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归
“女神么？”
冯恩自语，再次望向三幅浮雕。
一人轻纱遮面，手持圆形球状物。
一人只有背影，身处荡漾的水中。
一人身披斗篷，处在狂风峡谷中。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莫农说过的一句话：“终有一天，她们会重新归来。”
……
梅尔高原，科特雷伯城堡群。
这里是雪诺家族的中心，古老却依旧恢弘的建筑物，矗立在狂风呼啸的山峦之上，苍白的城墙蜿蜒起伏，与远方的一座皑皑大雪山呼应。
少女白茉·雪诺，站立在城堡的最高塔上，锐利的塔壁边缘凝结着一道道冰凌，彻骨的风雪怒号，翻卷她宽大的银色长袍，猎猎作响。
她的面容隐没在长袍的大兜帽中，只露出两缕柔顺的银色长发，如银辉般飘洒开来，与来自大雪山的白花一同飞舞。
她金色的瞳孔，倒映着那座宛若天柱般的大雪山，沉默不语。
高塔之下，一排衣着火红色精致礼服的仆从们，垂着头静静侍立。
他们陆续十九次，请示那位高洁的少主，是否需要用餐和休息。
白茉只是久久站立，宛若一座冰雪雕琢的神像。
她的心在彷徨。
不知为何，从冷迪兰戈壁返回梅尔高原后，她就对家族城堡群后面，那座本该看熟悉了的大雪山，有了特殊的感应。
那座山，似乎在召唤她，就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邀请她做客。
不，不像是做客，更像是——回家。
这是荒谬之极的感觉，却在白茉心头，日复一日地强烈。
身为修为最精湛的魔法师，她曾无数次做出判断，得出结论：周围并没有更强大的精神力，能够蛊惑她的心神。
那么关于雪山的呼唤，到底是不应该有的错觉，还是某种预示的直觉？
白茉曾询问过其他魔法师。他们对于这种现象，一无所知。
她也尝试远离雪山，摆脱这种感应，可每走远一步，前往雪山的念头，反而更加强烈一分。
她被一根弓弦束缚，无法摆脱。
直到某一刻，她终于做出选择，直视雪山。
“我应该去看看。”
她的声音清脆，却同大雪山的风一样冰寒，蕴含锋锐不再改变的意志。
周围一丛丛的冰凌，发出细密的碎裂声，狂风在她脚下卷起。
白茉·雪诺向苍蓝的天穹飞升。风声化作嘹亮的高天之歌，她化作一根银色的锐利箭羽，划向巍峨磅礴的大雪山。
……
大雪山拔地万米，空气稀薄，除了猛烈如刀的风雪，只剩下偶尔裸露的陡峭山岩，和附着坚冰的雪峰，看不见一丝生机。
山岩和冰峰在雪山深处，聚拢成一座白色的迷宫。
迷宫里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最天然原始的瑰丽美景，或是白色冰川裂缝下的幽蓝冰洞，或是严寒极处意想不到的一汪温泉……
因为过于恶劣的气候，让它成为一片少有之人踏足的净土。
风系大魔法师，便是少有之人。他们不必跋高山涉冰雪，他们会飞。
白茉·雪诺顺着心灵的指引，降落在雪山之巅的一座悬崖上。
一道道比山风更加锐利的风，扫开雪，斩开冰，一条晶莹如蓝水晶的通道，呈现在她面前，通往下方的未知之地。
白茉·雪诺从通道中，摄取来一块透明的晶体。它不是冰块。
“魔晶么。”
她自语，魔晶却在她手中发光，爆炸开，化作白色的粉尘。
“这里怎么会有无序魔晶？”
她思索许久，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地方，冷迪兰戈壁。
她兜帽下的嘴角，莫名出现一道笑意，在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一瞬间。
她一袭银袍，缓缓走入其中，长袍的边缘微微荡漾……
……
冷迪兰戈壁，铭圣山矿区地下，幽暗的平台。
冯恩·莱顿衣着银色长袍，长袍的边缘微微荡漾。
有风。
他眯起了金色的眼睛，看向四周，并无人使用风系魔法。
“风或许来自下面。”有人推测。
他们再次走到平台的边缘，望向下方幽深的峡谷，峡谷内传出嘶吼声，在空寂中回荡。
并没有风。
不知为何，冯恩下意识看向莫农。
莫农总是高深莫测，说些突兀的话语：“神话中存在的女神，共有九位，对应魔法元素中的九系。”
“那是风，是土，是火，是水，是雷，是木，是金，是光明与黑暗。”
“或许，背景是水中世界的浮雕，对应水之女神；背景是风中峡谷的浮雕，对应风……”
突然有人大喊：“快看，那面浮雕在发光。”
冯恩回头。
雕刻宽大斗篷人的浮雕，神奇地发出莹白色的微光，如同白雪。
背景中的狂风与峡谷，在白光中宛若活过来，形成一幅动态的画，画中风雪飘摇，群山结满冰霜。
……
梅尔高原，温德大雪山。
穿行过蓝色雪山隧道中，白茉来到一块巨大的平台上，平台长期被冰雪封闭，显得很干净。
她看到了三面巨大的浮雕。
其中一幅浮雕，发着棕黄色的微光。
浮雕雕刻着一个小女孩，带着大大的尖尖的帽子，帽檐遮蔽了面容，一只小手捧着方块状物体。
背景的线条，一半勾勒陡峭的群山，一半勾勒广袤的平原，在棕色的光中，像是一片……
不知为何，她再次联想到冷迪兰戈壁。
“她是大地女神么？”
白茉轻声呢喃，随后猛地用细手捂住嘴唇。
她很诧异，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突兀地，得到这样的结论。
此前，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类似于“大地女神”的词汇。
在失神中，她注意到脚下。
得益于一旁浮雕上微黄的光，她看清石板上雕刻的繁琐纹理，纹理构成一副莫名的画，画中有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和美感。
她的心神不自觉被吸引，竟然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她并没有身处雪山深处的某个洞穴，而是身处高天之上的风里，自由飞翔……
慢慢地，一段陌生而熟悉的记忆，浮现在她脑海中。
许久，她回过神，幽幽自语：“原来是这幅画，吸引着我前来，唤醒了我的记忆……”
她再次抬头，看向另外两幅浮雕，同样是两幅女性的人物像。
一人面容被轻纱遮蔽，一只手托着球状物体。
一人只有背影，游荡在水中。
白茉回首，望向没有浮雕的那一面黑暗。
她知道黑暗深处，究竟存在着什么，却在沉思。
许久，她向黑暗深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