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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大正篇[03]恩客

“我会再来的。”

无惨留下了这样的话。

那之后他也的确遵守了承诺, 除了时常光顾京极屋之外, 平日里也会遣人为我送来礼物。

我分明只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艺伎,但无惨的举动,却足以令整个京极屋中的其他人都投来注目。

住在我隔壁房间的女孩子也是和我差不多时间来到京极屋的一员, 其实一开始我们并没有什么来往,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她来找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睦月是怎么让那位大人喜欢你的呢?“

在某一日无惨又让人给我送来礼物之后, 她也来我的房中小坐了片刻。

语气中带着似是艳羡般的意味:“那位客人出手可是真的大方啊……”

我思考了一下, 得到的却是令自己也『迷』『惑』起来的答案:“他……喜欢我么?”

我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

毫无疑问无惨的确出手阔绰, 在我们的相处之中, 我也时常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从没有任何表现,能说明他是“喜欢”我的。

在我提出这样的疑『惑』之后, 隔壁的女孩子笑了起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她挪到我的身边对我说:“如果不喜欢你的话, 怎么可能为你花这么多钱,还特意去吩咐老板娘不要让你接待其他客人。”

听到这样的话,我忽然愣住了,下意识重复道:“不要接待其他的客人?”

“你不知道么?”她睁大了眼睛, 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原来那位客人没有告诉你?”

我摇头了。

她便解释道:“虽然你一直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但到底也是学了这么久了, 老板娘也不可能一直让你就这样学习下去,到了该接待客人的时候还是要接待的。反正你就算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表演,只是跟客人说说话也会有人愿意的吧……”

我呆呆地听她说着。

“但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大人可是直接把你包下来了呢……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带你离开这里了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着几分忧愁的表情:”要是我也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就好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我没有说话——但我却知道这时候应该对她说什么。

这样的感觉奇妙而又陌生,恍惚间令我觉得自己不像自己,可有时候又会觉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也说不定。

店子里和临近房间的女孩子抱有相同想法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很少有人会想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但若是要问我的想法,我的脑海中却只有一片空白。

我也不知道。

我既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离开,也不知道无惨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只知道京极屋中最受瞩目的人不该是我才对。

意识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的频率甚至隐约追赶上蕨姬花魁,还是因为其他人小声交谈时的话语落入了我的耳中。

她们说起近来有很多客人指名想要见我,却都被老板娘婉言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无惨。

我也不知道无惨究竟给了三津老板娘多少钱财,才能让她拒绝其他送上门来的金钱之后,仍能对我『露』出和蔼的笑意。

比起蕨姬花魁,她面对我时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

这时候便又不得不提起另一个也被大家议论了许久的话题,关于我从蕨姬花魁手中抢走了客人这件事情,哪怕过了好几个月仍要被她们反反复复地说着。

她们更多的则是在猜测着我何时会被妒火中烧的蕨姬花魁狠狠教训。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哪怕过了这么久,蕨姬花魁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哪怕偶尔在店中相遇了,她也非但没有显『露』出怒意,反而会时常对我做出像是心不甘情不愿一样的打招呼的举动。

不仅是我,连店子里的其他人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倘若说蕨姬花魁忽然转变了『性』格,但她对待其他人时又还是往常那样的态度,可她在面对我时的异常也是真实的模样,便不由得令人觉得——只有我是被特殊对待的。

三津老板娘也曾主动来找过我,询问我是否和蕨姬花魁有什么关系,比如是很要好的朋友或是其他的什么,在我一一否认之后,她便紧皱着眉头,『露』出一派沉思的模样。

那张脸上的表情似是失望又似颓然。

我头一次安慰了她。

说出这种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了,而三津老板娘也很快反应过来我的举动,她有些呆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说:“睦月,你和那位客人,又是什么关系?”

“正是您所看到的这种关系。”

我这般回答了。

闻言老板娘的神『色』却变得有些恍惚,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询问道:“那位客人……有没有和你提过要带你离开之类的话?”

我沉默了一下,摇头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话题。

我应该要离开么?

或者换一种想法,我应该希望无惨带我离开京极屋么?

这样的困『惑』萦绕在心头,让我在无惨再次光顾的时候,也不小心有些走神了。

“在想什么?”

他这般询问我。

京极屋是传统的和式建筑,在房间里摆放着图案繁琐艳丽的屏风,夜里的烛火投落在屏风上,无惨的脸上也染上了烛火的光晕。

他微微垂下脸来看我,眉眼间半明半暗,红梅『色』的眸子却在昏黄的烛光中愈发明亮。

我看着这双眼睛愣了一下,恍惚间又觉得这样的场景过于熟悉了。

便如同在其他的什么时候,我们也曾这样平静而又亲密地依偎在昏黄的光线里。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的,无惨分明是我唯一的客人,但他却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之间最为亲密的接触也只是那次我主动触碰了他的脸颊。

无惨从来没有主动对我做过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忽然便想起了之前邻屋的女孩子对我说的,无惨喜欢我之类的话。

我其实很想这样询问他本人,但看着他投向我的目光——在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的我的面容,满带着苍白与病态。

这种模样真的好看么?

在我生出这样的疑『惑』时,我也曾问过京极屋的其他人。

“应该也有很多客人会喜欢这种的吧……”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之前我接待过的客人就有提起过你哦,他在店里见过你一眼的,原话是说虽然看起来极为孱弱,但容貌还是没什么挑剔的地方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的情绪其实也没什么波动,这也正令我意识到了,其他人的看法如何,似乎也影响不了我多少。

而我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与担忧,只是因为一个人。

我那时候想的是——既然很多人喜欢,那么无惨呢?

无惨会喜欢么?

大抵是因为真的在意,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反而完全说不出来这种问题了吧。

因而我也只是对他说:“我在想,无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在思考其他理由的时候,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了。

无惨闻言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无端带着些令我心生怜惜的感觉。

他反问我:“你觉得我对你很好么?“

我点头了。

虽然不知道无惨是否喜欢我,但毫无疑问,他对我是很好的。

“因为我给你送了很多礼物,又不让你接待其他客人?”

无惨忽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下意识摇了摇脑袋:“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我抿了抿嘴角,对他说:“那些礼物,都分给其他人了。”

这是实话,每次无惨让人送来礼物之后,都会有人来探望我,而她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也很清楚。

正因为我从不会吝啬将那些礼物分给她们,所以这样的举动也变成了习惯一般。

但无惨皱了皱眉头:“你不喜欢?”

我又摇头:“只是觉得,她们或许比我更需要这些。”

其实大家并非是想要享受那些,而是希望能早些攒够赎身的钱,好让自己早点离开这里。

但无惨恐怕理解不了,因为他面上的笑意早就『荡』然无存,只有紧蹙的眉头一直停留在脸上。

我开口解释道:“我之所以会觉得无惨对我好,是因为无惨会听我弹很难听的三味线,也会听我弹很难听的琵琶。就算是店子里的其他人,和我一起练习的那些女孩子们,她们也不会安安静静地听完的。”

这样的回答令无惨愣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有些凝滞的迹象,但也只是过了片刻,他又恢复过来,俊秀的面孔上流『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又问我。

我便告诉他:“也因为无惨总会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在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之后,无惨竟像是不太敢看我一般移开了视线——大抵是我的错觉吧,毕竟也只是瞬息的变化。

某种奇怪的气氛开始在安静的和室内流转着,过了好一会儿,无惨忽然又开口道:“过几日会有烟花,要去看么?”

我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要带我出去么?”

虽然一直以来都在给我送礼物并且时常光顾京极屋,但提出要带我出去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

在我不由得有些惊诧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我会去和老板娘说的。”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

约定好的一起出去看烟花的那日来临之前,无惨让人为我送来了浴衣。

是一件樱『色』的印花浴衣。

烟花是在晚上才会开始,无惨光顾店子的时间也总是在晚上,虽说经常遣人来送东西的时候是白天,但他本人却只会出现在夜里。

令人不由得觉得,无惨就像是格外喜欢夜晚一般。

正如现在。

我跟在无惨的身边同他一起走在街道上,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能适应,像是看到了我的局促一般,他握住了我的手。

脑海中的记忆与现在的景象重叠,站在我身边的无惨也是留存在我记忆中的无惨。

忽然生出这种奇怪念头的同时,我下意识盯着无惨的手看了许久。

他今日没有穿往常的衬衫和马甲,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浴衣——就像是在刻意迎合我一般。

这样的认知令我心生喜悦,但又开始思考起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

“是喜欢么?”

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了。

虽然周围极其热闹,而我的声音又很小,但无惨似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他回过脸来看我了。

“什么?”

我没有回避,也没有移开脸,只是这样看着他。

这时候我们也已经来到了放烟花的河边,无惨牵着我的手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紧紧地落在我的身上,没有多说什么,却是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木制的长型小盒子。

就像是……装着什么首饰一样。

我忽然生出了这样的猜测。

而他打开盒子之后,我所看到的东西也肯定了我的猜测。

在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支发簪。

样式并非是时下流行的,甚至哪怕是在通红的灯光之下,也能看出来这并非是什么新物件。

时间在那上面留下的痕迹极为明显,显眼到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

在我疑『惑』他为何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时,无惨忽然将那支发簪取出来,『插』/进了我的发髻之中。

他捧着我的脸,目光像是穿过了许久的时光,从那些久远的过去抵达了如今,所带来的是蔓延了我也不知道多少年的沉默与孤独。

“睦月。”他用低低的声音唤着我,忽然低下了脑袋。

凉薄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唇齿交缠时所感受到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吻。

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

在我回到京极屋之后,夜里准备睡下的时候,我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在屋子里更加明亮些的灯火下才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发簪的模样——这和无惨之前送给我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以往他也总会送我礼物,但那些礼物都是崭新的,大抵是让人买好之后便立马送来的礼物。

可这支发簪不一样。

这是无惨从怀里拿出来的,上面满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被人珍藏了许久,甚至是把玩了许久却依旧因主人的爱惜而完好无损。

这个礼物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是不是也就正是说明了,我在无惨心目中的地位其实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些,所以他才会把这种于他而言真正“珍贵”的礼物送给我?

这样的疑『惑』,我并没有去问任何人。

因为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其他人的说法如何,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了。

只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底里油然而生。

并且在听到了京极屋的女孩子们谈论着某件事情时,令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现在已经不再去专门练习的房间里练习三味线了,大抵也是因为无惨的缘故,三津老板娘给我换了一个大房间,不仅可以用来摆放那些他送来的礼物,也足以让我练习三味线而不被人打扰了。

但在我因练习了许久而打算出去走一走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

“睦月,今天有巡警要过来,你要一起去看看么?”

对方询问我这样的问题时,我先是微微一怔,毕竟我从不接待除无惨之外的其他客人,而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茫然,便主动同我解释道:“你不知道么?在花街里流传的一种习俗。”

我摇摇头:“什么习俗?”

闻言她看了看周围,才像是要说什么小秘密一样凑到我面前,开口道:“就是留住客人的方法啊,向客人表示自己的爱意,往往会把自己的小指头砍下来送给客人。”

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心底里忽然涌出了什么怪异的念头。

“别害怕嘛,不是要你真的把手指头砍下来啦,以前斩首右卫门还存在的时候,他们家的人来照顾生意时就会把最近斩首的犯人们的小指也带过来卖给艺伎们。现在虽然没有斩首右卫门了,但是巡警们也能拿到犯人的小指头……”

在她解释完之后,我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要去买么?”

我问她。

她点点头说:“最近有位客人一直都来照顾我的生意呢,而且看起来也很喜欢我的样子,要是多把握一下或许可以依靠他离开这里也说不定……睦月真的不去看看么,你那位客人的话……”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你不去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反正你那位客人已经那么在意你了,有没有这种东西都还是会喜欢你吧。”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论是在店子里的艺伎们眼里,还是在其他客人的眼里,无惨大抵都是极其喜欢我的。

——但他从未亲口对我说过。

哪怕在那个时候,在他主动亲吻了我的时候,他也没有对我说过半句——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或许仍是不够。

因为不够喜欢我,所以才不会说出口,只是于他而言钱财并不重要,所以他才会毫不吝啬地为我送来大量昂贵的礼物,却从不愿意给我一句话,也从未对我说过要带我离开。

因为我在他心目中还不够重要么?

这样的念头生出的瞬间,便也在同一时刻生出了某种想法。

我回绝了来找我的人的好意,告诉她我并不需要去巡警那里买来指头。而是回到了房间,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这也是上一家店子的老板娘送给我的——和那套极为繁琐华丽的和服放在了一起。

我那时尚且不知道这把匕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但现如今向来,恐怕早在那个时候,老板娘便是想暗示我这一种做法吧。

只不过,若是我一直都像以前那样,既不和别人往来也不去理解别人的想法,那恐怕我也不会有以这种方式用到匕首的一天。

夜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那把匕首上的锋芒却极为凛冽。

我将自己的手掌放在矮桌上,烛台就在我的手边。

在略带着橘『色』的烛火中所见到的景象,是纤细而又没什么肉感的手指,以前也有人说过这双手很漂亮——令人意外的是,那个人是蕨姬花魁。

那时候的她从门口路过,见到我又在弹奏三味线,便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我也是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我后来更换的房间也离大厅远了许多,白天的时候甚至听不到什么吵闹的声音,正因如此,蕨姬花魁那出人意料的举动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走进了我的房间,在我面前坐下之后,从我手中夺过了我的三味线。

“还是让我来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三味线吧。”

她用倨傲的神『色』和语气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于是我坐在她的对面,头一次见到了她弹奏三味线时的模样。

不得不说蕨姬花魁的技艺远比我要精湛得多,所以弹奏出来的感觉也与我截然不同,在我的手中时断时续的曲子,在她的手中却是极为流畅地流泻出来。

只可惜我也不太有欣赏的天赋,所以完全听不出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

而蕨姬花魁大抵也看懂了我的懵懂,瞥了我一眼之后颇为不屑地开口道:“这双漂亮的手长在你身上还真是浪费了啊,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不对。

我现在就可以反驳她了。

这双漂亮的手,长在我的身上并没有浪费了,不仅如此,它现在就要发挥出作用来了。

心底里既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所以匕首落下的动作同样很干脆。

——我斩下了自己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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