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可爱
苏临蹲在小火车旁边, 小火车停在洞口, 车里蹲着鹿园园，头埋在膝盖里, 肩膀一动一动的。
像个可怜的小动物。
苏临还是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是看她这副样子，蹲在这里缩成一团, 就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
他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顶，揉了揉, “别哭了……”
手下的人有了点反应。
她埋着头蹭了蹭脸, 然后手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 突然“啊”了一声。
重新蹲了回去。
“我……”她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小声嘟囔：“……腿麻了。”
她哭得红红的眼眶, 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醒目，黑漆漆的瞳仁还泛着水光，波光潋滟，就这么没什么聚焦地看着他的方向。
“……”
苏临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
他别开头, 嗯了声, “那你坐会, 我们再出去。”
他支着腿站起来，在旁边等了她五分钟，两人沉默着走出去。
途中, 又经过了【坑你鬼屋】的木质牌, 下面一根长木棍牢牢地固定在地里, 牌子上面的Q版骷髅头一点都不可怕, 却咧着嘴，笑得讽刺。
鹿园园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她快步走上前，想也不想地抬起腿，踹了一脚插在地里的棍子。
跟在后面的苏临：“……”
他看着她的背影，马尾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白色的连帽外套，帽子因为刚才的动作歪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看背影都看得出她快气死了。
他垂眸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追上她，“解气了？”
“没有。”她答得很快。
这个角度看，她的侧脸气鼓鼓的，带着干涸之后的一条条泪痕，看起来格外滑稽。
“……”
他又想笑了。
仔细想想，从认识鹿园园的第一天起，只要是和她呆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好像就变得情绪起伏很大。
比如，总是在憋笑。
她一些无意识的举动，尴尬的时候抓一下头，或者刚才气极了，去踹鬼屋的牌子，他都莫名其妙地想笑。
无法抑制的那种。
看到她，连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
出了鬼屋，苏临把鹿园园带到一个树荫下面的长椅上休息。
他看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才问出口从刚才开始一直盘在心里的疑惑，“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园园转过头看他，眼睛的红肿也消了不少，“啊，都是因为那个故事……”
她大概讲了讲开头，很快就到了高潮部分，“……然后，那时候我耳机里讲故事的人就说，那个女鬼忽然拍了夏明一下，然后！”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你就拍了我！”
苏临：“………”
他再怎么猜，也他妈猜不到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她拍了前面的人之后，估计是本能的反应想向前面的人求救，一个拍一个。
……然后才有了中邪现场。
他看着鹿园园好像是因为给他讲了一遍，黑漆漆的眼睛里有开始泛上害怕。
他忍不住再次抬起左手，今天里第二次摸她的脑袋，“没事，那都是假的，巧合——”
“学长。”小姑娘突然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尾音带着颤。
他止住话头，看着她。
她抬手，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
随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泛出汹涌的泪，抱着他的胳膊像抱着救命稻草，唇角向下撇，闭紧了双眼痛哭出声：“呜呜呜呜这个游乐园！这个鬼屋！也太坑了啊呜呜呜……”
苏临：“……”
她在哭。
她在抱着他的胳膊哭。
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喜还是该悲。
妈的。
他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秦放。
-
鹿园园给他讲完，被刚才在脑海里的回放又吓了一次，实打实地嚎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等看清了自己的动作之后，她瞬间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弱。
她刚刚只是本能地想要抓着一个东西，所以，完全是无意识地就近抱住了他的手。
但是……
她瞄了一眼他手臂上被她捏出的两个红印，觉得脸侧有点热。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苏临。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因为是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轮廓立体分明的脸上，有着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要亮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有光，还是别的原因。
他说：“没事。”
声音如常，清冽悦耳。
鹿园园一不小心愣了会神，听到他的话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立马偏过头，想着他刚才的神情。
好像……没生气？
就是盯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是他惯有的淡淡闲散的样子，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想不通的事她也不再纠结，不管怎么样，她刚才那么不礼貌，他不生气就好。
鹿园园松了一大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活动送的湿巾，擦了把脸，转头问身边的人：“那个……学长，我已经好了，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吗？”
“好了？”
过了一秒，他又问：“完全好了？”
“……嗯。”
她哭了这么久，被吓到的那点心慌也都没剩下什么了，再说，又不是真的有鬼。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和他对视之后，心情莫名变得有些高涨。
鹿园园笑了一下，“还有好久才集合，我们别坐在这啦，去玩会儿别的吧。”
苏临皱着眉，想了一下她刚才的样子，拒绝的话刚要出口——
“我们买了全票的呢，一定要玩一整天，玩够本才行！”
小姑娘站起来，握紧拳头如是说。
苏临：“……”
行吧。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也没想好要去玩什么。她喜欢玩碰碰车，那估计对摩天轮旋转木马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你有想玩的吗？”他问。
大哭过一场之后，鹿园园的情绪缓和过来很多，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亮光，“我想玩旋转木马啊学长！可以吗？”
“……可以啊。”
唉。
-
【旋转坑你木马】
“欢迎来乘坐小木马！
我们和传统旋转木马不一样哟～
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可以检票哟～
其余的嘛……
不可说，不可说……”
苏临：“………”
他真的操了这个游乐园。
鹿园园也看完了介绍牌，声音十分兴奋，“走啊学长，我们刚好两个人。”
说完，就率先小跑去排队了。
“……”
苏临一点也不想去。
但是她刚才被吓成那样，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他……
操。
算了。
他烦躁地拨了拨头，跟上去。
排队的人不是太多，五分钟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准备进场。
苏临余光又瞄到【旋转坑你木马】几个字，这次，后面还加了一句，【你怕了吗】。
……？
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的游乐园里，会有两匹马并列，而在这里，整个旋转木马台子的构造看起来很正常，但却又有些不同。他仔细看了看，每一排并列的是一匹马和一个……小船？
船就是普通的小船形状，座位不小，坐一个人绰绰有余。
苏临松了口气。
坐船……总比骑着带着翅膀的马要好。
不然，他可能今后一想起自己骑马的那个场景，都会恶寒。
“学长，你坐船吧，我骑这个小马。”检完票，上了台子之后，鹿园园快速找到一匹带着翅膀的马，回头叫他。
他边点头边走过去：“嗯。”
因为上方都有悬挂的柱子吊着，马和船是离地一块距离的，所以两人各就各位之后，高度差不多平行。
鹿园园看着他，忽然歪头笑了，“学长，你这样好像个开船的。”
苏临顺嘴就回：“你这样好像个骑马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回过神来之后，鹿园园当即笑趴在马背上，“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在说什么废话呀……”
“……”
苏临摸了摸鼻梁，想想刚才弱智一样的对话，也忍不住弯了唇。
“好！都坐稳了，准备开了啊！”工作人员在台子旁边站着吼了一句，随后，苏临感到船身传来隐隐的震动。
开始动了。
整个吊着一切设施的棚顶开始旋转，船和马相互交替，一起一伏，还有钢琴曲的前奏响起，曲调渐渐清晰。
“学—长—！”
他侧过头。
鹿园园满脸都写着兴奋，和刚才在长椅上嚎啕大哭的她简直是两个人。
因为音乐声渐大，她需要用喊的：“好—玩—吗—！”
“……”
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沾过边，现在只是因为要陪她，才觉得勉强能接受。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
“我给你照相好吗！”鹿园园眼睛一亮，忽然道，“学长，你一定很少来这种地方，我照相之后，微信给你，你做纪念还不好！”
“……”他还没说话。
鹿园园已经迅速掏出了手机，把镜头对着他，“准备啦！”
苏临想了想。
其实……要是能让她的手机里有他的照片……好像……
挺好的？
他其实很少照相，只记得，大一拍军训合照，照片洗出来之后，宿舍几个人纷纷感慨老天不公，怎么有人臭脸还能那么上相。
嗯……所以就这样吧。
他刚转头看她，鹿园园却歪了一下脑袋，指着他身边，“学长，你手边那是什么呀？”
嗯？
苏临低头一看。
是一根白色的，系着扣的，很粗的麻绳。
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
“啊！”她叫了一声，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学长，这个好像是拉船用的。”
没等他答，她又兴奋道：“正好你坐在船上，你拿着绳子我给你照，好吗！”
“……”行吧。
一个绳子而已，总不会因为拿着这个，就看起来不好看吧。
他不是很想拿，所以只是左手虚握着，看向她的镜头。
鹿园园熟悉的嗓音传来：“3……2……”
“1”还没出口——
旋转木马台子上放着舒缓钢琴曲的音响忽然没了动静，随后播出来的是一个女声：“对不起，各位游客，刚才由于我们的失误，播错了音乐，现在请您欣赏真正的配乐。”
鹿园园愣了一瞬。
听完之后，她也没在意，重新对着苏临倒计时了一遍：“学长看这里！3……2……”
“1”又没说出口——
嘹亮的音乐声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传来：“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
骑着马，在岸上走的鹿园园。
和握着纤绳，坐在船头的苏临。
面面相觑。
时间好像，静止了。
苏临在吵闹嘈杂的乡村歌曲中，对上鹿园园和他一样写满懵逼的眼睛。
她的手指微动。
他好像隐约听到一声“咔嚓”。
“………”
苏临迅速扔下手里的绳子，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秦放的对话框。
然后打字：你这个臭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