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离家出走第五四天止

卢卡斯在纽约的街头沉默了好长时间。

时间还很充裕, 他勉强答应自己抽出一点点时间来感受这个与他曾经知道的不太一样的世界。

说实话, 变化说大很大，说不大……似乎和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做生意的人，讨生活的人；住别墅的人, 街头流浪的人。

世界依旧由这些人组成。

卢卡斯走到街口的时候, 拿到了一份免费报纸，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估计连审核都没有，观点相悖的两篇文章干脆列在同一个版面，简直能脑补出唾沫横飞的对骂场面。

他看着刊登的那张模糊的正义联盟合照，指尖拂过站在最中间的超人。

我都没看过他穿这样的制服, 少年人想, 这个造型真糟糕。

他嘴角翘了翘, 然后将报纸折了几折, 丢在了垃圾桶旁。

卢卡斯找了角落, 又把连帽衫套好，兜帽拉下，遮住大半张脸。街角停了辆出租车。少年指节叩了叩车窗，和白胖的司机大叔对上了眼睛。

少年人沉默了好几秒，才在对方奇怪的视线里艰难地开口：

“我……我想去……这个学校，你、你知道吗？”

泽维尔少年天才学院比卢卡斯想象得还要有名气。

坐在疾驰的出租车里, 卢卡斯垂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却在偷偷瞥着窗外。

他一直沉默，沉默到司机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司机干咳一声, 勉强找个话题：“你是去上学？还是有家人在那上学？啊，总不是去参观的吧，那不太适合普通的孩子。”

大约是太久没有和普通却友好的人类相处过，卢卡斯全身绷得紧，都放松不下来，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单词来：

“我的……弟弟在那里。”

从后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司机唏嘘的表情：

“这样啊。你们家人还不错，没有彻底丢下他。”

司机有些感叹：“你弟弟是变种人，你什么感觉？”

卢卡斯没有回答，不过司机也没打算要卢卡斯的回答。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在倾诉一样：

“其实我觉得变种人也没什么，我小时候，隔壁带我玩的邻居家小孩儿就是个变种人。”

司机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我还是小学吧，他上中学了，然后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在住院的时候被检测出是变种人。他家全家就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搬家了。”

“等他回来，只有已经出售给中介公司的房子，他家里连张纸条都没给他留。”

卢卡斯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一点都不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想都知道，一定是个悲剧。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他『奶』『奶』的墓前『自杀』了，用他自己的超能力。”

卢卡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这样，他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到现在歧视都没有消除，更何况是二三十年前？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司机转头，冲少年『露』出笑脸：“喏，就是那。我不太想过去调头，这里下车好吗？”

卢卡斯点头。

借口。

他想。

都是借口，你只是不想和变种人扯上什么关系而已，还虚伪地说着这些谎言。

他背脊是僵硬的，指尖是僵硬的，但他还是打开车门，站到土地上。

“多少钱？”

“看着给吧，”司机无所谓道。

他都这么说了，卢卡斯也没客气。他只抽了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递给司机，而后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身后的司机喊他：“嘿，kid。”

卢卡斯回过头。

司机已经步入中年，头顶都不剩多少头发，又中年发福。可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和善慈祥的味道。

他胳膊搭在车窗上，探出半个脑袋：

“我知道你也是，”他说，“只要你是个好人，我就支持你。”

卢卡斯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他动动嘴角，在兜帽的阴影下『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谢。”

一直到车开走了，卢卡斯都没动。

已经快到下午三点，日头还足。体弱的少年也出了些汗，他缓步走向不远处的大门，一边走，旁侧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在和他打招呼一样。

查尔斯·泽维尔这个名字，卢卡斯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鉴于他们的万磁王名声一直不好，他就对x教授的好名声持怀疑态度，不过总的来说……x学院应该还是相对安全的。

卢卡斯深吸一口气，一把种子攥在手心，站到了大门前。

他刚要按响呼叫器，眼睛一花，一个银发青年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青年手上的手机都没放，眼神都贴在手机上，一头银『色』短发因为没来得及打理『乱』翘着。他嘴里好像含着什么，说话有点含糊：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卢卡斯警惕道：“……等我？你是谁？”

皮特罗满足地通关了游戏。

他得意地笑，手机放回口袋，终于去打量一早教授让他接的人。少年比他矮半个头，有些纤瘦的模样，这个年纪，估计是新来的学生？查尔斯也不说清楚点。

“我是快银，”他痛快地回答，“你未来的老师？”

卢卡斯：“……我不是来读书的。”

少年对着陌生人非常警惕，哪怕他知道这位也是变种人，是他的同胞。

他依旧紧紧攥着手中的种子，一蓝一绿的双瞳冷冷地望向快银：

“我不是来上学的。”

他说：“我来找埃米尔。”

皮特罗一愣。

找……埃米尔？

没等快银再张嘴，查尔斯的声音已经在卢卡斯的脑内响了起来。

“抱歉，无意冒犯，”查尔斯嗓音柔和，语气平缓，“我是查尔斯·泽维尔，埃里克应该和你们提过我。”

卢卡斯没动。

“上来谈谈？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查尔斯道，“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来拿。”

卢卡斯嗯了一声。

他看向快银：“带路。”

皮特罗：“……”

“好吧好吧，”他暗自嘀咕，“万磁王的人，怪不得。”

***

这是一所和兄妹岛完全不一样的变种人庇护所。

从踏进这座庄园以来，卢卡斯就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他看到长着尾巴，长着蓝皮肤的孩子在校园里欢快地笑，跑来跑去，每一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如此幸运。

快银把他送到教授办公室门口就离开了，离开前反复看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到底想说点什么。

他洒了几颗种子落地，推开了办公室的木质大门。

门里，是个棕『色』板寸的男人，正低头伏案奋笔疾书。在卢卡斯进来之后，放下手中的钢笔，冲少年『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矢车菊蓝『色』的眼眸满是温柔与安抚：

“你好。”

“你好……”卢卡斯回。

有张停留在门口的椅子自己转动轱辘靠近，停在了卢卡斯身后。

查尔斯『摸』『摸』鼻尖：“请坐吧。这以前是用来方便我行动的，现在算是回收再利用。”

卢卡斯没动。

查尔斯：“所以说，还是要谢谢埃米尔。”

卢卡斯这次动了。

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什么，少年僵硬地坐上了轮椅改造的凳子，他表情不是很好看，冷冷道：

“所以你扣下了埃米尔？”

查尔斯表情惊讶：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的少年，卢卡斯也根本没有兜弯子的意思：“埃里克带埃米尔来你这里之后，告诉我们，他不会再回来了。 ”

卢卡斯嘴唇抿得紧紧的，压抑着心里沸腾的情绪。

埃米尔是不一样的。

对他来说，兄妹岛上的伙伴固然重要，但埃米尔对他来说不单单是伙伴。他感谢他，又别扭地想要保护他。

查尔斯顿了顿。

他有点哭笑不得，在卢卡斯执拗的目光下，伸手把一旁置物架上，放在中心的“二十块手机”给拿了下来。

x教授做事儿放心，手机在他这里始终都有电，就是怎么都没等来它的主人。

查尔斯：“给。”

卢卡斯：“……这是什么？”

查尔斯：“手机。”

卢卡斯有点搞不懂：“这我知道，什么意思？”

查尔斯微笑：“是埃米尔给埃里克的礼物。他一直在等埃里克来，但是埃里克没有。”

想想不知道在忙什么，回岛上也是行『色』匆匆的万磁王。

卢卡斯：“……”

查尔斯：“别急，还有。”

说着，他转动椅子，去后头的柜子那拎了满手的袋子回来。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甚至除了每个人都有的小玩意儿，还有些牙刷洗发『液』甚至香肠火腿之类的东西。

……果然非常有埃米尔的风格。

查尔斯笑道：“这是埃米尔给你们的礼物。”

男人微笑着从袋子里准确地翻出一沓塑料袋，上头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你是卢卡斯？”

少年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查尔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埃米尔专门给你的礼物。”

卢卡斯茫然地接过来，看着纸条上埃米尔圆滚滚丑萌萌的字迹：

——to卢卡斯，瞧，你发财的机会到了。

抓着一堆垃圾袋，原本已经神情放松的少年人『露』出了一个深邃黑暗的微笑：

还没忘这事儿吗？！

呵，埃米尔你个小混蛋。

查尔斯看着刺猬样的小少年一点点平和下来，深藏功与名。

他对卢卡斯发出邀请：

“既然来了……要不要在x学院住段时间？”

卢卡斯摇摇头。

他看着那堆需要他带回去的礼物，抬头去看查尔斯：“我还是想见埃米尔。他在哪里？”

“不先给他打个电话？”

“不，我想见到他。”

与此同时，大都会。

克拉克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或者说，全报社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佩里·怀特难得心情不错，手一挥，提前下班！

报社一片欢呼，克拉克也心情不错地推推眼镜。

有同事喊他：

“一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啊？”

克拉克摇头拒绝了：“不啦，等下有点事儿。”

要给小孩子送帽子，顺便关心一下他上学第一天感受如何。

然后回斯莫维尔一趟看看看爸妈，把床也送回去。

再去看看卢卡斯吧。

希望超人不要太忙。

“什么事这么忙啊？比泡妞重要吗？”喜欢嘲讽的杰夫一边接水一边笑他，“你不一起来我们都找不到乐子讲了。”

克拉克微微一笑，手上捏下一小块儿橡皮往饮水机那一丢，精确地让热水开关打开，烫得杰夫嗷的一声拼命甩手。

克拉克收回视线，深藏功与名。他飞快地收拾好桌面，拎起装着小黄鸭帽的袋子：

“那我就先走了。”

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杰夫，又推推镜框：

“啊，你这不是就有乐子讲了，是吧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