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下雪天,有满月（七）。
卫枝他们搁缆车排队时候, 单崇手里双板又引起一波围观——最开始搭话是两在带课雪场教练，看见单崇“哟”了声，看见他手里双板, 又“哟”了声。
“崇神，这是干嘛？”一双板教练乐呵呵地问, “不人留活路了？”
“玩玩。”男人言简意赅, 想了想, 补充，“媳『妇』儿闹着想看。”
单崇这话说还挺含蓄，其也不是谦虚——
没人能单、双兼修都惊天东西, 他也不例外, 他双板扔进普通雪友圈子里最算是姿势标准能做卡宾, 仅此而已。
以上这段话他原封不动地告诉卫枝，就是希望她不要对自己期待太高, 免得到时候看到了真相反而觉得他光环暗淡……
其他属虑，三雪季雪龄，还不至于让她能看出来双板上高手和“点会”区别。
“你铺垫这干嘛？”
“嗯，”单崇靠坐在缆车上, 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声音, “因为滑不好看。”
“不好看就不好看呗？”
“滑雪不好看还滑它干什，寒天冻地, 松鼠都不想出窝……在家里躺着不舒服吗？”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这话说，坐在她对面, 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
大概是在思考自己偶像包袱是不是真点重这问题，后来想着，应该不是……
毕竟他退役、她出现之前那两年, 他就跟街边流浪狗落水似遭人嫌，他还不是照样好好活着，好好滑他雪？
想了想，他得出答案：“在喜欢人面前才这样。”
卫枝哑口无言。
这年了，孩子都三岁能跟着跑叫妈妈，不妨碍她还是轻而易举被男人一句话说到脚指头不自觉地在雪鞋里悄悄动了动，摘雪镜，用那双深褐『色』杏状瞳眸盯着他。
男人感觉到她目光，回视她几秒。
然后抬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自己腿。
缆车里没人，外面排队人出于某种神奇（识相）心也没上来和偶像挤一挤，这会儿就卫枝和单崇，他示意她坐过去。
眼看着缆车门要关，卫枝抬了抬屁股，刚想凑过去——
这时候，一身穿红『色』雪服人抱着双板走进来。
来人步伐沉重，一边走一边嘟囔“怎都不进”，硬生生进来打断了缆车里气氛，等他放好滑雪板挨着单崇在他身边坐，谁也没说话。
来人是老头，胡子花白在护脸外面。
卫枝刚刚抬起来屁股放了回去，看了一眼对面，难得看见单崇脸上都出现一丝丝茫然，她想，唇角翘了翘，又放回去。
这会儿单崇回过神来了，掀起眼皮子，送她警告『性』一瞥。
卫枝“咳”了声，差点没忍住出来。
没想带这时候，缆车里老头先搭腔：“小伙子滑双板啊？”
双板和单板鞋本来就不一样，更何况单崇那板就挨着他放在一起。
没等单崇回答，老头又说：“这年头愿意滑双板年轻人不了，我搁山上和缆车上都没见着几……你要好好坚持，不要滑着滑着就随了大流。”
“……”
“那没意思，滑把月就能鱼目混珠玩意儿。”
老头说完，瞅了眼卫枝，“啊，当然不是说你啊，滑把月不能用你那块板。”
卫枝红树就『插』在缆车外面，老头上来时候看见了——
这老头就真不简单，还认识单板板。
卫枝换了坐姿，把护脸直接戴上了，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被攻击到，护脸之后嘴巴肆无忌惮地裂开『露』出掩饰不住，死死地盯着“大流之中引领『潮』流扛旗人”。
单崇沉闷又老地“嗯”了声——
大概也是想到自己短视频账号，无数留言都是“看完北京冬奥会『摸』来”“今年雪季见啊崇哥”“我也要学单板滑雪”“已经在看滑雪装备了崇哥出一期视频教我们怎挑选合适装备吧”……
想到这，他点儿坐不住：“单、双板都是滑雪，用不着分那清楚。”
双板老头闻言，“嗤”地了声，以际动表示了自己不接受这种说法。
卫枝看见男人挑了挑眉，琢磨这会儿要不是坐在旁边人能当他大爷，他可能已经抓着人好好。
然而老头在一波嘲后，也没搭话，自顾自拿出自己智能手机，在上面瞎摁了，紧接着一机械电子音响起——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10：30。截止到目前，您已经滑雪，7次。共计，13km，120分钟。平均时速，55km/h。雪季出，注意安全，遵守国际雪联准则，安全滑雪，健康身——】
语音被“咔吧”按掉。
卫枝：“……”
单崇：“……”
一般雪场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开门，不怎年轻年轻人如单崇、卫枝等人，早上十点这样进雪场，开始滑，十点半这会儿，他们刚第二次坐上缆车……
此时，却早已准备买一张雪票把雪场老板滑到破产老年人，顶门进，两小时滑七趟。
“大爷，一早上这都第七趟了，还滑挺快，现在老年人晨练方式还挺新『潮』。”卫枝眯眯地说。
“三亿人上冰雪嘛，响应国家号召，你们不也就这来吗？”双板老头凡尔赛到位了，闻言只是特别淡定地点点否，说，“每年就这滑呗。”
还每年。
老头意思是，自己可不是什萌新。
卫枝刚想说什，手机震了。
低头一看。
【崇：上山就放直板，他不快谁快。】
卫枝：“……”
【崇：我放直板，比他还快。】
卫枝：“……”
【崇：听见他公里时速没，55km/h，加点儿能踩着滑雪板上高速和小轿车肩并肩。】
卫枝：“……”
【满月叽：用微信当面讲人家老大爷坏话，让我瞅瞅，这是哪位成熟成功男士干出来好活儿？】
【崇：少阴阳怪气，是不是想吵架？】
【满月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崇：他先讲单板坏话。】
【崇：现在单板和双板搁上山见了面就急眼，天天成为网红引战流量密码，就是这些人不教好。】
【崇：什。】
卫枝抬起手压了压脸上护脸，确认自己护脸没滑来『露』出咧到耳后根嘴角。
【崇：一会儿上山躲着他点，放直板撞着，能你掀翻三米。】
【满月叽：得啦得啦.jpg。】
……
缆车到了山顶，他们了缆车。
单崇他们准备进高级b道半路上小公园，主要是换上双板光滑也没意思，小公园还是能蹦跶，本着孔雀开屏就要开够成熟男人心，单崇准备把家底儿活都掏出来。
了缆车正往高级b道方向走，卫枝被人拎着后颈脖子拎回来。
回头一看，身后男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前面——
双板老头已经穿上了板，也往高级b道走。
等他们走到，人家都准备去了。
单崇一副准备看高级鱼.雷表演沉默，拎着卫枝不让她动弹，两人站在雪道边，看着双板老头穿好了板就去了——
单崇拖长了声调：“看着啊，放直板……”
话刚落，人家老头胯就压去了。
左边压一。
右边压一。
速度是贼拉快，但是人家不是毫无技术含量直板，雪板在雪道上留深深地两道划痕——
这是双板卡宾小回转。
不整三四五六年，还真不一定能整明白东西。
这年头跟他差不年纪老年人估计上楼梯都得扶着腰了，这老头身子骨真好啊，灵活跟三十岁小年轻似……
滑雪然强身健体。
卫枝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身边男人，后者沉默了，伸出手捏着她巴，把她脸拧回去，不让她看自己。
“你要不要考虑放直板追上去人道歉？”面朝山，她幽幽地说，“不放直板我还怕你点儿追不上。”
她话语刚落，旁边男人目光就跟刀子似『射』过来了——
哎呀，放以前，卫枝肯定不敢这说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证也领了，总不能撕了吧？
闺也生了，总不能塞回肚子里吧？
放肆点，那说话时候不得放肆？
她眯眯地，就感觉旁边男人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然后她弯腰穿板时，旁边那人踩着双板“嗖”就出去了。
卫枝“啊”了声，直起腰，一脸茫然难以置信这人就不等她了。
等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追去，好不容易在半山腰看见单崇了，蹲雪道边跟老头聊天呢——
老头在抽烟。
递单崇，单崇摆摆手，也不说原因吧，等卫枝一路蹭过去，凑很近了，才听见男人说：“老头，滑挺好。”
老头了：“我看你在缆车上就憋着一股子不服气气氛，在看你追来时候那姿势，身上穿雪服也不对，小子滑单板啊？”
单崇低头，了，『摸』了鼻尖“嗯”了声。
像条伯恩山犬，点儿凶又点儿老。
卫枝就喜欢看他散发出这种，桀骜不驯面对前辈不得不低头气氛，凑过去跟他排排坐蹲，就听见一来一少约了进公园。
这一天午，山顶雪场滑雪公园迎来了俩不寻常人。
……
原本在杆杆上瞎蹦跶单板滑雪少年们，一抬头看见单崇，原本是兴高采烈啊，一看他脚上双板，兴高采烈只剩“烈”了，裂开裂。
一看他们崇哥身后跟着白胡子花花，赶赶他们爷爷都能叫爸爸双板老头，集体懵了。
单崇上来，也是熟悉也是热身，在小跳台来了平转720°——
双板和单板不一样。
单板充满了街头运动随意少年感，无是轴转还是各种拉板头动作，就是帅，酷，青春无敌。
但是双板，在空中转体时，两根板是交叉，没那干净利落，但是却带着竞技体育特专业气氛……
“单崇”这名字早就“单板滑雪大跳台”挂上了等号情况，此时雾散，天空飘着细雪，太阳出来，阳光之，男人脚双板板刃折『射』出耀眼光——
此时“单崇”，反而更接近“运动员单崇”这样字眼呢。
交叉双板在他脚旋转时像直升飞机螺旋桨，又快又稳。
当男人落地，侧着身刹停在缓冲雪坡，手里雪仗轻轻点着雪面，公园里鸦雀无声几秒，骂了声“草”，开始带头鼓掌。
就在他们为“今天双板崇哥也很『迷』人”，疯狂向卫枝传达“这样神仙怎让你嚯嚯了”嫉妒之心时——
人“哎哟”了声。
众人顺着他惊恐指向看去，就看见刚才单崇飞过得小跳台，一把银『色』胡子随风飘扬，手持双板专雪仗，老头凌空而起，双板交叉，身体蜷缩……
众人目瞪口呆中，老头以一更加干净利落平转1080°稳稳落地，雪尘飞舞之间，他慢悠悠地滑到单崇旁边。
“哎呀，腰还点疼。”他扶着腰说，“到底是得服老，是不？”
单崇：“……”
这天公园道具被四根双板玩了遍。
抱着单板滑雪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蜷缩在旁边，看着踩着双板飞桶、哼呲杆，花式上box一老一少，屁都不敢放一——
最后大家分分举起手机。
山顶雪场公园里碾压单崇双板老大爷在这日一炮而红。
人们奔走相告，无数刚刚以各种由入圈年轻人在看了视频之后，在评区发出了“妈妈我想学双板”呼喊，直呼“卧槽看完他俩人穿双板呲杆我才发现，以前觉得双板呲杆不好看不是因为双板是因为我不好看”……
这一日，雪圈气氛和谐程度达到了前所未高度，双板和单板在各大平台评区瑟瑟发抖抱团，发出“不好看是我不是板”呼喊。
……
直到午餐时间。
蹦跶了一上午公园男人，蹲在雪道边，和样蹲着吧唧吧唧抽烟老头闲聊。
加了微信，老头微信名字很『潮』，叫tommy
赵。
对着手机，单崇看了半天，问了三次“这是您微信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嗤一声，说”老头还挺『潮』。
老头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问他，届冬奥会还去不？
单崇转过头望着他，没说话，就一双漆黑瞳眸点儿发亮。
“我要是你，就跳到跳不动为止，奖牌还嫌少吗？人活一辈子，就怕留遗憾。”
单崇没说话。
“哦对了。”老头说。
单崇：“？”
老头：“双板天第一。”
单崇：“……”
说完这，老头也没说话，依然是跟缆车上一样不太礼貌地，招呼都不打站起来呲溜划出公园，又潇洒地左一、右一压着胯，潇洒小回转山去了。
他走后，男人蹲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不远处，抱着自己滑雪板，卫枝吭哧吭哧深一脚浅一脚地、像只笨拙肥啾扑打着翅膀冲他扑过来——
她身后留一串脚印。
嘴巴里还在兴高采烈：“啊啊啊，崇哥，我知道了！你知道刚才那老头是谁不，赵珍船啊！！！那赵珍船！！！托马斯赵！双板自由式华人历上第一块奖牌！”
她扔了手里滑雪板，“啪”地搁他身边蹲了，手肘捅了捅他腰：“听过不？”
单崇盯着自己鞋面看了一会儿，“昂”了声。
她继续手肘捅捅他：“厉害不？”
单崇：“嗯。”
卫枝：“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了？没留点来自雪圈前辈训诫和教诲！”
单崇：“啊。”
卫枝：“什！什！”
单崇：“‘双板天第一‘。”
卫枝：“？”
转过头，看着身边人淡『色』唇瓣微启，一脸茫然望着自己呆傻模样，男人嗤一声，保持着抱着膝盖蹲在那姿势，身体一歪，转过头，轻啄了她唇瓣。
雪停了。
阳光照『射』在雪面上，折『射』着莹白耀眼光。
公园里，时不时响起滑雪板刃敲击道具发出“哐”轻响，抬头看去，双板也单板……大家聚在一起，讨技术，嬉调侃，本来、来就应没纷争，正是一副“天滑雪一家亲”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