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试炼大会卡在时间结束点通过的最后一个达标之人名叫皇甫衍，是个差一个月到十三岁的少年，卡在“十三岁以下”的剑宗招收弟子标准上参与剑宗弟子选拔。

此刻，天降馅饼砸中了他，皇甫衍不禁有些懵。

皇甫衍是一个亡国皇子，自亡国后便化名为陈衍，被迫隐藏于市井之间，谋求复国之机。在他的国家没有被灭之前，作为宫女所出的皇子，皇甫衍是皇宫里的小透明。而在灭国之后，作为前朝唯一剩下的皇子，他却成为了前朝旧人的希望，众人瞩目。

前朝旧人的深切希望压在皇甫衍这个不到十岁的皇子身上，即使他只是他们复仇的傀儡，被那些带着殷切希望的目光注视着，皇甫衍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却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三年后，当复国失败，他们这些前朝旧人都被一网打尽的时候，他是松了口气的。皇甫衍欣喜于套在他身上的枷锁终于得以解除，即使是以死亡为代价。

他们这些前朝旧人被拉上法场的时候，皇甫衍即使忐忑也是忐忑于砍头会不会痛这个问题，对于死亡……他对这个词还没有太深的认识，皇甫衍只知道在他死后便不用再被那些迫切而沉重的目光紧盯着，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皇家规范了。

然而，皇甫衍终究没有死成。

因为有妖物作乱法场，皇甫衍在临刑前被妖物劫走，没有被砍头。皇甫衍被带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在妖物对着他颠三倒四的自言自语中，皇甫衍知道对方抓走他是为了他身上还残留着的龙气。

身为皇家人都是有着龙气的，即使他是亡国皇子，皇甫衍身上也是有着龙气存在的，虽然微弱，然而对于妖物而言已经足够。

皇宫因为受到天道眷顾的缘故，实力不足的妖物并不能进去，在路过刑场的时候发现了他，以至于皇甫衍没有被砍头而是被妖物带走。

左右结局都是一样，他完全放弃了抵抗，反正他也奈何不了对方。

就在皇甫衍将要被吃掉的时候，一个修仙者救了他。

被救之后，皇甫衍才知道原来他拥有修仙的资质。救他的修仙者自称为东方旬，皇甫衍本想拜对方为师，然而对方以自己不适合教导皇甫衍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在给他留下了一本修仙的基本功法，并且建议皇甫衍拜师剑宗后便消失在他面前，连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留给皇甫衍。

拿着所赠的功法，他对着东方旬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后，启程前往剑宗。

在前往剑宗的路上，皇甫衍在一个村子停留的时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村子在他停留的第二天遭遇了魔修屠村，而皇甫衍凭借着修习的功法勉强抵挡着魔修，拖延时间。

力竭之前，刚好有修仙者路过救了他，解决了魔修的同时，也让皇甫衍得到了拜入剑宗的机会。

路过的修仙者刚好是剑宗出来招收弟子的人之一，得知对方是剑宗之人，皇甫衍心下大喜，在向对方说明自己想要拜入剑宗的意图，对方探查清楚他的情况后，将皇甫衍带回了剑宗。

自踏上修仙之路后，皇甫衍才发现自己运气居然很好。

试炼三关，踏入修线路不过一月不到的皇甫衍实力低微，却凭借着运气一路闯了过来。第一关因为与人合作而勉强达成过关要求，第二关的时候，皇甫衍直接选择闭上眼睛，不听不看的走下去……顺利过关。

而在第三关，皇甫衍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生母身份高贵，父皇宠爱，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若这样的人生真的属于他，他也就不会踏上修线路了，明知虚幻却不愿意舍弃，在感受了一番“人生赢家”的生活后，皇甫衍踩着时间点的完成了试炼。

作为完成试炼的最后一名弟子，皇甫衍不求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只求一个修仙的机会，能够走到天玑岛的议事大厅已是大幸。

却不料他居然会被玄珏选中，被她收为徒弟。

在广场的时候，皇甫衍便见过玄珏，并未完全看清玄珏的面容，皇甫衍只抬头看一眼便不敢再看，生怕自己的目光亵渎了对方，然而仅仅一眼却在皇甫衍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神色淡漠，青衣墨发，容颜精致，气势惊人，宛若一柄出鞘的长剑，这样的人……是他憧憬成为的人。

皇甫衍想他终其一生都无法与玄珏产生交集，毕竟天与地的距离是如此的明显，甚至他不过一渺小的尘埃，却不料，他居然能够拜玄珏为师。

皇甫衍有些呆愣，不敢置信。

在皇甫衍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的时候，姗姗来迟的玄珏端坐在高堂之上，侧头与身旁的玄翎交谈。玄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对玄珏唠叨着，玄珏时不时的回应几句，表示她有在听。

应天逸老祖和玄翎的要求，玄珏选了个徒弟，至于后续会引发的问题，玄珏相信自有玄翎会帮她处理好。

长老们领着各自收的弟子离去，而没有被收徒的弟子们也有专人前来带走，一时间大厅内只剩下玄翎和玄珏，以及随侍在一边的清越，和呆呆站立场中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皇甫衍。

随侍在一边的清越努力抓住怀中因为玄珏到来而挣扎的白羽，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出全力的清越如何能够制住闹腾的白羽，一个不慎，挣脱开他控制的白羽直直的朝玄珏扑去。

侧头和玄翎交谈的玄珏感觉到一阵破空声，有什么东西朝她扑了过来。并未转头去看朝她袭来的东西是什么，玄珏随意的甩了甩衣袖，并未动用灵力。

某只本以为可以投奔自己主人怀抱的毛团子被玄珏衣袖一甩之下，被迫转换了方向，朝别处扑去。万万没想到自己主人居然如此绝情的白羽，猝不及防之下扑到了某个呆呆站立在场中央的人头上。

占据其人的脑袋，九条尾巴四处乱甩，调整了姿势保持好自己的平衡后，正对着它家主人所在的方向，白羽不开心极了，“主人主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着，不开心的白羽还甩了甩尾巴，击打在它的“座椅”上，啪啪作响。

一番变故，惊醒了皇甫衍。

手忙脚乱的皇甫衍刚想把头上的不明物体弄走的时候，端坐在高堂上和玄翎交谈的玄珏刚好转头向他看来，四目相对之下，皇甫衍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玄珏眉头微皱，皇甫衍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之处，连忙低头，垂下眼帘，整个人不止处于身子僵硬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神智和身体都已经分离，“弟弟子，弟子冒犯犯了。”期期艾艾的张嘴后，皇甫衍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怎么可以这么丢脸呢？还是在玄珏道君面前！？天呐！

用一个词来形容皇甫衍此刻的状态，那就是生无可恋。

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皇甫衍低头的行为，沉迷于它主人目光中无法自拔的白羽一个不注意，从皇甫衍头上滚落了下来，深觉自己丢脸的白羽一个跳扑上来，尾巴与爪子并用准备教训皇甫衍。

一番和白羽的斗智斗勇后，衣衫凌乱的皇甫衍忍不住呸了几声，吐出嘴里的白毛，打出真火来的皇甫衍刚想动用自己的武器峨眉刺教训白羽的时候，一个低头从白羽的眸中看到了玄珏和玄翎的倒影，身子一僵，随后被白羽扑倒在地。

坐在高堂上的玄珏看着场中发生的闹剧，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静静看着场中闹剧的玄珏并没有出面阻止，左手手肘抵在桌面上，以手背抵脸的玄珏侧头看向玄翎，“这孩子，表现还不错。”虽然白羽没有动用妖力，也没有出全力攻击对方，但是能够和白羽缠斗这么久，作为一个接触修仙没多久的孩子，资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她也不算是选错人。

并没有对玄珏的话发表意见，玄翎皱着眉看着玄珏，对玄珏以手背抵脸的行为非常不满意，被眼刀所袭，眨了眨眼睛，了悟玄翎关注点的玄珏收回了抵着脸的手背，调整自己的姿态，正襟危坐的端坐着。

玄翎满意的收回了眼刀，垂眼看向下方的混乱，轻咳了一声，“白羽，回来。”虽然无法将某只痴汉妖兽拐走，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在与玄珏命令不冲突的情况下，玄翎还是可以指挥动白羽的。

听到玄翎的命令，白羽挥了挥爪子在皇甫衍脸上留下了三条抓痕后，甩了甩尾巴，跃向玄珏和玄翎所在的位置，准备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的扑向玄珏的怀中。

然而，它的主人再一次拒绝了她。

玄珏食指中指相并，和大拇指的指尖抵在一起，手指微曲，一开一合间拎住白羽的脖颈，随手将其丢到了清越的怀中。兽毛凌乱，还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样的毛团子，玄珏并不想抱在怀中，直接丢给了清越。

再次接收白羽的清越心有些累，“……”他都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为什么还会躺枪？

不理会白羽在一边的叫唤，对其眼泪汪汪委屈般般的模样视而不见，玄珏起身向下走去，走到皇甫衍身前站定。

玄珏面前的皇甫衍，衣衫凌乱，头发散乱，脸上还顶着三条抓痕，狼狈至极。

然而就算狼狈无比也仍旧让人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首先关注的是他的脸。这个少年，即使鼻青脸肿，再多的污迹也无法掩盖他令人赞叹的容貌。虽然年少，却也能窥见他成长后的风华之貌，皇甫衍这样的模样，即使是在美人遍地的修仙界也是属于卓然的存在，更何况他还有成长的空间。

面前的人意外的有一双澄澈如水的桃花眼，拥有这样眸子的人至情至性却又容易招惹桃花，人生路总会难走一些，这样想着，抬眼看到皇甫衍的模样，玄珏神色渐柔。皇甫衍硬着头皮迎着她打量的目光，虽然怯怯，脊背也仍旧挺直，玄珏突然有些满意这个随意收的弟子了。

这样的人，即使路难走，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呢。

虽然是她随手一指而收的徒弟，但是意外的让她觉得还算满意，本想将其收为记名弟子的玄珏改变主意了，玄珏觉得她再收一个嫡传弟子也是可以的。

皇甫衍的心性让她很满意，尤其是皇甫衍在她剑意笼罩下却仍旧努力挺直脊背的模样，让她觉得或许捡到了宝。

伸手拂过皇甫衍带着爪痕的脸，在将其脸上伤痕治好的同时，也将治疗术的范围扩大到皇甫衍全身，收回手，看着面前这张不再鼻青脸肿的脸，玄珏略觉满意。

感觉身上的隐痛在消失，皇甫衍连忙躬身感谢，“谢谢道君。”

“嗯？”玄珏偏头，手揣入宽大的衣袖之中，微微眯眼。

皇甫衍再次躬身行礼，“师尊。”

“嗯。”玄珏对着玄翎遥遥的点了个头，随即将目光转到皇甫衍身上，示意对方跟上后，随即转身离去。

在玄珏离去的时候，某只毛团子锲而不舍的朝玄珏再一次扑了过去，然而白羽这一次连玄珏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就被玄珏利用风将其扫回了清越怀中。

玄珏表示，“将自己打理干净后，再来寻我。”

再一次接收白羽的清越被生气的毛团子挠了一爪子，对此清越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皇甫衍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难怪他家师尊离他至少有一米的距离，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给自己施展了才学会不久的除尘术后，以手指为梳整理了头发，将凌乱的衣衫理好，至于衣服上的破洞无能为力，勉强将自己打整好的皇甫衍偷偷看了眼玄珏，在玄珏对着他轻点了下头后，皇甫衍心下松了口气。

玄珏慢下步子，在皇甫衍跟上她的脚步后，带着皇甫衍离开天玑岛，转回天枢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