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零章 来请
杨振在盖州城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当天上午开完了调整和部署的会议之后,杨振带着众人登上盖州城头,看了看盖州的城防,然后又出城前往西河口,抵达连云岛,见了驻泊在那里的一些中低阶将领。
同时,对于金海北路、西路、中路移防的事情,向涉及到的中低阶将领们,做了一些简单的说明。
当天傍晚,杨振返回盖州城居住,次日一早,就告别诸将,带着来时的队伍,一路向东,返回秀岩城去了。
当然临行之前,杨振也没忘了叮嘱袁进,尽快派人沿海岸去辽西,正式向宣府镇总兵杨国柱以及松山城诸将通报东线金海镇军队取得的一系列胜利。
这一系列胜利,当然也包括拿下熊岳城特别是盖州城这座重镇的胜利。
至于拿下熊岳城和盖州城的内幕,当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即使是对宣府镇总兵杨国柱以及松山团营诸将也暂时不能说。
总而言之,杨振是希望自己在东线取得的这些进展,尤其是干掉清虏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以及拿下盖州城这样重大的进展,能够给云集辽西的各路兵马带来信心,激励他们尽快支棱起来。
崇祯十五年五月十一傍晚,一路上翻山越岭马不停蹄的杨振一行人,通过汤沟桥,回到了秀岩城。
杨振一进城,就在这里遇到了沈器周和沈越仁叔侄俩,以及护送他们前来此地的邓恩与许廷选二人。
“恭喜都督,贺喜都督,击毙了清虏敬谨贝勒尼堪,歼灭了清虏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亲自指挥的九连城清虏大军!也恭贺都督麾下兵马拿下凤凰城和宽奠堡要地,连战连捷!”
一见面,沈器周就满面笑容,对杨振连连作揖,恭贺之声不断。
跟在旁边的沈越仁以及邓恩、许廷选二人,也连忙过来见礼。
“呵呵,你的消息滞后了!除了东路军取得这些胜利,就在三天之前,我金海镇西路军已经顺利拿下了熊岳城和盖州城,清虏和硕睿亲王多尔衮逃往海州,逃往辽阳去了!”
虽然杨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与多尔衮之间的交易,但是对于收取熊岳城以及盖州城这样的成就,他还是很愿意宣扬一下子的。
尤其是对于患有严重“恐虏症”的朝人来说,杨振也已习惯于拿金海镇对战清虏大军的战绩,来威慑他们。
哪怕他们现在是自己的盟友,甚至跟自己有联姻的关系,也同样如此。
毕竟几百年后棒子国是什么狗德行,杨振是记忆犹新的。
对于一群畏威而不怀德的东西,你就得一直保持一种威压的态势,明白告诉他们自己比他们强大无数倍,要让他们压根不敢生出不敬之心。
果不其然,杨振话音刚落,沈器周的腰弯得更低了,一瞬间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丰富极了。
“啊?!又有如此大捷?!沈某恭喜都督,贺喜都督,天朝平虏复辽大业,已是指日可待也!”
原来,许廷选、邓恩率队护送沈器周、沈越仁叔侄来到秀岩城后,安庆后只说杨都督前往金海镇西路军前线去了,并留他们在秀岩城等候。
而并没有告诉他们盖州城、熊岳城已被金海镇西路军所拿下这个事实。
毕竟,安庆后这个人还是相当谨小慎微的。
虽然这个沈器周是杨振后宅五夫人沈氏的亲叔父,沈越仁是沈氏的亲哥哥,但他们终究是朝人。
而且沈越仁还顶着个金钱鼠尾的小辫子,怎么看都叫人无法信任。
与此相应的是,金海镇西路军兵不血刃拿下盖州城和熊岳城的背后,又藏着杨振和多尔衮的秘密交易,这让安庆后对盖州和熊岳方面的事情进展,更是讳莫如深,不愿多说一个字。
是以他不仅瞒着沈器周、沈越仁叔侄,而且也还瞒着邓恩和许廷选二人。
所以,此刻不仅沈器周、沈越仁两个,接连向杨振道贺,就是邓恩和许廷选二人,也满脸喜色上前恭贺西路军取得的胜利。
而杨振在众人道贺之余,看了看旁观在侧的安庆后,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去了之前居住的衙署院落安顿。
到了衙署内院杨振下榻的庭院中,几人就在院中石凳上落座,一边乘凉,一边说话,而沈器周也抓紧时间说明了他的来意。
他这次来找杨振,还一路找到了秀岩城,当然是沈器远让他来的。
之前,九连城之战落下帷幕之后,杨振召见了被俘的平壌军骑兵都尉黄潩,并在召见后的第二天,放归了清城里大捷中所有俘获的朝人兵马。
等到黄潩率部回到云山小城的时候,遇到了仍在那里驻军休整的沈器远及其麾下平壌兵马。
黄潩将清城里之战以及尼堪败亡,金海镇军队攻占九连城,济尔哈朗兵败自杀、悬尸城外的种种情形,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沈器远,同时也把杨振召见他的情形,仔仔细细如实禀报给了沈器远。
得知这一切的沈器远,当时就欣喜若狂。
杨振不仅没有怪罪他出兵助战,而且还在战后将缴获的军械、盔甲甚至是战马,都赠送给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在清城里之战当中,清虏驻和宁国监国办事大臣尼堪全军覆没,而且战后金海镇的军队已经北上,占领了朔州、昌城、满浦、江界等地。
这意味着,清虏八旗在和宁国的驻防兵马,已经所剩不多,而且短时间内也没有获得增援的机会。
金海镇军队北上江界等地,已经在事实上切断了清虏国内与清虏八旗在和宁国驻防兵马之间的联系。
如此以来,还有何惧?
尤其是当沈器远从黄潩的口中听说,杨振在召见黄潩时,还认真询问了平壌与汉阳的兵力对比,他那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沈器远早就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南下汉阳城了。
之所以至今没有行动,一方面是忌惮驻扎在汉阳城的清虏兵马。
想当年,沈器远作为朝军统帅,和清虏兵马是打过大仗的,当时数万朝人兵马在几百清虏前锋马队面前望风而逃、瞬间崩溃的大场面,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直到现在,午夜梦回当年情景,他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至于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杨振一直认为时机不成熟,不同意他出兵南下。
虽然现在杨振已经成了他女婿,可是他这样的人很清楚,在真正的军国大事面前,翁婿关系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分量。
因此,对于杨振的态度,他不能不在意。
因为杨振是给他兜底的,也是他沈氏家族失败后的唯一后路,同时还是整支平壌军的底气所在。
杨振说不行,他就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不仅尼堪已死了,而且杨振的态度明显松动了。
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于是,在黄潩率军抵达云山的第二天,沈器远带着滞留在云山附近的大批朝人兵马,快速返回了平壌。
回到平壌后的沈器远,先是叫人假扮成汉阳小朝廷派来的使者,拿着一封伪造的议政府公文,从大同江南岸来到平壌城张榜告示,声称汉阳粮饷要供养大清兵马,不能支应北方二道军伍,不仅以往积欠一笔勾销,而且严词要求平壤军裁减一半冗兵冗员。
这封伪造的汉阳小朝廷公文,一经宣布,立刻在平壌内外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汉阳小朝廷已经欠了平壌军数不清的钱粮军械,可是以往只敢说先欠着,却从来也不敢说真不给。
现在不仅公然将以往亏欠钱粮一笔勾销,而且还要求大规模裁减所谓冗兵冗员,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群情激奋,城内城外,街头巷尾,平壌军上下怨气冲天,都说汉阳小朝廷出了祸国的奸臣,相当多的将吏官弁嚷嚷着南下汉阳要个说法。
尤其是小朝廷公文中对于平壌军裁减冗兵冗员的要求,更是激起了众怒。
毕竟,汉阳小朝廷的钱粮是真的没给过,以后给不给可以另论,但是裁减所谓冗兵冗员却实实在在关乎许多人身家性命。
尤其是近两年来,沈器远及其麾下将领从逃难来的北方二道难民中挑选青壮建立起来的大批军伍营头,几乎全都仰赖平壌军发给的那点钱粮维持生计。
一旦不再拥有平壌军的身份,他们立刻就将失掉唯一的生活来源。
也因此,他们对汉阳小朝廷的怨恨情绪最为严重,每日里到平壌都元帅衙署大门外,跪请他们的恩主沈器远主持公道,驳回汉阳小朝廷乱命的人群络绎不绝。
当然,这些人中间,并不包括那些心向汉阳小朝廷的人,也不包括原本就是汉阳小朝廷安插进来的将吏官弁们。
这些人对汉阳小朝廷不仅不敢口出怨言,有许多甚至站出来据理力争,痛陈朝廷粮饷艰难,而平壌军都是乌合之众,应当拿有限的粮饷养精兵,裁掉没用的冗兵冗员。
从汉阳小朝廷的立场出发,这话当然是对的,天下皆睡我独醒嘛,绝对的公忠体国,没毛病。
但是,放到难民云集、生活艰难的平壌城,那就有点另类了。
于是,几天过后,支持汉阳小朝廷的人和反对汉阳小朝廷的人,开始变得泾渭分明了。
而这个结果,正是沈器远麾下一堆谋士给他出的引蛇出洞之计。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七日清晨,经过了一番严密布置之后,沈器远以黄潩所领的三千骑兵为骨干,分遣麾下心腹部将们率队四出,抓捕处决那些被甄别出来的异己分子。
当日被逮捕处决的异己分子,就有七百余人。
就这样,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沈器远就一举清除掉了平壤军中心向汉阳小朝廷的以及疑似汉阳小朝廷安插的将吏官弁。
“这么说,沈都元帅已经完全掌握了平壌军?”
听完沈器周略有些得意的讲述,杨振最后问了一句自己最关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