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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高舜和陈清河一家老小的一顿饭,吃得并不如想象中的欢畅。

    陈家因为高舜那一救,现在是一门心思想报恩,虽然高舜现在也知道了这一家人的厚实底子,但他现在确实没有急难之处,根本没有需要对方帮把手的地方。

    但陈家对这报恩一事却像有了执念,一时间不依不饶了起来。饭局进行到一半,陈家老爷子忽然半遮半掩地说了一些事,基本上都是高舜的一些近况。

    先是问起高舜独自一人,生活学业上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又说到洛奕上学期注册的那家,登记在他、屈震和洛奕三人名下的小公司弄得挺有意思,夸赞了两句年轻人就是有想法有拼搏劲儿。

    最后又说起他其实也是认识一点舞蹈艺术家的,不算业内大腕,但在业内也是佼佼者,让高舜不用客气。

    听到这里,高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陈家在今天的饭局之前,已经把他的讯息都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而陈家老爷子说得这几项,对高舜来说倒并不是困境,但如果有这陈家搭把手,确实会让高舜的境况更惬意轻松一点,不说其他的,如果陈家真的给他弄来一个舞蹈界小有名气的舞者给汪洋做老师,那汪洋起码不用每天泡在一群小屁孩儿里腆着脸练基本功了。

    至此,高舜算是摸清了这家人的想法。

    他放下了酒杯,脸上微冷,静默地看着台面上的这一家人。

    场面上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除了陈家老爷子倒依旧老神在在的,陈清河和他妻子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眼神闪烁,不敢与高舜对视,显然对自家老头的做法是有非议的,但架不住老头子的威势,两人只能装聋作哑。

    陈家确实是大诚大义之家,但终究,他们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很多事情他们也不得不多想。他们欠下了恩情,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们才从没有想过赖掉恩情。

    但是,恩情怎么还,他们却有自己的计较。

    他们之所以急着现在就要报恩,说到底,这个恩不趁现在给报了,十年二十年后,高舜再忽然想起这茬事,拿着大义上门,如果到时候,高舜所求是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的还好,如果超出他们能力范围内的,那他们帮还是不帮?

    说白了,人家就是看中高舜现在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儿,就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绝对跳不过高墙去。他们基本上伸伸小指头就能搞定。

    而如果高舜现在咬定了什么都不需要,他们家头顶上就永远悬着一块牌匾,如果幸运,就一辈子不会掉下来,如果不幸,不知道什么时候砸下来。

    虽然强制报恩,高舜从没听过,但这陈家起码还是诚义传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比起这世道恩将仇报或者视恩不见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陈家就算有这些心思,高舜只是面上冷了下来,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高舜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定定地看着陈家老爷子,“那行吧,陈家帮我做一件事,做完,大家算两清。”

    陈清河听高舜说两清时,不禁张嘴想反驳,救命之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两清呢。

    但是陈家老爷子一个眼锋横过来,陈清河还是闭上了嘴。

    高舜嘴角微勾,“我有个朋友,他们家是我们市做皮革生意的,你们在找我的这件事儿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说陈三公子准备到我们市考察并选几家合伙人,一通开发新生产线。”

    陈清河听到高舜说道这一茬,脸上神情不由严肃了一点,对高舜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希望你们能在见其他同行之前,先见一见我这朋友。至于后续到底合不合作,怎么合作我一概不管,但是如果可能,倒是希望在同等条件下,你们能优先考虑我这朋友家。”高舜说。

    陈家人有些愣,最后还是陈家老太太开口,老太太面目慈祥,眼神和煦,“孩子,你就这一个要求?”

    高舜淡然点头。

    老太太看了看自家众人,陈老爷子除了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外,表现的似乎依旧无动于衷,好似对高舜提的这个要求没有任何惊讶或其他情绪。

    而陈清河则显然就没有陈家老爷子那么高深莫测了,表情全部摆在了脸上——满满的都是诧异和不赞同,他不赞同倒不是觉得高舜信口开河要得太多,其实恰恰相反。

    他是觉得高舜根本没有把握住自家老头话中价值所在,高舜提的这个要求,跟没提根本没区别。

    但是他觉得高舜提这个要求,似乎又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虽然他与高舜接触不过才两次,但是只看这两次里高舜的行为处事,陈清河对高舜就颇有几分好感。

    这年头,有高舜这身手的人不一定会像高舜这么会做人处事;而会做人处事的,也不一定有高舜这份坦荡胸怀。

    最难能可贵的是,高舜年纪不大,身上却没有一点时下年轻人的浮躁和轻狂。再加上后来弄到手的那份高舜的资料。

    父母双亡,独身一人,成绩优异不说,在本市里也处了好几位能论得上话的同辈朋友,最让陈清河惊奇的是,这小子才高二,就跟同伴两个同学弄出了个注册小公司。

    虽然这个小公司到目前为止做得几件事,都是陈清河不屑一顾的——也就在节假日,为一些企业倒腾一些礼品福利之类。但是以他们的年纪家世和阅历,能想到做这样的事情,并将这样的事情做下去,就已经很难能可贵。

    所以,在这一次饭局前,陈清河心理上对高舜的印象是升到一个难以捉摸的高度的,不说高看,赏识肯定是有的。

    能得到他陈清河赏识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傻小子。

    在对上他家老头时,依旧不卑不亢,只提这么一个对双方来说都不疼不痒的要求,可见,高舜是有自己的考量和算计的。

    想到这里,陈清河也就淡定了,端坐一旁,做壁上观,看他家老爷子准备怎么接招。

    其实高舜倒并没有陈清河想得那么高深,他只是懒得跟陈家老爷子斗法而已,既然人家为了求心安,那高舜就给他们心安便是。

    至于陈家老爷子前面意有所指的那些话,什么学业生活、什么小公司、甚至汪洋的舞蹈老师一类的,高舜倒不是真的大义凛然舍己为人。

    而是高舜现在的学业不出意外,重点大学已经不成问题,这一点上,高舜根本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至于洛奕弄出来的那个小公司,高舜从来没放在心上。就连前段时间国庆中秋那会儿,高舜也因为忙着将汪洋扭过来,前后置办礼品和福利的事情,也都是洛奕和屈震自己办的。

    高舜基本没冒头,但就这样,洛奕还是按当初定下的份额,将该高舜的那份给了高舜,不说高舜的资金一直在账面上没抽走过,就光看高舜给他铺下的那份人脉线,洛奕也不可能撇下高舜。

    但这在高舜眼中,终究只是小打小闹,也许有一天,洛奕的那个小公司真的能做出点什么,不过,高舜清楚,绝不会是现在。

    所以什么公司不公司的,高舜根本不觉得这是事儿,就是陈家现在给他们搭把手又怎么样?一个个都还在读书,别跟他说弄什么聘用制,就洛奕那股阴狠把权的劲儿,不是他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会信才怪。

    最后一项,汪洋的舞蹈老师,不可否认,这一项上,高舜确实有点动心。

    但是想想汪洋现在才刚刚拾起一些基本的东西,虽然一步一步走得比较难,但是汪洋自己并不觉得苦。这比什么都难能可贵,只要汪洋自己能坚持下去,高舜觉得就是没有什么陈家李家,凭他和胡渣徐的那些交情,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给汪洋找一个靠谱的指导老师,应该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而且汪洋的性子,高舜也清楚,太轻易就送上门的东西,他从来就没有办法轻易接受,就像他最开始面对自己时的永远卸不下去的戒心一样。

    他无法相信世上的好事情会不问缘由地发生在他身上,他比自己更相信凡事要靠自己,才有出路。

    汪洋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难得,高舜不想突然插一脚,将这种状态打破,想来想去,也就剩等在楼下的袁立可以用来讨个人情了。

    高舜回完话后,场面上静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老太太率先轻笑出声。

    在座的这几个男人里,高舜她不了解,但是其他两个男人,一个是跟她生活了快半个世纪的老伴儿,一个是从她生养的儿子,这父子脸想什么,动动眉毛,老太太就猜得清清楚楚了。

    父子两人虽没一人开口,但老太太似乎已经完全摸着了他们的意思,她对着高舜道:“好孩子,你很好。这件事情,我代他们父子应下了。”

    高舜眉眼之间微微松开了几分,冲老太太微微颔首,“谢谢……陈老夫人。”

    老太太眼里的赞赏更甚,陈家老爷子则依旧板着张脸,但嘴角的弧度却没有那么严肃。

    “好孩子,叫声奶奶吧。”

    高舜眨眨眼,那边陈家两父子一声不吭,但双眼都如聚光灯一样看着高舜,高舜想了一会儿,有些回过味来了,闹半天,这一家人是设局考验他呢还是考验他呢?

    高舜对这些手握财力的人表示无语,多出常人几倍的钱财显然和他们的心眼成正比,他看着桌面上的这一家人,嘴角勾起一抹说不上什么意味的微笑,然后对着老太太喊道:“阿姨。”

    老太太和陈家老爷子俱是一愣,一旁陈清河抚掌大笑,“他是不想让我占便宜呢,妈!他要是叫了你奶奶,可不就得叫我叔了?”

    陈家老爷子眼中终于滑过笑意,嘴唇裂开。

    高舜了悟,这场鸿门宴从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报恩宴了。

    饭局结束后,高舜也不管这家人的心九沟八弯地到底摆了多少道勾勾,反正他想得也简单,不管这一家人在桌面上玩了些什么文字游戏,他说得话,他都是认真的。

    于是当下,吃完饭,一众人下楼的时候,高舜一条短信把袁立给呼到电梯口前等着,然后借机就介绍给了陈清河。随后摆出一副,你们的事儿我就掺和到这儿,其他一概与我无关了。

    陈清河父子有些哭笑不得,而袁立则一脸感激,虽然只是引荐,但这世上多少事儿不是从一个认识开始的?

    高舜结束饭局回到自己和汪洋的小公寓时,刚开门,还没有开灯,就察觉了坐在黑漆漆的环境里一声不吭的汪洋。

    高舜心中诧异,顿了顿,还是开了灯,走到汪洋边上,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抚了抚,问道:“怎么了?”

    汪洋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将脑袋扎在高舜的肩窝里,瓮声瓮气地道:“我今天遇到我老头了。”

    高舜微微了然,“就他一个人?”

    “不是。”汪洋闷闷地道。

    高舜拍了拍他的后背,“发生什么了?”

    汪洋扎在高舜怀里,很久才道:“他今天和那女人一道去我在的那个艺术培训学校学画,我刚好练完舞背书包下楼,在楼梯口遇到他们……”

    显然,比起汪洋的惊讶,这一家四口更显惊愕。

    自二木那回去他们家找汪前和寻求帮助未果后,在这一家四口眼中,汪洋大概已经等价于犯了罪,被判了刑,不知在哪坐牢的少年犯了。

    而汪洋被自己找回来后,前后快三个月了,也没回去过。H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有心的话,汪洋和那一家四口一辈子碰不上面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就这么没有预兆地迎面相遇,不仅是毫无所知的汪前和与李凤丽,就是汪洋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凤丽还有些没认出来汪洋,但汪前和却一下就惊叫出了汪洋的名字。

    虽然汪洋现在变化很大,但去了以往怪异发型和乱七八糟装饰,恢复一头黑色短发,一身清秀装扮的汪洋却更像汪前和的前妻,汪洋的生母了。所以,汪前和一眼就认出了汪洋。

    汪前和叫出了汪洋的名字后,李凤丽显然一惊,她做了什么她自己自然清楚,她手里握得力量本来也不多了,最后那点残余势力基本都用来坑汪洋了,本来这在李凤丽看来,一准儿是钉牢的事情了,她也就没有,也确实调不懂力量再去追踪后续了。

    可却不想,这才几个月,汪洋不但没有如她所想的去受苦,反而变得更人模人样了!

    想到这里,李凤丽自然明白自己前功尽弃了,眼里一时没忍住,流出了些许憎恨,被她的两个孩子感受到。

    双胞胎也惊讶于汪洋的这种改变,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乎也担心好不容易过“幸福”了的日子又要被打断。

    两双胞胎几乎不用母亲教,立即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缩到汪前和背后,冲着汪洋喊道:“哥哥,不要打我,我怕!爸爸救命。”

    汪前和一惊,已然回神,看到这种场景,眼里闪过一瞬茫然,但身体却条件反射地将双胞胎回护在身后,略带警惕地扫了一眼汪洋。

    汪洋自然受不住这一眼,当下就出言讥讽。

    李凤丽也不是省油的灯,打着打圆场说和的惺惺作态,实施抹眼药倒打一耙的实际行动。

    双胞胎里的小姑娘在吵得最激烈的时候,上前回护自己母亲,准备偷袭将汪洋推下楼,被汪洋当场揪住手腕子,微微一用力,推到一旁的地上,小姑娘立即当场哭天抹地起来。

    汪前和见状,气急攻心,忍不住扬手就要打汪洋,而有生以来第一次,汪洋没有站在那里挨打,不但躲了过去,还反手给了汪前和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父子两人都给打愣住了。

    汪洋快一步回神,心里百感交集,迎着汪前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他却没有一点悔意,只悍然地扫了这一家四口一眼。

    最后,在李凤丽的尖叫声里:“儿子打老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汪洋直着笔挺挺的脊梁骨离开了那里。

    “哥,我不后悔打他那一巴掌!”汪洋仰着头看向高舜,眼里说不清是情绪,只听他接着道:“这一巴掌,是他欠我妈的。”

    高舜看着他,嗯了一声,继续将汪洋搂紧到怀里,而后眼神微暗,今天李凤丽知道汪洋没有上套,估计后面又要动作频频了,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看来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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