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忠顺王
大周陛下隆景帝平日里习惯在养心殿批阅繁多的奏折,太上皇晚年在位期间不负早年的英明,大肆挥霍,造成了隆景帝继位后国库空虚。
隆景帝登基这几年来殚精竭虑、勤恳节俭依旧改变不了国力愈发下降的现状。
太上皇禅位给隆景帝后,时而召旧臣解闷,给隆景帝带来极大的麻烦,偏偏隆景帝又无可奈何,毕竟太上皇在位三十年期间,待众臣宽宥,威望不是隆景帝可比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尚在,隆景帝不敢大刀阔斧任用亲信,登基几年来,六部尚书只换了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去年告老还乡后,仍空置着。
自隆景帝登基起,请太上皇复位的谣言就没停过,太上皇宽宥,隆景帝严酷,当朝大臣少有不被苛责。
当然也有想要作出政绩的大臣视隆景帝为圣君明帝。
但多数朝臣在太上皇和隆景帝之间摇摆不定。
隆景帝把一份奏折摔在地上,龙颜震怒:“官商勾结、欺瞒妄上,可恨、可恨……”
服侍的宫女和太监皆垂着头,服侍隆景帝多年的司礼掌监魏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隆景帝的神情,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想要禀报,却被魏承一个眼神制止了。
魏承拉着小太监走到殿外,刚想动手打他,却被一道声音阻止了,“怎么,皇兄不愿见我,还是你这狗奴才不让本王面圣。”
魏承一脸谄媚地向忠顺王告罪道:“哎呦,王爷您可来了,陛下刚批阅奏折发了好大的脾气。”
忠顺王背着双手直言不讳的问道:“因为何事?”
魏承躬身道:“奴才哪敢过问。”
“没用的东西,”忠顺王骂了一句后,踏入了养心殿,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奏折翻开来。
慢一步进殿的魏承很有眼力地向殿内的太监和宫女招下手,只留下隆景帝和忠顺王二人。
察觉到动静的隆景帝放下奏折,刚准备骂人,抬眼却看见忠顺王搬着椅子坐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
忠顺王比隆景帝小几岁,他们是同胞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深,隆景帝刚登基那会还说笑道:“若非你无心皇位,不然这个位置还轮不到我来坐。”
忠顺王笑回道:“皇位有什么可稀罕的,没完没了的奏折,整日里担忧哪里发生了灾祸,边关稳不稳,困在皇宫深处,做一个闲散王爷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日进宫特为解皇兄的苦恼,”忠顺王举了举捡起来的奏折。
隆景帝一脸狐疑道:“你…有什么办法…”
忠顺王拿出一张纸条放在隆景帝眼前,隆景帝疑惑地看了一眼忠顺王,摊开纸条,看到了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林如海之女进京了。”
隆景帝默念了好几遍还是不知其意,看向忠顺王,后者给出提示:“林如海之妻贾家女前几月刚故亡,林如海膝下只剩不到十岁的小女。”
隆景帝一听瞬间就明白了,妻子亡故,唯一的女儿又送到了京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扬州将会掀起一场恶战。
巡盐御史自古以来都是肥差,那可是皇家的钱袋子,江南富庶,这个位置隆景帝势在必得,但林如海是先皇任命的,就任多年,又没出什么差错,他想动也动不了。
朝堂不好动,隆景帝只能从地方下手,鹬蚌相持朝廷得利,就让林如海和江南的盐商斗上一斗。
“你替我去一趟清虚观,会一会那老道士,问问他搞什么名堂。”
清虚观内,一间干净的房间里,贾瑀听从张道士的吩咐,给一位贵客烹茶,心里不禁多想:他养在清虚观,并不是真正的道士,为何今日却让他给外人烹茶,想必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一身常服的忠顺王也在观察贾瑀,这小道士一看就不是正经的道士,白白净净的,投足举止把许多王孙贵族给比下去了。
忠顺王盯着贾瑀道:“老道士好生没道理,就派了你这个小童来见客。”
贾瑀执壶向海内斟了约一杯,出声道:“请!”
忠顺王看着贾瑀,吃起了茶,入口清淳无比,令人回味无穷,问:“这是什么茶,比爷府里的还好。”
贾瑀却道:“贵人府里的茶不比清虚观的差,是水的区别,我用的水,是往年收的梅花上的雪,埋在地下,今日才开了。”
说着又往海内斟了约一杯,忠顺王细细吃了,道:“可惜,爷不懂吃茶,倒是糟蹋了。”
“好了,茶也吃了,快去请老道士出来。”
贾瑀想起了张道士先前的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昨日告诉他快可以回家了,今日就来了贵客,还让他出迎,莫非眼前这人就是他回家的契机。
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又作何解释,眼前这人可以是他的贵人,也能给他招来灭顶之灾。
“观主说今日不宜见客,特命我开了埋在地下的雪,为您斟茶,”贾瑀如实说道。
忠顺王嗤笑道:“说病了,不便见客也行,这老道士连个借口都不找,还让一个小沙弥来。”
贾瑀的脸抽了下,他一身素服,还戴着道士帽,跟秃驴哪里扯得上关系,笑回道:“我自幼病弱,养在道观才能活下来,没有出家,不是道士亦不是小沙弥。”
忠顺王仔细打量了贾瑀,不悦道:“你看上去不像是病弱的模样,爷看上去像傻子不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问道:“你是哪家的。”
贾瑀恭敬道:“家大人贾政。”
忠顺王瞳孔缩了下,忙问:“你在道观住了多久。”
“五年有余。”
忠顺王面上云淡风轻,心里风起云涌,贾家女嫁给林如海后,没多久,林如海从兰台寺大夫这个不上不下的闲职,一跃升为两淮巡盐御史。
姑苏林家祖上世袭候爵,远离京师重地多年,打了不少折扣,一个探花郎不入翰林院,却进了兰台寺。
翰林院是中枢官员的主要晋升之路,属于六部、内阁储备官,不是兰台寺可以比,熬个二三十年,封顶也就御史大夫。
一个进了兰台寺的探花郎,如何能得到太上皇信任,升任两淮巡盐御史,想必荣国公出了不少力。
这贾家少年没有半点病弱的模样,老道士却把他养在身边五年,老道士知晓皇兄如今又对巡盐御史势在必得,却派了个贾家少年来见他,莫非破局之处在这个贾家少年身上。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忠顺王摇了摇头,又想起以往的经历。
当年义忠亲王权倾朝野时,老道士送隆景帝一个字‘静’,后来义忠亲王被废,全府上下皆被问罪。
义忠亲王被斩不久后,太上皇后悔不已,心灰意冷之际才传位给最不受宠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隆景帝。
忠顺王也曾找过老道士指点迷津,虽说他和隆景帝是同胞兄弟,从小又一起长大,感情极深,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那个位置历来都是孤家寡人。
老道士送了忠顺王一句话“王爷生性豁达,保持初心即可,”然后写了一个‘顽’给他。
忠顺王也想当闲散王爷,不理朝政,但耐不住隆景帝经常念叨他只顾自己潇洒顽乐,丝毫不顾兄弟之情。
还有就是,他的世子也快长大了,得为世子挣点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