪迹。

虽然没有找到人，她却在迦玄的寝宫中发现了一本魔典，上面记录了将天劫引入虚界，再以恶念进行消磨的方法。

明绮经过几番周折，总算找到了虚界的位置，又掐诀借了一条狐狸皮披风上面的死气和怨气，这才混进了府，又想办法潜入了进来。

从把孩子送往西天之后，他们也只有在那场生死大劫来临之前隔漫天烟尘见过匆匆一面，几百年的分别，沧海已经变了桑田，但明绮就是觉得，迦玄应该会在这里，自己能找到他。

所以她才明知道不祥，又总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却还迟迟徘徊不愿离去。

听到迦玄的声音，明绮有些怔住，反倒不敢再叫了。

她站在原静静等了片刻，只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仿佛是轻叹了口气，道：“怎么，胆子这样大，自己闯进虚界里面不怕，听到我的声音反而吓傻了？我还没有变鬼呢。”

明绮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冰凉，反手一『摸』，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她连忙按了下眼角，口中骂道：“你没变鬼，方才干么藏装聋不声？拿姑『奶』『奶』寻开心吗？还不快滚来！”

迦玄道：“还是这么爱骂人……我滚不去，你来吧。先向西走，让我听听你的大致位置。”

明绮哼了一声，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还是依言朝西边走了几步。

而后，她便看见从前面飞来了一只满身荧光的紫『色』凤蝶，在她面前翩翩绕了一圈，而后新掉头，为她带路。

明绮看了看蝴蝶身上瑰丽的颜『色』，闪闪发光的触角，以及翅膀上艳丽又精致的花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是那么闷『骚』。”

她一边，一边跟在了蝴蝶后面，发现自己方才果真是越走越偏，如果没有这带路的，在这样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只怕就算一直走死，也难正确找到迦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明绮的心情反倒愈发沉了下来。

她了解迦玄的『性』格，这样故意不应声，不是因为他真是没良心的死鬼，而只可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的处境不妙，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他。

也是，这么多年在这种鬼方，若非有不得已的缘由，该走早就走了，又怎会等自己找过来？

明绮这一路上设想了无数迦玄缺胳膊断腿毁容或者受刑的场景，没想到见到人之后还是完完整整的一只，脸也依旧好看，这倒是已经完全超预期了。

明绮跑到迦玄面前，看他，喘匀了气，半晌才喊了一句：“喂，大魔头？”

迦玄淡淡道：“疯狐狸。”

明绮忽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伸手拧了迦玄的脸一把，问道：“你走不了？”

迦玄叹了口气，道：“慢一点，应该还是可以的罢。”

明绮一路下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方越是往深，便越是存在一股无形的吸力，她是向下走在，速度可以快，但要是再想上去，便要为难许多。

明绮想起了自己看见那部魔典中的内容，问道：“这就是欲望的影响吗？”

迦玄点了点头，道：“这种东西既然无法控制，索『性』就不要去管了。我其实还可以，咱们得立刻离开，若不然你的力气也在处消磨光了，便真是死路一条。你身上有没有么灵丹补『药』？”

他以身引劫的伤势经过多年疗愈，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迦玄目前的状况与外界切断联系的时间太久，无法吸收天精华使得魔气再生，因而体力枯竭的厉害。

他这样，是打断借助『药』力强行凝聚魔元，试试看能不能闯去了。

明绮瞥了他一眼道：“你这种烂法子还是先省一省吧，手，伸过来。”

迦玄站没。

明绮不耐烦了，道：“你瞒了我几百年，一人跑到这种方来，我不么，是因为知道你一定要这样做。现在我也一样，合作点，别磨磨蹭蹭的。”

她转过身去，将迦玄的两条胳膊往自己的肩头一扯，把他给背了起来，道：“这方的浊气最是伤皮肤，若连累我脸上起了疙瘩，我就还把你扛回青丘去，绑在床上涂大麻子脸。”

迦玄沉默了一会，道：“何必这样苛待自己。”

明绮一想也是，噗嗤笑了，背他向外面走。

迦玄这辈子，一直自以为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顶天立，在他英雄的人生中，只女人摆布过两回，两回栽在同一人这里。

他的手臂环明绮的脖颈，闭上眼睛，沉默听对方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迦玄忽然将身子向下滑了滑，将双足的足尖点在了面上，也尽量去对抗那股吸力，同明绮一起往前挪，分担她的压力。

明绮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还真是挺费劲。你给我擦擦汗。”

迦玄抬起袖子，将她额头上的汗水擦去，然后侧过头，轻轻在明绮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明绮身为一只合格的的狐狸精，见惯人间风月，调戏美男无数，原本最是不屑这种“假纯情”的把戏，但迦玄隔过经年的一吻，却让她骤然间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将头抬起来，觉得脚下的步伐依然沉，甚至是更了，但身上却陡然又多了多力气。

因为有人在陪她一起使劲。

明绮闷闷道：“你知道吗，我在外面遇见了一小伙子，长得特别好看，真比你那张奔丧脸强多了……”

迦玄：“……”

但明绮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他叫舒令嘉，竟然还是何子濯那家伙的徒弟，但是我总觉得……总觉得他像咱们的孩子，就是经历有点对不上，所以总不能确定。你这没良心的跑没影了，我连确认没法子……”

迦玄心中一，道：“我在不久之前也看见小七了。”

他们的孩子尚未来得及取大名，小名叫小七，是因为他是七夕节那一日的生辰。也恰好他是在魔族的众位王子之中排行第七，倒是方便了兄长们的称呼。

其实两人心里惦记孩子，见面的时候之所以没提，是担心心中更添几分记挂，使得去的路变得更艰难，所以强忍。

但这时他们发现，左右也不能做到完全心无杂念，那么提与不提的差别似乎也没有大，便按捺不住了。

明绮的脚步猛然一顿，转头道：“你也看见了？不，你、你是怎么看见的？难道他也掉进来了？”

迦玄道：“你不要急，他应该没，我是在元神之境中看见他的。”

他把自己遇到舒令嘉的经过讲了一遍，道：“我本来以为自己可能生没机会去见到你们，怎么也得让你们两母子团圆才是，便解开了他的封印，如果真是你的那孩子，咱们去之后，便可以去确认了。”

明绮乍喜之下，连惯常的戏谑嬉笑不会了，连忙道：“好，好，咱们快点去，一定要去才行！”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道：“那孩子……长得挺高了吧？瘦吗？脸『色』好吗？”

迦玄道：“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头……已经快要跟我差不多高了，是有些瘦，不过听声音并不气虚，身体应该挺好的。”

仅仅是这几句话，便已经分分的珍贵了，明绮在心里翻来覆去回味了好几遍。

迦玄却也忍不住问了她：“那你觉得，你的那舒令嘉，和我形容的像不像？那孩子『性』情是么样子的？过得可好？”

明绮道：“和你方才的样子是有些像，『性』情好，我喜欢。但仿佛过的不太好，我听他与何子濯之间仿佛生了么矛盾，离开师门了。”

迦玄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舒令嘉的一边，冷笑道：“哼，若是我还在外面，何子濯那种人，怎配我儿的师父。”

他完之后，又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但他离开之后，应该没遇上么别的难处了吧？”

明绮道：“我打听了，仿佛是还好，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试剑大会还拿了第一。”

迦玄一惊，又忍不住笑了，道：“这么厉害啊？”

明绮骄傲道：“那然了！”

两人一问一答，舒令嘉的情况，虽然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但想想或许马上就可以见到了，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劲，一心一意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