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赤井秀一与诸星大

汉森·胡佛非常配合别人的调查，不止主动上交手机、交代了这几天的行程，在被搜身后也老实回到他已经被装上监控的住处，没做任何反抗。

监控视频显示，他在下午4点多回到房间，神情举止很自然，没有一点想不开的样子。但到6点时，他突然回到卧室，从床缝隙间拿出他藏在那里的手枪，直接对准太阳穴开了一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监控后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立刻通知其他人。

“……”

赤井秀一沉默着，眉头控制不住地皱起。

他将胡佛进入卧室到开枪的那一段反复看了几次，这的确就是自杀，事发时他身边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人和他联系。他的手机还在技术人员手里，就算恢复以前被删除的信息，也没找到任何异常的通话记录或邮件。

赤井秀一见过不少自杀的人留下的视频，很少有人能毫不犹豫去死的，大部分都会做反复的心理斗争——

想跳楼的人会站在楼顶边缘处徘徊，企图服毒的人会对着药瓶和水杯发呆，打算举枪自尽的人握着枪的手会控制不住哆嗦……这很正常，正常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自己在找死。

胡佛死得过于干脆，没有任何面对死亡的恐惧，仿佛是一个狂信徒接受了他的上帝让他去死的命令。

赤井秀一又点上了一根烟，他没有给朱蒂或詹姆斯打电话。他控制鼠标操作几下，点出一份档案。

这份档案上的脸是他的，名字是诸星大，这是FBI为他准备的日本身份。

虽然他从血统上算日裔——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英日混血——可他出生于英国，少年时期在日本待了几年，之后跑去美国留学拿到绿卡，他本人完全不是日本公民，会说日语，但对日本不熟。

黑衣组织的根基在日本，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要派卧底潜入大本营，会优先从日裔或是混血探员中找人，然后为他们弄出一个合适的日本身份。

CIA是怎么做的他不清楚，FBI想到的办法不是伪造，而是顶替。

——找到某个从日本到美国的黑户，然后以他的身份前往日本，进入组织。

比起凭空捏造出一个过去经历经不起查的人，还要想办法把他的身份信息塞入日本国民信息数据库，冒名顶替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这个办法最大的缺陷是遇到熟人会被揭穿，所以得找人际交往简单的。FBI找了好几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诸星大，母亲在小学时去世，父亲为给她治病欠了不法组织的高利贷。他从小学毕业后就一直随父亲到处流浪躲债，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个月，认识他的人不多。

在他成年后，父亲让他去美国投靠叔叔，结果他在机场被人偷走了护照在内的所有行李。他英语交流困难，无法向机场人员或警察求助，叔叔本来就觉得他是拖油瓶想甩掉他，根本没去机场接人，导致他成为黑户沦落街头。

FBI能找到他，是因为他经过数年的流浪后成功找到了他叔叔的家，而他叔叔隔壁正好住着一个FBI探员，和詹姆斯是朋友。听到他的叙述，这位探员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立刻联系了詹姆斯。

FBI帮他解决了黑户问题，还为他申请合适的住所和一份能让他活下去的工作。作为代价，他得改名换姓，同时这些年不能回日本探亲。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FBI让技术人员替换了日本国民信息数据库内诸星大的照片，又联系移民局找到赤井秀一，把他“遣送回国”，让他在移民局相关档案上留下记录。

FBI其他人在那之后也来到日本，除了去盯着和目标人物有联系的宫野明美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找真正的诸星大的父亲，最好能劝动他去美国和儿子团聚，这样赤井秀一的假身份才会更安全。

调查结果很意外，在他刚得知宫野明美和同学一起去北海道后，同事也传来消息：诸星大的父亲也在那里。

两个相关人员都在北海道，赤井秀一自然也离开了东京，独自来到这个位于日本最北端的岛屿。

然后他人刚到这里、这两个人一个都没接触到，留在东京的FBI就出了那么大的麻烦。

赤井秀一浏览了一下诸星大的资料，默默关掉，又打开了另一份资料：格雷·克洛的履历。

相当惊人，九岁被麻省理工破格录取，代表学校参加计算机比赛，在校期间发表过不少关于信息安全和人工智能的论文，被媒体评价为“如果继续在这个领域钻研下去，会成为最年轻的杜林奖得主”。

人才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赤井秀一有听过一个同事告诉他的小道消息，美国IT界巨头辛多拉公司的社长托马斯·辛多拉曾经有意追求他的养母。跟爱情无关，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格雷·克洛的合法监护权。

他现在十四岁，履历上贴着的还是他九岁刚入学时拍的照片，左眼被刘海盖着，绯红色的右眼安静地看向前方。明明长得很可爱，表情却呆呆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赤井秀一看着这张照片，想到了那年发生的食人魔事件，格雷·克洛也被卷入其中。他因为眼神凶恶，明明是案件负责人之一，却被当时的女同事们集体拦着不许接近这个孩子……幸好当时他们没相见，否则他就无法接受这个卧底任务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响了，他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直接接起：“怎么了，朱蒂？”

“詹姆斯那边交涉失败了，我们三天后就要回美国，你得一个人留在日本。”朱蒂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们没暴露真正的目的，CIA的人不知道我们也在调查组织，还以为我们是为一起普通恐袭案件的嫌疑人才来到日本。”

赤井秀一安静地听着，这不奇怪，这次闹得那么难看……不，就算没这件事，FBI也不会把真正的目标和组织已有的情报告诉给CIA，反过来也不会。

“……你还是打算去接近宫野明美，靠她进入组织吗？”朱蒂犹豫地问道。

她即将离开日本，她男朋友要去接近一个长相不错的漂亮女人，不担心才奇怪，美国有些方面是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头顶濒绿都不当一回事。

赤井秀一注视着屏幕上格雷·克洛的照片，他知道朱蒂在担心什么，可他心里想到是另外一人。

“现在我对那个少年更有兴趣。”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