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乔西儿
天仍旧黑的可怕，一路上枝影交错，伴随着风雨，光怪陆离，很是可怕。
陆呦呦跟着小瘸子来到了村子西面，这里是整个村子最偏僻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户人家，便是莫惜春家……
他站在篱笆前，轻声唤了几声，却无人应他。
呆站了一小会，最后他只能原路返回。
天很黑，小瘸子并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陆呦呦。
等到他离开，陆呦呦走了出来。
虽然她带着斗笠，但身上仍旧是湿淋淋的，鞋子上满是泥巴，看着挺狼狈的。
陆呦呦看着小瘸子离开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刚刚她听到了，他喊的名字是乔西儿……
前世，陆呦呦呆在这个庄子里自卑入骨，任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她与奶娘，那时她开始发现人与人之间是有阶级的。
可小小的她却知道，这庄子里有一人比她还要惨。
那便是乔西儿。
乔西儿一出生，她娘莫惜春便落下了病根，导致无法生育，但那时初为人母的莫惜春，还是很爱她的。
可没多久，乔西儿便得了重病，因家中穷苦无钱给她治病，她爹跑去了一家乌石矿当黑工赚钱。
乔西儿那边还没治好，她爹却因在矿洞内一步踏错，把眼睛给弄瞎了。
矿主赔了丁点儿钱，就息事宁人，就再也不管了。
那时，乔家本就过的苦，揭不开锅的那种，加上乔西儿大病，顶梁柱倒下，一连串的打击，这简直是要了莫惜春的命。
最后还是她哥哥嫂嫂看不过去搭了把手，让乔家不至于一家老小饿死。
可莫家也穷啊，不然两家也不会换亲，平日里莫家除了施舍两口饭，根本就帮不上其他的忙。
后来乔西儿好了，莫惜春也性格大变，不但把瞎子丈夫撵了去京城乞讨，干农活的时候才让回来当劳力，就连对乔西儿这个亲生女儿，她也越来越狠毒。
前世，陆呦呦来了这里后，庄子上的大人说话从不避着她，从那些人口中她知道了乔西儿所受到的非人待遇。
不干完活不让睡觉，不给饭吃，莫惜春一个不开心轻则打骂鞭抽，重则让人跪在冰面上一天一夜反省……
一桩桩一件件，都极其恶毒。
那时，陆呦呦还天真的觉得，她爹娘虽然把她扔到了这里，但是从未虐待过自己，说明对她还是好的，她做梦时都认为，陆家早晚会把她接回去……
人就是这样，见到比自己惨的做对比，就能从中找到安慰。
而乔西儿，便是幼时陆呦呦的对比对象，让她自我安慰。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得可怜。
陆呦呦回头看向乔西儿的家……
风吹起她的碎发，寒意横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陆呦呦怔了怔，她记得前世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乔西儿死了……
溺死在了她家不远处的那条河里。
都说是失足，可乔西儿被捞上来时，身上却满是烫伤，整个人褪了一层皮，看着就知道死前受了非人的折磨。
当时，陆呦呦瞒着奶娘，偷偷去看了乔西儿的尸体，整个人都是震撼的。
看着乔西儿被泡的发胀红白一片的烂肉。
小小年纪的陆呦呦她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可怜。
按照莫惜春的说法是，乔西儿在她熬猪油时，趁她不注意跑去偷油渣吃，后来不小心落到了热油锅里，自己烫伤了她自己，然后就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她怎么喊乔西儿都不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跳河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呦呦正怔怔的站在一边，莫惜春是正对着乔西儿的尸体说的。
她满脸的不在意，甚至在跟别人描述乔西儿往外跑的疯狂样子时，她还手舞足蹈的，样子夸张极了。
一滴眼泪，一丝心疼，都没有。
好像，乔西儿的死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那时候起，陆呦呦再也不幻想她的爹爹娘亲来接她了。
她害怕。
害怕莫惜春这样的父母。
陆呦呦陷入了回忆里，远处传来越来越弱的声音，这才让她回了神。
她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小步跑了过去。
她面前是一簇簇的篱笆，上面有一个小洞。
陆呦呦举着斗笠，点着小脚，透过洞口，看着到了声音的主人乔西儿。
乔西儿她家里有光，而她的脸色很白，让陆呦呦很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
此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不像她记忆中泡的肿胀、毫无生气的悲惨样子。
不过，依旧很可怜就是了。
乔西儿脸上的青青紫紫，就连嘴角都乌黑一片，带着脏脏的东西。
她这是又被打了？
外面天比较黑，乔西儿并没有看到洞那边的是陆呦呦。
她虚弱的喊了声，“程昱哥……”
那是小瘸子的名字。
陆呦呦刚想开口说我不是。
那边乔西儿却开始自言自语，“程昱哥，你伤好了么？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姑姑他们……”
“你身体不好，还是快点回去吧，你今晚不用偷偷帮我干活了，我娘今天心情好，舅舅给了她好多的猪肉，她正在厨房熬猪油呢，而且今晚莫狗蛋住我家了，被他知道你帮我干活，他肯定要告状还会欺负你的……”
乔西儿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可外面安安静静的，这让乔西儿有一丝失落。
当然，也只是一丝罢了。
她虽然期待着程昱能和她多说说话，可怜可怜她，但也知道程昱不是个话多的人。
可篱笆外的陆呦呦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却是一变。
熬猪油这个词，瞬间让她想起乔西儿的死。
难不成，就是今晚？！
陆呦呦可怜乔西儿，所以打算提醒她！
陆呦呦刚想开口嘱咐她，不要去偷油渣吃，更不要靠近油锅，那边乔西儿却从小洞里伸出了手。
“程昱哥，这是我娘今天给我的糖葫芦，可甜了，我吃了好多，好撑得，剩下这一颗给你吃，你快拿着！”
小手指缝里带了些黑泥，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满是淤青，难以想象，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