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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听汪洋一通解释才知道,为了能来接高舜,汪洋在周边问了一圈,结果只有郭茂是有车有驾照的,无奈只能拖着他来接机。

    郭茂单手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听到这一句,龇牙咧嘴地回头朝他吼,“你给我差不多点就得了,我他妈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

    汪洋缩了缩肩膀,给了高舜一个眼神——你看到了吧,他就是这德行,哥,你就担待着点,如果有更多选择,我怎么舍得你受这种待遇呢!

    郭茂气得差点一口老血给他喷出来,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年,他决定屏蔽掉眼前的这两只生物,于是只见他拉着箱子埋头一个劲地往外冲。

    高舜低头瞥汪洋,汪洋眼里跳动着恶作剧成功的各种自得,他无奈地伸手揉揉他脑袋,又看了他两眼,最终确定,汪洋确实又胖了点,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这次,高舜学聪明了,应该是周栀要求的增肥效果,不能拿到口头上去说,不然这孩子又该嚷着要减肥了。

    汪洋乐颠颠地拉着高舜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高兴地交代高舜不在的这一个月里他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

    大部分事情都挺按部就班,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汪洋过得十分滋润,周栀舞团里新排的舞剧因为舞团本身声名在外的缘故,备受各界瞩目,但舞团对外行事风格一向是在舞剧演出前低调再低调,一众舞者和舞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各司其职,编舞的编舞,排练的排练,就是略有幸苦,但因为做的事自己喜欢的事情,心里也是惬意和高兴的。

    汪洋这一个月生活唯一的一点涟漪,还是这个郭茂。

    周栀舞团里新排的这出舞剧因为演员不够,像郭茂他所在的那个舞团借人,因为周栀这个舞团的名声,郭茂他们那边一听要借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按理说,这么好的事情应该是轮不到郭茂的,但最后偏偏是郭茂和另外两个舞者被借了过来。汪洋起先没怎么注意,只觉得能与郭茂再次出演同一出舞剧,十分高兴罢了。

    但郭茂自己进了这边见到汪洋后,自己各种别扭,每次对上汪洋总是奇奇怪怪的,时间久了,汪洋神经再粗也察觉了不对劲,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想着是不是郭茂对自己和高舜之间的事情无法释然。

    汪洋一边无法免俗地为自己可能失去了一个朋友感到无奈和难过,另一方面也准备找郭茂挑开了谈一谈,不管怎么样,大家也还要共事一段时间,不能接受也不必装作好友的模样继续处了。

    而就在汪洋打定主意准备找汪洋的时候,郭茂却先一步约了汪洋出去见面,开场白差点把汪洋给呛死。

    “你的那个……哥,是不是耍了你?”

    汪洋一口奶茶喷出来,糊得对方一头一脸都是,汪洋一边咳一边手忙脚乱地抽纸给郭茂擦,郭茂恶心地冲到洗手间里去收拾。

    等两人重新坐下来后,汪洋才弄明白对方藏在心里的担忧。

    郭茂是因为这段时间看汪洋不管去哪都是独来独往,不见高舜出现在他左右,以为高舜玩了汪洋。末了,郭茂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告诫汪洋,不要把这种人渣放在心上,只有舞蹈是自己的,其他都是作假的。

    汪洋喷笑半天,才给郭茂把脑子里那根筋给掰直了,他哥不是什么玩了他耍了他,他跟他哥好着呢,他哥只是出门进修去了。

    这茬说完,汪洋随口便好奇一问,“你是不是反感我们这种情况?”

    郭茂被这一问弄得哑口无言许久,久到汪洋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浓厚的失望时,对方才忽然道,“有什么反感不反感的,你跟你哥起码是真爱,哪像我,哈——”

    就是这一句透露出浓浓的“我背后绝对有故事,而且是十分狗血的故事”的话语,直接勾起了汪洋熊熊的八卦之心。

    实际上,也是郭茂自己实在承受不住各方的压力,亟需找个人倾诉一番,在这个茫茫的大城市里,找来找去,他发现能说这些话的,好像也只有汪洋这样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

    郭茂辞职后来了S市,情况跟他预期的差了几乎十万八千里,处处碰壁,就连之前在林翰那出舞剧里出演一个角色这样曾经被他视为莫大荣誉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在真正辽阔的舞蹈行业里,却连一个小小的涟漪也荡不起来。

    几次被各类舞团工作室拒之门外后,郭茂一时羞愤,随机找了一家酒吧借酒浇愁去了,结果愁没浇掉,还给自己浇出了一个金主。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金主是个男的,在他酒醒之后,他跟这金主连包养合约都给签了。

    郭茂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抱着一个人一边聊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所以在看到那一纸荒唐的包养合约,再一联想自己非常不对劲的某个部位,直接当被狗咬了一口,头也没回就走了,狗屁合约,这玩意儿有没有法律效应都还两说呢,理这神经病干嘛。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兜兜转转,郭茂还是向现实屈服,选择了妥协。

    但即便妥协,郭茂也无法挨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如此这般其实每天都过得像在油上煎一样,直到再次和汪洋重逢。

    因为有了金主这回事,他对同性之间的一些事情感知度莫名提升了一些。所以初见他与高舜之间的互动时,便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最后直到撞破了这件事。

    一时间,郭茂的心里承受了巨大的冲击,难以直面汪洋。

    但经由这次说开了后,郭茂和汪洋之间的情谊又慢慢回春。

    对于郭茂和他金主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情,汪洋却是没辙。

    不论从感情还是道义上来说,汪洋确实觉得这事儿倍儿不靠谱,一来郭茂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算要包养,也应该找个富婆;二来,从郭茂叙述的那些事来看,他这金主可不是什么善茬,还是早断早好,而且在汪洋单纯的心思里,无论什么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总还是得互相平等喜欢才好,一方成了另一方的附庸,怎么也不可能有善果。

    反正郭茂现在也算是谋得了一席之地,现在又跟在他们舞团里排练新舞剧,以后怎么也差不了。

    所以他便开始撺掇着郭茂赶紧把这事儿给断了,撺掇了没几天,郭茂想断的心思确实蠢蠢欲动,结果……

    就是没结果了。

    一个月过去了,郭茂还继续在跟他那金主纠缠,态度也稀奇地发生了些转变,汪洋说不清楚,但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不一样,尤其其中有几天,郭茂来排舞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换低领短袖的衣服,其中不可言说的意味,汪洋自然能明白。自此之后,不知不觉间,汪洋也随之转变了态度,对于郭茂和他金主之间的事情习惯性地调侃,却不会再一味地撺掇着断了。

    说完这些,高舜已经和汪洋走到了停车场,郭茂径自坐在驾驶座上不耐烦地冲他们按喇叭,示意他们快一点。

    高舜挑了挑眉,瞅了瞅郭茂,倒觉得这人没有当初教汪洋乱七八糟东西时,那么让人不顺眼了。

    郭茂开车将高舜和汪洋送回家之后,逃一样地就跑了,终于不用再忍受汪洋和高舜的各种腻歪了。

    分别一月之久,两人见面之后难免要一解相思之情,各种腻歪与滚床单轮番上演,等到两人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汪洋套着宽大的白T恤,盘腿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等着高舜给他做宵夜吃,他单手支着下巴,着迷地盯着在厨房里穿梭的裸着上半身的高舜。

    眼睛一眨不眨,越看越有种抑制不住口水四流的感觉,终于在汪洋完全步入呆傻境界前,高舜端着两盆什锦炒饭出来了。

    两人各自端着自己的饭盆,肩并肩坐到客厅中央,一边吃着饭一边毫无章法地聊着各种事情。

    夜风从客厅正前方的落地窗中吹进来,徐徐拂面,吹得汪洋忍不住舒服地眯眼,高舜看着,心口就是一动,凑上去亲了一口。

    闲时寻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匆匆,不过几天闲散的日子转眼即逝,随之而来的又是各种忙碌。

    汪洋参演的这出有关“鸟人”的舞剧排在了十二月中旬上演,舞团里的氛围开始紧张起来,汪洋除了学校和家以外,就是泡在舞团里没日没夜地练舞了。

    起先几天高舜还能各种探班和慰问,但随着他们院系里项目的敲定,他要和一同外出进修学习参加项目的师兄弟们做各种学习汇报。

    汇报结束后,又开始组成小组深入交流,随后又要着手准备完成进修时导师留下的课题,必须在下一次会面前,完成预留课题,否则后果怎样,也不需要别人说了——这个大项目肯定是没你的份了。

    而和他的师兄弟们不同的是,高舜才大一,即使在三区里呆的那一个月时间早就把高舜拉到了一个新的水平上了。但是出于对牢固基础的追求,高舜还是认认真真跟在班级后面上着各种基础大课。

    只是这课上得实在不安生,经常时不时就要被各个实验室的师兄们给抓去打下手,用这些师兄们的话来说,虽然高舜只是刚入门,但是他无形中接收到的知识体系,本身就是种巨大的资源,而高舜自己还不自知。

    因为直接跳过了大学内一些僵化或者相对比较陈旧的知识体系,高舜整个大脑都是一种外放的状态,根本不受体制的束缚,每当他们实验中遇到一点什么瓶颈时,拖着高舜去晃一圈,大半时候能找到很不错的灵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十二月的时候,高舜好不容易空了点时间下来,恰好赶上周栀舞团里的那出舞剧上演。

    首演的时候,汪洋特地让周栀给高舜安排了个特等席,结果高舜除了汪洋出场的几幕外,一直在神游,左边一男士频频朝他看过来。

    高舜略带疑惑的看过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一般,气质还不错,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总得来看,包养得还不错。

    他看高舜看过来,笑了笑,“高舜?”

    高舜坐直了身体,看向他,“是,您是……王先生?”

    王先生,王显之,周栀的丈夫。高舜在周栀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还真如周栀所言,轻易见不到她丈夫,一直以来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王显之一笑,“是我。”

    他颇有兴趣地瞅了瞅高舜,又看了看正好上台的汪洋,笑得十分有深意,“你也不大喜欢这些?”

    高舜觉得自己瞬间听懂了那个“也”字的含义,他挠挠头,不接话。

    对方也不在意,眼神穿过幕帘,看向一个方位,如果估测得不错,那里应该是周栀站立的地方,“这种高雅的东西,我这个俗人也不大喜欢的起来,但小栀喜欢……”

    高舜瞬间有了找到知音的感觉,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显之显然也觉得高舜很投缘,于是两个人便悄悄地坐在特等席上各种交流起来,大部分时候是王显之在说,可能因为早前周栀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是走艺术这条路的,对他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居然娶到了周栀一直心有不满,加上他虽然愿意为了周栀培养自己的艺术涵养,但这玩意儿真不是你说培养就能培养的。

    几年下来,每每周栀出新舞剧的时候,他都只能拿着特等席的票,百无聊赖地坐在下面做一个锯了嘴的葫芦。

    今天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各种欣喜和欣慰自不必说,再加上几句闲聊下来,发现高舜内里其实还很有东西,一来二去的,王显之倒欣赏起了高舜了。

    等到舞剧落幕的时候,高舜已经被王显之因为忘年知己了,两人一前一后捧着一大捧花束——高舜怀了那束还是经王显之提醒,在舞剧中场的时候特地打电话定的,走到后台,各自迎向自己心尖上的那人,奉上花束,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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