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最黑暗

    太空上没有一丁点的星光,没有一丁点的光亮。永恒的漆黑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

    琉歌睁开眼来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什么都没有的黑，所以他不确定是他的眼睛瞎了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黑,还是眼前世界本身就是什么都没有的黑。

    什么都没有？是的,他感觉不到这地方有任何物质的存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犹如永无止境的黑暗梦境。

    想到之前在时间城发生的一切,琉歌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他的心果然已经不在了。是的,最后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丁丁。可是没有心的他居然还没有死去，为什么？

    虽然还没有死去,但他也知道他这是在苟延残喘，他大限将至。他能感到自己已经虚弱得了极点,他之所以还没有死去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吧。

    是的，这个地方的时间是绝对静止的，没有任何时间的界线之分。

    没有任何物质，没有时间……

    想到之前在时间城，被‘时空奇点炸弹’启动的时间城，难道时间机器把他们传送到了这里——宇宙黑暗时代。

    如果是这样？菲特斯呢？他记得炸弹爆炸的瞬间他和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所以他应该也跟他一起穿越到这里了？

    菲特斯，琉歌猛的睁大眼睛，他感受到他了，是的，就在不远处。

    琉歌朝着他感应到的方向移动，不一会便看到了菲特斯。说看到也许有点不恰当，因为这个地方没有光是无法看到东西的，然而他就是偏偏看到他了。他有点不确定这个‘看到’是不是由他的眼睛看到的，还是他的脑袋直接接收到的信息？

    菲特斯看起来明显伤得比他重，然而明明没有心的人是他？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可是此时的菲特斯看起来就是那么的虚弱。

    琉歌突然萌生出一条活路——菲特斯的心脏绝对能够让他重生，也许还能让他脱离宇宙黑暗时代回到未来。想到丁雅，他心里的希望种子以超光速迅速萌芽，膨胀到无与伦比的壮大。于是他慢慢走了过去，慢慢的伸手向他的心脏位置。

    在他伸展铁一般的五指想取出他心脏的一瞬间，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接着被一股巨大力量甩了出去。菲特斯霍然睁开眼来。

    身子轻飘飘的飘了出去，又轻飘飘的停住，琉歌看到菲特斯正慢慢的站起来，然后慢慢的朝他走来，渐渐的加速，最后成为了冲击，带着压倒一切的杀气。那股杀气竟然强烈到隐隐撞出肉眼可见的光。

    只一眼，琉歌就知道他现在仍然处于疯狂中。跟一个疯子硬碰硬是不明智的，所以在他冲过来之际，飞快的往另一边避开他这绝对致命的一击。没想到菲特斯击了个空，竟毫不停歇的又改变方向向他袭来。

    琉歌只好再避，同时开口叫道：“菲特斯，你还认得我吗？”开口的瞬间他根本就没去想声音是不是能够传播出去，然而像能看到东西一样音波奇异的传了出去了。同样的他觉得这只是他的幻觉，真正和菲特斯联系的是他的脑子。他们更像陷在一个梦境中。

    菲特斯却根本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就一股脑的向他扑来。这次他的手上正出现一把绝色的弯刀。

    琉歌不得已只好也动用精神力也化出一把狭长妖艳的刀，迎了上去。他发现只是躲避不是办法，他会永无止境的疯下去。

    “铿——”刀刃相击在一起，竟然擦出了肉眼可见的光芒。在这永黑中看起来亮得那么绝色。

    “铿——”“铿——”“铿——”“铿——”“铿——”“铿——”……

    快速划动相撞的刀刃一次次撞击出绝艳的火光，两人在黑暗中飞快的移动，带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目标。

    菲特斯带着一种绝望的灭绝一切的杀意而一次次的激发出超越自己的力量，不顾一切，即使他输了也不过堕入更深的黑暗。

    琉歌则带着一种绝境知逢生的生机，一次次激发出这具残破身体所不可能发出的力量，是整个身心最彻底的潜能，已经超越了自身的极限。这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按照菲特斯这样的疯狂只怕他们会没完没了的战下去。

    “菲特斯，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菲特斯没有说话，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琉歌连忙再接再厉：“菲特斯，你真的把所有爱你的人都忘记了吗？你忘了你的父亲母亲了吗？”

    话音才落他便感到菲特斯的杀意更浓烈了，有一瞬间他竟被震得几乎握不住刀。

    “赫莲希度呢？你忘记他了吗？你其实最爱的人是他？只是你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你把他害死……”

    菲特斯的招式刀式终于乱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不——不是——我没有害死他——我没有——我从来也没想要他死——”

    琉歌一喜，也不趁机进攻，而是渐渐转为心理战术，“丁丁没有说错，菲特斯，你就是个懦夫，当初要不是你的逃避也许你的父亲母亲就不会死，很多人都不会死，你还会是个永垂不朽的千古帝王，流芳万世。”虽然他早就已经流芳万世了。

    “都是你的懦弱和贪心害死你的母亲，你因为太爱她，所以你才狠心的把她吞噬化为已有。后来又因为接受不了而害死自己的父亲，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丧生。再后来你干脆选择失忆来逃避你的懦弱，又因为你的自欺欺人而害死自己最爱的人。现在你所有爱的人在意都因你而死，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菲特斯突然停了下来，刀从他手中掉落，没有一点形象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

    琉歌把刀慢慢抵在他的心口，“如果你能再坚强些，很多人都不会死，你会过得很快乐。你的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怨不得任何人。反而是你造成那么大的伤亡，你打算用什么弥补？”

    菲特斯忽然淡淡的笑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解脱般的笑容，却也诡异非常。

    琉歌一时打不定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有暗暗握紧刀柄，只要他妄动，他会在第一时间把他的心脏剜下来。谁知却见他突然向前倾倒了下来，刀顺势的穿透他的胸腹。

    琉歌片刻的震住，这是他想不到。下意识的撒手，就见菲特斯软倒了下去，几乎条件反射移动他身边把他搂住。刀在他胸口处消失，这把刀本来就是他的精神力所化形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菲特斯看着他，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当然是他想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像原先想的那么高兴。

    菲特斯转眸看着完全的漆黑，“时间机器把我们带回宇宙黑暗时代了，我们将会永远迷失在这里永远也回不到未来。这里什么物质也没有，更不可能再制造一座时间机器再去到未来。更不可能有第二颗‘时空奇点炸弹’能够摧动时间机。”他说着叹息似乎的笑了，“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弦乐，我到底还是太小看你了。”

    琉歌疑惑：“你是说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那颗‘炸弹’？”

    “不然你以为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摧动时间机器让我们回到宇宙的最初始，如果我猜的没错，时间城也一并被彻底毁灭了。所以没有人能再找到我们。这地方真不错，也只有在这宇宙黑暗时代引爆‘时空奇点炸弹’才不会引起任何的负面影响，不会有任何的损失。真是太完美了。”

    菲特斯转眸注视着他，慢慢伸手依恋缠绵的抚着他的颜面。

    琉歌突然觉得不自在，他可记得他们可不是这么亲密的人。但他突然就不觉得不自在了，菲特斯的目光虽然在看着他却没有焦点，仿佛透过他在看着什么。

    琉歌知道他是透过他在看着父亲，也许因为他和父亲长得太像的原因。想到父亲不禁心头一揪，也就没有阻止他。

    “赫莲希度……谢谢你……对不起……我爱你……”菲特斯忽然如同梦呓般的说着，此时他的神态从未有过的安然，一颗一颗的晶莹的泪珠子从他眼角不停的滚落。

    琉歌突然发现他的外表变了，他血红的眸子竟然渐渐的变色，最后变成深邃的漆黑。墨黑的发竟然变成金色的。神态纯净异常，是他从没见过的他的表情。

    菲特斯闭上眼睛，又梦呓一般的轻轻的说：“赫莲希度，假如有第二世，我们还会遇见吗？我曾经去过地球，那里有一个来世的说法，我愿意相信有来世的存在，来世我们再见好吗？”

    听到他这句话，琉歌竟然觉得心头震撼般的抽痛了一下。

    菲特斯再次睁开眼睛，目光里已经无关一点的脆弱，他从他怀里起身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竟然伸手把自己的心掏了出来，递给他。

    “把我的心吃了吧，我要看着你把我的心吞噬。”

    琉歌拧眉看着他，难道说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大彻大悟了？带着一种奇怪的心情，伸手接过他的心。既然是他双手奉上的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闻到那种味道，琉歌全身猛的激起一阵战栗，他恍惚想起他吸食丁雅血的样子，那种上瘾的感觉让他无法自制的，想也没再多想，当着他的面把的心一口一口吞噬干净。明明血腥无比，他却觉得异常享受。

    当然吃掉他的心的刹那，琉歌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实在感，是的，和刚才有如行尸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看着菲特斯笑得诡异的表情，他不禁问道：“你吞噬过无数人的心，看着我吃掉你的心有何感想吗？”

    “有，我好像在看我曾经的自己。”菲特斯依然笑得很诡异，“现在开始，你是没有时间的生命。也就是说你是永生的。但是你会永远被囚禁在这宇宙黑暗时代，永远也回不去。即便你有永生的生命，但是你将永生无法再见到最爱的人，也许任何一个人你也见不到。你会慢慢绝望的，会慢慢失去自己，会慢慢的……最后变成疯子。”哈哈，想想都让他觉得好过瘾。

    只听他的声音都让人不寒而栗，琉歌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看都已经恢复正常了，可是说出来的话仍然那么疯狂。

    “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我是在跟你说实话。”菲特斯悠悠的叹息，神情显得无比寂寥，“也许我只是太寂寞了，我的这种寂寞永远不会有人能够体会，一想到就绝望。但现在不同，你也会体会到这种寂寥。想到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我总算觉得不那么寂寞了，哈哈。”

    琉歌极度无语中……

    看着漫无边际的黑暗，菲特斯转过头来看他，“你不是问我要怎么弥补？我告诉你，我们这种人还有一种代名词——‘神’。”说着转身渐渐向黑暗里走去。

    琉歌立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变成一个点，然后他突然爆炸了，瞬间亮极的光芒照亮了虚空。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光亮暗了下去之时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白点，犹如星际尘埃似的一种物质。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白点渐渐变了，渐渐组成另一种物质，五颜六色，那些东西只要一相撞竟然就发生剧烈的爆炸，再然后那些东西再渐渐组成别的东西。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无限膨胀。渐渐的形成各种宇宙物质……渐渐形成星际空间……渐渐形成数以千万计的星球……

    他依然不明白菲特斯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宇宙空间真的是“神”制造出来的？因为至今为止这依然是一个迷，虽然科学界早作出无数设想，但那都只是设想。没有任何一问科家能够证实宇宙的最初是由于什么制造出来的星际物质。

    而由菲特斯制造出来的这个宇宙又是什么宇宙？另一个宇宙空间？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因为就如菲特斯说的时间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也许是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也许数千万光年也说不定。他只能根据这些星际的演变推算大概是段无比漫长的时间。然而他又无法确定这些是不是真的？也许是他的幻觉或梦境？

    他没有变成疯子，但他渐渐忘记一切，甚至是自己。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就仿佛自己从不存在一般。但他却一直记得他有一个最爱的人，他知道她叫丁雅。其实他都忘记了，也忘了她是什么人了？但她一直是他心里最爱的人，无比清晰。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直到永久，直到他看见从星空的深处飞来一道瑰丽的流光，近了他才发现那是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

    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绝不是那个他最爱的人，所以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们认识吗？”

    少女看着他，最后若有似无的轻叹：“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你为什么找我？”

    “带你回去。”

    “去哪里？”

    “未来。”

    “未来？未来在什么地方？”

    “在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