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蠢死
在绳索悉数断裂的一刹那，她仿佛都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这回。
少女跟在人的身边，却是难得的，没有遇着对方的斥责和冷语。
她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发红的手腕，瞧着面色平静无波的离怨，心里的好奇越发强烈，实在是忍不住，眼见着对方就要踏进客栈，她头脑一热，拦在人的面前试探道，“离怨，你刚刚是问我为什么走吗？”
她反应了半晌实在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呢，差点吓她一跳。
离怨淡淡地嗯了一声，绕过她的手臂，抬脚往里面走，他如往常一样，定了间普通客房，而少女则是像叽叽喳喳的鸟雀一样，一直在他身边晃悠。
离怨无动于衷，抬脚上楼，而身后想要跟上去的少女却是被拦了下来。
叶音对上掌柜含笑的眼、和蔼的脸，“姑娘，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身无分文的叶音垂头丧气，正要走上去的离怨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而后转头看了一眼，他的眸子微微眯起，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转头抬脚，推开了房门。
那间房门，在叶音的目光里缓缓关上。
她转头，却是对上掌柜的依旧含笑的眼，不由叹气，而后在对方等待回答的眼神里，摆了摆手。
然后——
她就被无情地轰了出来。
——
少女蹲在客栈门口，夜间的冷风吹过，冷得她忍不住又蜷缩了一些，大门口都是水，不过比起白日里的时候，此时倒是退了些，就是冷。
她深刻地以为自己今夜要无处可去了。
甚至开始怀念之前随着离怨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洒脱生活。
而现在？
只求明天起来不会手脚冰凉、感冒发热才好。
她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身后却是骤然传来了一道男声，冷冷如水，“你是想自己把自己冷死吗？”
“不错的了结方式。”
叶音错愕转头，对上了对方比夜色还要沉郁的眼神，不由一愣，随即呐呐起身，“你怎么还没睡？”
离怨淡淡道，“因为你吵到我了。”
叶音神色一僵，迟疑道，“这大门离二楼，再到你的房间，应许是有些距离的吧？”
离怨神色不改，静静看她，“你的叹气声，”
“太吵了。”
叶音：......
行行行，你强你对。
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罢了。
少女拢了拢自己的手臂，离怨的目光从通红的鼻尖和耳朵掠过，意味不明地道，“还不进来？”
“啊？啊——”
她愣了一瞬，随即在对方不耐的目光里，旋风一般地从身边掠了过去，笑着跑开了，“好耶！谢谢你离怨！”
那道淡淡的风呼地一下从身边掠过，带起了他的衣袖，似乎还有着衣料一瞬不经意摩擦的错觉。
离怨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随即面不改色冷淡着眸将门关上。
夜色如水。
——
少女一进屋便是感觉到如春一般的暖意。
她目光一动，随即落在了远处的上好木炭上，心里不由得一暖，就连冷着脸进来的离怨，也是看顺眼了不少。
温柔了声音道，“你真好。”
“我就知道你是个面冷心热的神。”
离怨顺着她的目光一道转向了角落，随即淡淡指了指斜上方，“我在给我的外袍烘一烘。”
今日不知是何处沾上了一点水，他洗过之后为免明日不干，所以用此炭料。
谁知对方却在他难得的解释里，神色越发僵硬，笑容像是即将裂开的雕塑一般，勉强地坠在唇角。
离怨想起了之前对方说的话，不由冷笑。
“面冷心热的神？”
他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指着对方，淡声道。
“我可从来不是。”
——
少女在冰凉凉的剑架上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刻，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她看着对方凌厉的眉目，完美的容颜，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她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一言不合就拔剑。
明明不是他暗示可怜的自己可以进来休息的吗？
若说上回对方是因为自己一直纠缠所以动手，那情有可原，这回呢？
叶音内心绝望地想。
她这回可是还什么都没干啊！
难不成就因为她说了句他是面冷心热的神，离怨就忍不了了？
她觉得应该不会，但是当她对上对方阴沉冷漠的眼时，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自己都要恍惚接受这个离谱的答案了。
别说。
如果是离怨的话。
那么这还真的很有可能！
——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是你的善念啊！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
“为什么又不跟了？”
“不是你说再跟着，不是杀我就是杀人吗？”
离怨不为所动，淡淡道，“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吗？”
似乎是在问她为何改变心意得如此快速，如此不坚定。
少女卡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叹气，悲从心来，“我确实是准备不——”她在对方抬眼的一瞬瞬间改口，“准备一直跟着的。”
只是谁能想到，半魂是真的不能离主太远，否则神力衰弱。她不过是离开了两日，再跟过去的时候，却是衰弱到直接从半空显形掉了下来，还叫两个不入流的小人抓住。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拿余光去看对方的神色，可惜对方一直是神色淡淡的，也没有说有一点情绪出来。在少女不说话之后，他缓缓道，“所以，你才被那两人抓住？”
“对啊！”少女不明所以，神色疑惑。
“你以为是什么？”
离怨没说话。
少女却是醒悟过来，恼怒道，“你是觉得我故意的？”
她说这家伙怎么搁那看戏似的看了那么久！原来还以为是自己装的！
着实可恶！
她此时情绪一下子激动，忘记了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剑，那剑锋险险地从她的脖颈边擦过。
带起丝丝凉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低头擦了一把，却是不见血。
再抬眼时，却是对上离怨冷冷的眼眸。
“你要真的是我的魂，”
他冷冷地收剑，面无表情。
“倒是迟早有一天把自己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