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巧遇
符晓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兰溪姑姑,以后不用做这些费心的事。”
“不费心,一点都不费心,符督公别多想,兰溪没有要与你结对食的意思,更不是因为可怜你,我....我只是想说你一个人,我们也认识十年了,总该照顾一二。”
她说着,握住勺子的手有些颤抖,但极力保持住镇定的模样,把鸡汤递到他跟前。
足足熬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汤汁浓郁飘香,看着也不油腻,鸡肉也是轻轻一夹就能从筷子上滑掉,再撒些葱花上去,看着就很勾人食欲。
符晓愣了一下,还是倚着椅子坐下,看着碗里的汤,再看看兰溪手背上红肿的一片,显是被什么烫了。
兰溪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把手藏进袖子里,笑呵呵的:“快趁热喝吧,我也该回去了。”
“兰溪。”
“怎么了?”兰溪转身看他,微笑着看他,垂着头,藏起眼中那份期待。
符晓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烫伤膏,又把鸡汤重新放回食盒里面,淡淡道:“这伤药是给你的,如你所说,十年相识,确实不该冷待,若你有事,只要符晓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在贵妃身边伺候,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要求的。”
“只是我向来不喜欢喝汤,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喝你熬的汤。”他语气向来这么淡漠,眼里也从来没有旁人。
这样的说辞,她早该想到,甚至觉得自己亲耳听到拒绝,也会习惯。可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兰溪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慌乱的眨眼,不敢去看眼前青年,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人应该知足,兰溪从不要求别的,哪怕远远的看着也够了。”
符晓拧着眉,默默看着她。
兰溪深吸了口气,“在宫里,也没什么盼头,可有希望还是好的,符晓,没有希望的日子很痛苦,我只是想要一个希望....我....”她拼命忍住眼泪,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不自觉掉下来。
他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说话,这辈子,最是见不得女人流泪,也见不得有人在自己眼前哭。其实心里也知道,兰溪是个好姑娘,正因为是好姑娘,才更不能一直拖下去,反而是害了她。
从爬到这个位子他就已经决定了,心中抱负尚未实现,绝不涉足儿女私情,更不该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让对方一直弥足深陷。
何况他还是这么个情况,什么都给不了。
符晓脸色虽缓和了些,“你说的对,人要有希望才有盼头。”语气还是一样沉重,“但你要知道,给了希望又不实现,比没有希望更残忍。”
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
比没有希望更残忍....
她很想问,那你的希望是什么?
可是不能。
纵是最卑贱的宫女,人家都这么拒绝了,也不好再死缠烂打。她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也不像刚才那般,故意要强。颤颤的伸出手,下意识握住烫伤膏。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抹开眼泪,笑道:“瞧你,吓成这样,你以为你掌了天机营,所有女人都要来攀附你啊,想的倒是好,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她忙里忙活收拾着自己带来的食盒,走的时候还绊住了门槛,狠狠摔了一跤,旁边伺候的小太监都看不下去了,都赶忙上前帮着收拾一地残局。
兰溪红着眼眶,“你看看,人欺负我,门槛也欺负我,看看,鸡汤洒了一地。”她掀起袖子去擦拭地面,“给你擦干净啊。”
小太监实在看不过去,“兰溪姑姑别这样,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来收拾就是了。”
“那...那就麻烦你们了,符大哥,那我先走了啊,别送了别送了。”
说是走,等出了院子,却是逃的狼狈。
兰溪走了许久,屋子里还有股鸡汤的香味。
其实刚才在门口的小太监闻着这味儿,就已经馋的不行,他们平日里都有受过兰溪的恩惠,本来是想进来帮着说两句好话的。
可瞧着符晓那冷漠的神情,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只能把原地收拾了,重新换了熏香,然后慢慢退出屋子。
对符晓来说,这就只是一件小事,相比自己所追求的,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换了身月牙色的的常服,门襟前用青色冰丝绣着华丽的团,料子质地上乘,轻薄又保暖。而后从柜子里翻腾出一瓶药,生咽了下去,这样可以缓解这阴雨天气导致的腿伤。
他装作往复平常走到门口,瞥了一眼刚才探头进来的小太监,“以后兰溪姑姑若需要帮忙,你们不得推辞。”
“是,奴才就说,督公还是有情....”情意的意还没说出口,督公的脸色就变了,他生生吞咽了回去,转而又问:“那爷这是要出宫吗?”
符晓继续交代:“照顾好西苑里的狗,多留点心,别再发生以前那种事了。”
“奴才记住了,那督公您慢走。”
他口里那种事,是早些年西苑这后院养着许多恶狗,这些恶狗在他办案的过程中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因为总有些穷凶极恶的人或杀手,宁死不屈,那时候自然就用得上这些狗。
有时候是一块一块把人身上的肉撕扯下来。
为了保持凶性,平日里都是喂的生肉,自然就异常凶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一般宫里的老人都很不会刻意来这儿。
只有一些新进宫的宫女太监,偶然误闯之下,被恶犬所伤,前年更是有个宫女被吃的只剩下一堆毛发,死状凄惨无比。
所以符晓知悉后,发了严令,除了饲养者以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后来为了防止意外再度发生,还特意加上了铁门。
原以为这样能安然无恙,谁知就在半年前,这里又死了一个人。
其实人命在皇宫里来说,是最不值钱的,没什么人在意,反正每年都有无数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可对符晓来说,任何一条命,都有存在的意义,这种意义不是皇权可以践踏的,生命本来就不分贵贱。
天上就飘着几朵乌云,摊贩们估摸着要变天了,东跑西窜,集市上乱糟糟一片。
他出了宫门本想回清和风,可腿上的旧患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甚至有些力竭。
这种痛苦折磨的不是一天两天,还算习惯,所以没有立时就倒下去,强打起精神,尽可能让身子贴紧墙面,好有个支撑。
但因疼痛使然,整张脸都成了土灰色。
“下雨了,赶紧,别把这扇面淋湿了啊!”
“哎哟我的胭脂,你说你们跑什么跑....”
雨落了下来,没一会儿街上的人就跑没影了,有些则撑着伞匆匆往家赶。
他只好先找地方避雨,这一带都是相熟的,但又不想是因为这些小事去打扰了主人家。穿过大榕树,随意找了个屋檐,站在人后墙下避雨。
他刚站定不久,远远地,又看到一男一女跑了过来,溅起一片水花,雨来的太突然,即便他们跑的飞快,身上还是湿了一些。
是她....
赵双双自然也瞧见了符晓,眼神豁然明亮,向他招了招手:“这么巧啊小小!”
符晓黑着脸:“你叫我什么?”
“哦,杨太医说你叫小小,我觉得挺顺口就这么喊了。”赵双双说的轻描淡写,自顾自整理衣裳,拧干了裙摆上的水,然后才把绢帕递给身旁的齐光。
齐光自不忍心见她淋雨,看着这大雨也不知何时会停,立马道:“我去找车。”
也不等赵双双拒绝,就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符晓冷着脸:“你的小跟班倒是对你很上心。”
赵双双点头:“确实很听话,就是不知他这个失忆症能不能好起来。”她侧目去看他,却见脸色灰白,不由道:“你是不是身体抱恙?”
“我很好。”他淡淡应声,“手札呢?”
“上次就该给你,只是一回来就啃了个硬骨头,现在三婶走了,是要清净了许多。”
符晓挑眉:“那你还挺不容易的,大家闺秀也是不好当。”
赵双双:这家伙是在揶揄我?
没办法,谁叫欠人人情呢,认了认了。
难得看她没有据理力争,符晓瞥了她一眼,闷声道:“不知这雨何时会停。”
赵双双笑道:“放心好了,一般啊这种雨势来的急,很快就会停的。”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看你好像真的不舒服,要不我待会送你去傅老头那看看?”
“不用麻烦,老毛病。”
“哦....”
和赵双双所说有出入,这雨不仅来的急,还越来越大,行人们也猝不及防的成为落汤鸡。
一些赶不及的,自然就躲到了这边来。没一会儿这屋檐下就站满了躲雨的行人。
一身材魁梧的男人直接就挤了过来,冲击力较大,把赵双双挤成了小鸡仔,符晓稍稍挪了挪位子,好让她站的宽松些。
赵双双投过去一抹感激的神情,还不待符晓作何反应,一辆疾驰的马车飞奔而过,带起一片水花。
她下意识的就用广袖挡在了符晓跟前。
符晓呆住,全然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挡住那片水花,眼中泛起一丝涟漪,“你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