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这是哪儿来的大喇嘛呀?
颐行憋了一口气, 实真觉得窝囊。
可窝囊又有什么办法,终究矮人一,还是得忍着。
银朱脾气相较颐行,实在要火爆得, 颐行从余光里看见她昂了昂脑袋, 似乎有替她出迹象, 吓得她赶紧拿手肘顶了顶银朱, 示她按捺。然而贞贵人等着她答复呢,她还能怎么?左不过谢娘娘厚爱,您看要是能成,就给尚仪局下令吧。
不过世上总有那么巧事儿,在她不得不回当口,寿安上走出几个人来,竟是裕贵妃领着康嫔和穆嫔。她们一路走,一路笑着议论寿安宫梨花,这花儿今花期倒长,兆好得很。待朝一看,见夹道里站了这么些人, 这三路人马狭路相逢, 倒是一番有趣场景。
“今儿这么巧嘛。”裕贵妃笑着,“我才刚去给贵妃请安,出来竟遇着妹妹们了。眼看日高起来,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呀?”
宫里官大一级也会压人, 是一群人分着批次地, 低位向高位请安。
裕贵妃视线轻轻从颐行身上滑了过去,这种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是恭妃欺人瘾儿又犯了,上回指使选秀嬷嬷人刷下来,这回又算和人过不去了。
恭妃场上也会支应,含笑:“上月我阿玛病了,我在菩萨发了愿。这程我阿玛大安了,特上宝华殿还愿来。”边边一瞥颐行,“这不,正好遇见颐行姑娘来办差,少不得停下两句儿。我瞧着颐行姑娘在尚仪局,实在劳累得很,才刚还问她呢,愿不愿上我翊坤宫去听差。”
裕贵妃哦了声,“那颐行姑娘怎么呀?”
祺贵人掖了掖鼻道:“颐行姑娘最是知情识趣儿,怕自己办差生疏,惹得恭妃娘娘不高兴来着。”
贞贵人见她们已经了阵,也急在主位娘娘跟立功,先又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恭妃娘娘是心眼儿里喜欢颐行姑娘,我原了,实在不成先让姑娘去我宫里,我宫里两个丫办事还算周全,让她们带着她点儿,要不了长时候,自然就出息了。”
谁知贞贵人才完,就引来穆嫔一声轻笑。这声笑叫贞贵人闹了个没脸,气恼之余堆起了一脸僵笑,转问穆嫔,“穆嫔娘娘,我错了么?您笑什么呀?”
穆嫔今儿穿着一件铜绿百蝶穿花褂,下配缃『色』阑干裙,听贞贵人这么问,抚了抚珊瑚南珠一耳三钳,笑呵呵:“妹妹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呀?虽尚家坏了事,姑『奶』『奶』充入后宫做了宫女儿,可人家祖上出了五位皇后,三位皇后,莫是你,就是咱们也得掂量着来,且看自己镇不镇得住呐。你倒好,真是个直肠,儿就揽到自己身上去了。真要是在你宫里一切尚好,那也就罢了,可要是有个好歹,恐怕事儿不能轻易翻篇呀。”
这就是贞贵人品级不够还充大铆钉,一个贵人罢了,也有她挑宫女余地,快别叫人笑了。
贞贵人听了,不免涨红了脸,待要发作,又忌讳自己位分低微,在贵妃和嫔没有余地。
可狗不还要看主人么,恭妃就不大乐了,摇着团扇道:“这不通得很,既然进宫当了宫女,就该伺候主,供人挑选。尚家再高,不也是过去事儿了吗,这会还讲出身,实在可笑。”
颐行听她们你来我往,自己完全成了她们较劲争执工具,倒也乐得置身事外。
虽眼下裕贵妃是敌是友还分辨不清,但她和恭妃不对付是肯定。果不其然,裕贵妃软刀扎肉很在行,轻声细语道:“也不能这么,我记得当初您家和尚家可是有往来,您阿玛还是福海生呢。”罢囫囵一笑,“人啊,走到几时也别忘了回瞧瞧,结交断了,人情还在么,也别急赤白脸,吃相恁个难看。”
这下连恭妃老底也给抖『露』出来了,原来她家老爷当初还是福海生,要是照着辈儿来,尚颐行可真行,真够大,她简直就是满宫宫人老姑『奶』『奶』啊!
恭妃被回了个倒噎气,一时没法,只好自解,缓和了语调:“我这不也是瞧着家里情分么,念她在尚仪局艰辛……”着急拍了两下团扇道,“算了算了,既然贵妃娘娘愿让她留在尚仪局,那就继续留着吧。不过那个地方,就算再呆上十也没什么出息,贵主儿别不是着爱名,实则压制她吧!”
到这里,恭妃发现自己脑瓜转得还挺快,既没损,也着实揭『露』了一贵妃司马昭之心。反正她没输啊,看着贵妃脸上尴尬神气,她得地笑了笑。也不再逗留了,架上了宝珠胳膊,一摇三晃往她翊坤宫去了。
颐行到这会儿才敢暗暗松口气,心里庆幸,还好半道上遇见了裕贵妃,要不然这回真不好脱身。
裕贵妃呢,也有要对颐行,向琴姑姑等发了,“你们先去吧,过会再让她上值。”
琴姑姑见识了一回娘娘们之间刀剑往来,巴不得立时告退,听裕贵妃这样,忙蹲安道“嗻”,临走还接过了颐行手里竹帘,带着一帮宫人进了春华。
颐行现在得敛起神应付裕贵妃了,她谨慎地向贵妃和两位嫔蹲安,:“谢谢娘娘们替奴才解围,要不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恭妃娘娘盛情才好。”
裕贵妃总显得端庄得体,她温和地笑着,柔声:“这么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她要讨了你,委实是不合适,要是按着家里辈分儿来,你上御伺候主爷都是够格。这宫里好人虽有,别有用心之人也不少,你瞧她临走撂下,倒像是我不叫你登高枝儿,有你埋没在尚仪局似。”
裕贵妃完,边上穆嫔和康嫔都笑了,康嫔道:“姑娘是聪明人,哪里能受她这样挑唆。明眼人都知道,她们是存着心,进了她翊坤宫可不是一步登天美差,只怕后日愈发难熬。”
穆嫔可不,“姑娘怕还不知道呢,早选秀上,就是翊坤宫使绊,要不这会儿好赖总晋了位分,不至在尚仪局受埋汰。姑娘记好了,往后但凡和翊坤宫沾边,都得加着点儿小心。这阖宫只有贵妃娘娘念着往日交情实心待你,倒叫那起小人背后嘴,娘娘要仰赖尚家凤鸾之气,你,岂不好笑?”
颐行到如今才算『摸』着点内情,果然那时候三选是给有筛下来。心里虽不服,却不能上脸,掖着两手道:“奴才资质驽钝,就算参加了御选,也没福气记名,娘娘们奴才抱不平,奴才怕辜负了娘娘们厚爱。至凤鸾之气……我家孩都给送到外八庙去了,哪里还来凤鸾之气。贵妃娘娘是心大福大之人,千万别因这种闲置气,伤了自己身,不值当。”
嗳,经历了少坎坷,才让这不知人间疾苦老姑『奶』『奶』变得如此圆融啊。早颐行并不会好听,别人捧她,她也受着,自认自己经得住那些高帽。
如今进了宫,干了几个月人下人,才发现脱离了尚家,她连一点儿威望都没有了,空挂个老姑『奶』『奶』名号,让人作筏,枪出鸟。
至这位裕贵妃呢,小事上确实维护她,但大事上并没有实质帮衬抬举。就像她,颐行辈分在这里,就算上御也是顺理成章,但就是缺那么个举荐人。裕贵妃不愿拉这条线,想必有她考量,毕竟她办差还不老道,这么冒冒失失上御去,估计就剩砍脑袋份儿了。
“成了,虚惊一场,别往心里去。手上伤好了吧?”裕贵妃隔着纱布瞧了一眼。
颐行是,“上了『药』,一日好似一日,谢贵妃娘娘垂询。”
裕贵妃点了点,“往后遇着了绕不过去坎儿,上永和宫找我来,我想法替你周全。”完在颐行右手上轻轻压了下,带着二嫔往嘉祉上去了。
人终都散尽了,刚才还热闹夹道一瞬清净下来,颐行站在那里醒了醒神,见潇潇蓝天上一只信鸽飞过,高升阳晒得人肉皮儿疼。
背上攒起了一层汗,不知是热还是吓。她抬手擦了擦脑,长出了一口气,待心里平复些了,方回身走进春华。
雨花阁滴水下,几个小监站在□□上,将上落了灰青竹帘放下来。底下宫女伸手承接,被簌簌洒了满灰,上小监得地笑,然后招来管事一顿臭骂。
银朱见颐行回来,趁着干活儿空隙过来听,问:“贵妃没有难您吧?”
颐行没有,“贵妃娘娘人挺好,我往后要是遇上了沟坎,让我上永和宫找她。”
要这宫里有没来恶,还叫人想得明白,没来好却让人忌惮。
银朱:“平白欠人交情,将来只怕还不清。”
颐行微点了点,正要,却听见琴姑姑在一旁哼了声,“娘娘们挑中了你,你不去,竟是赏你脸了。少人做梦都想爬出尚仪局呢,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有你熬可。”
想来琴姑姑觉得她给脸不要脸吧,但她哪里知道里隐情,恭妃她们从一起就没安好心。
颐行如今也学会了敷衍本事,笑道:“该我,早晚是我。姑姑不也我不伶俐吗,要是糊里糊涂去了主儿们宫里当差,万一哪里做得不好,岂不丢了姑姑脸?”
她这么一牵扯,琴姑姑反倒不好什么了,只是觉得这丫如今愈发油嘴滑舌,白了她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个“德『性』”来,转身又监管旁人做活儿去了。
总算是有惊无险吧,只是被那些吃撑了整天无所事事小主们盯上,可见将来会出许磨难来。
不过颐行倒也不怕,老姑『奶』『奶』向来铁,很有迎难而上决心,她们越是欺压她,她想当皇贵妃,想骑在她们脖上欲望就越强烈。
这完全无皇帝,甚至皇帝都不在她考量中。她光是瞅准了那个位置,仿佛世上无难事,只要她肯干,这也得益自小培养出来自信,老姑『奶』『奶』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强。
当然辈分儿虽大,活儿还是得干,□□上小监拆下来帘卷成卷儿往下递送,也不知颐行威名什么时候传遍了后宫,梯上人趣,都管她叫“姑姑『奶』『奶』”。
掌事在旁边听着,牙疼似吸溜了一声:“背后闹着玩儿还犹可,当人儿可不许这么叫。回一个疏忽,仔细后脖离了缝儿。”
小监们笑嘻嘻应了,一个个挤眉弄眼,闹得颐行老大不好思。
南北这片宫殿有四座,一座是雨花阁,后还有宝华殿、中正殿、淡远楼。雨花阁里大差事都办完了,剩下些零碎活儿,用不着这么些人,银朱她们先去后洒扫了。
颐行和两个小宫女留下收拾完了檐下金砖,这才又挪到宝华殿去,刚走上中路,远远就见银朱和一个喇嘛扮僧人在廊庑底下。银朱拿他当菩萨似,一一对合着双手。颐行还没走近,银朱恭敬朝那僧人拜了拜,然后那僧人裹着偏衫,往西边围房去了。
颐行有些疑『惑』,走过去问:“这是哪儿来大喇嘛呀?”
银朱欢欢喜喜道:“明儿有佛事,这位可是高僧,我在大殿里遇上了,给您求了根平安棍儿。”着献宝似,东西放进了颐行手心里。
颐行托着手掌看,什么平安棍儿,就是礼佛时候香炉旁边搁着,寸来长檀香木。
她捏起来看了看,“这个能保平安?”
“能啊。”银朱本着贼不走空心态,很肯定地告诉她,“那位大师冲它念了经,这就开过光啦。”
好吧,就算开过了光,那喇嘛纪看上去也不像高僧。颐行觉得银朱可能被骗了,但看在她一片好心份儿上,还是木棍塞进了袖里。
四座大殿竹帘要换,窗户纸也得换,及到全收拾完,大半天已经过去了。掌事再三查看,觉得一切妥当了,才发让她们回尚仪局。
众人列着队等琴姑姑来领人,可掌事监却没让,只道:“你们先回去,琴儿留下。”
那声琴儿叫得味深长,颐行起先没明白,后来才听银朱,宫里大监贼心不,四处物『色』宫女做对食。琴姑姑八成是叫薛监看上了,这才乞白赖人留下。
不过瞧琴姑姑驴脸呱哒,应当是瞧不上薛监,但后事儿不她们过问,一行人照常回尚仪局了。
回来后也不早了,却还没到吃饭点儿,做宫女实则不像在家似,有时候忙过了,错过一顿就得饿肚。
颐行难得空闲,坐在南窗底下纳鞋底,拽出一针来,肚就跟着叫唤一下。
她叹了口气,转看外天,天顶上云层流动,这个像酱牛肉,那个像酱肘……实,她开始后悔昨儿夜里那么正派,坚决拥护宫规了。自己没钱,家里有钱啊,让夏医找她额涅好,两斤酱肉罢了,真花不了几两银。
好容易延捱到了吃饭时候,今儿吃冬瓜盅、拌菠菜、溜腐皮,再加一份糖醋筋……那筋看卖相,真像酱肉!颐行抬起筷,忽然想起夏医让她吃得清淡些,没办法,筷拐了个弯儿,夹起一根菠菜,怏怏填进了嘴里。
等用过了晚饭,宫差不就该下钥了,这时候尚仪局没什么差事了,该回他坦就回他坦,反正还有姑姑们私人活计等着她们去干。
宫里近来兴起了鞋帮上绣蓝白小碎花势,琴姑姑又是第一爱美人,颐行只好点着油灯,在摇晃灯影下,舞动她那不甚精湛绣花技艺。
银朱从果品盒里拈了个蜜饯,边吃边道:“我要是您,非得留根绣花针在鞋底上不可,叫她臭美。”
颐行抻着她绣活儿量,有点同情琴姑姑不易,“我绣得那么难看她还穿,她是天底下一个赏识我人。”
音才落,忽然“砰”地一声,他坦被推开了,外闯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精奇嬷嬷,叉腰站在,两只眼睛狠狠在她们脸上转圈,:“哪个是焦银朱?我们奉贵妃娘娘之命来拿人,别愣着了,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