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醋意五
此时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既然安康公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少离只得起身下车给她个面子。
林思念拉住了谢少离,轻声道:“我跟你一同下去。”
正巧,她也想见见这个公然说仰慕谢家世子的帝姬,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谢少离抱拳躬身,林思念双手叠于左胸,朝安康公主屈膝行大礼。
安康道了声‘免礼’,有宫娥替她轻轻挑开了红纱帐帘,露出了她半张尖瘦的瓜子脸儿来。
倒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就是年纪小了点,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眉目间还带着稚气,却又喜欢故作老成。林思念没把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心想她比江雨桐要差劲远了。
就这么个女人!两人对视,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轻视和鄙夷。
安康目光骄横恣意地打量着林思念,半响红唇轻挑,弯成一个倨傲的弧度:“这就是小谢将军的妻子?”
林思念眯眼笑了笑,忙道:“正是臣妇。”
安康拧眉。听那些个女眷说,谢世子的娶了个艳俗无脑的女人,整日浓妆艳抹仰人鼻息,还是个跛脚的瘸子,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好歹是堂堂帝姬,太子胞妹,虽不是圣上最得宠的孩子,但打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就比不上这个三姓家奴之女!?
安康暗自握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入皮肉,她皮笑肉不笑道:“听说小谢夫人最喜珠宝首饰,前些日子御宴时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怎么今儿倒如此素净了?可见谢府虽是个有福气的去处,只是这福气,未必所有女人都享得起。”
安康公主指桑骂槐,跟他哥一样是个尖酸刻薄的人物,只是太子还愿意装出一副亲和的笑脸来,这安康却是连笑脸都懒得装了,整个就一被宠坏的小姑娘,说话丝毫不留嘴德。
谢少离面色沉了沉,这安康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妻,真当谢家的权势是白捡来的么?
他不说的时候,眼神冷得似冰,安康没由来感到一阵凉意。
林思念赶紧拉了拉谢少离的袖子,又装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来对安康道:“帝姬所言极是!若论福气,谁能有安康帝姬有福气啊!天潢贵胄的福,也不是人人都驾驭得了的呢。”
“那可不……”安康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察觉到一丝不对:林思念这话明褒暗贬,分明是在取笑她虽生在帝王之家,但也未必能享得起帝王的洪福!
安康公主柳眉一竖,正要发作,却又看见林思念笑得傻乎乎的,不像是在损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挽着谢少离的胳膊娇嗔:“夫君,帝姬都说了,我不如前儿御宴时好看了呢!”
谢少离:“好看的。”
安康一时间面色青红交加,半响只咬咬牙,将气撒在下人的身上,恨声道:“还停在这做什么,要是耽搁了本宫回宫的时辰,拿你们是问!”
铜锣响起,鸾车匆匆起驾,林思念还挽着谢少离的胳膊作戏道:“夫君,我们去买些胭脂首饰吧!把我打扮得美美的,好嘛好嘛?”
鸾车里的安康公主气得绞碎了手中的帕子,捂住耳朵恨声道:“本宫竟是,输给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而街道旁的谢少离望着浮夸做作的林思念,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好。”
……好?
林思念从自己感人肺腑的演技中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谢少离,眨巴眨巴眼问:“好什么?是我演得好么,像不像是一个粗鄙无知的小妇人?”
谢少离摇摇头不说话。
林思念暗自吐了吐舌头,转身上了马车,谢少离跟着上来,吩咐马车夫道:“往东街去。”
东街?林思念问:“不回家么?”
“待会再回。”谢少离正襟危坐,玉面无瑕,清冽的嗓音染上了阳光的温度:“先带你去买珠宝首饰。”
哈?!
林思念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我就随口一说的,你不用当真的啊,太浪费银两了!”
谢少离认真地说:“花在你身上,不算浪费。”
怎么回事?林思念红着脸捂住胸口: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反而更让人心跳加速啊!
谢少离的耳根也微微泛红,不甚自然地扭过头去,欲盖弥彰道:“你打扮得好,谢府也有面子。”
林思念:……后面这半句就不用说出来了,谢谢。
谢府的马车在东街的珠宝铺里逛了一圈,满载而归。谢少离品味独特,大概觉得所有亮闪闪的东西都能博得女人的欢心,林思念看着满屋子珠光宝气的物件,顿时觉得刺眼睛。
好吧,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她从里头挑了一对不算太打眼的玉镯戴在手上,喜滋滋地想:姑且,就当做谢少离送给她的第一件定情信物罢。
她捂着脸在床榻上滚了一圈,又抱着被褥四仰八叉地躺着,眯着月牙儿眼望着红绡帐顶,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入夜,谢少离沐浴完毕回到厢房中,一掀开内间的珠帘,便愣住了。
林思念仅穿着纯白的里衣,长发垂腰,垂首坐在榻边朝他笑,笑得跟林间狡黠的小兽似的,摇曳的烛火中,她上挑的眼尾勾人心肠。
今天的林思念有些奇怪。谢少离心脏一紧,像是被一片羽毛挠过,下意识朝榻边走去。
走近了,还可以闻到林思念身上淡淡的花草香。谢少离浑身绷紧,呼吸乱了节拍。
见到他走近,林思念站起身,仰首望着他笑了笑。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抚上谢少离的腰带。
谢少离清冷的眸中染上些许茫然,静静地任凭林思念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腰带,接着是外袍、中衣……
温润的指尖触到里衣的时候,林思念的脸已是红成胭脂色了,尽管她羞红了脸,眼中却是清澈坦荡没有一丝惧意,更显得娇媚万分。
谢少离忽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几乎是献祭般,她无声地暗示他。
谢少离却是忽然握住了她的指尖,喉结几番滚动,半响才极其艰涩地说:“不行……”
???!
林思念一僵,傻眼了。
谢少离垂下眼,将体内冲动暴虐的因素一点一点强压下去,他死死握住林思念的指尖,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今晚,不行。”
他的背上还有红肿的、纵横交错的鞭伤,是前日违反军规提前退场的惩罚,他不想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与她缠绵,他怕她看了会恶心,会害怕。
但林思念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半晌才垂下眼,极轻极轻地‘哦’了声。
林思念掩饰地笑了笑。此时的她完全忘了浑然天成的演技,只笑得很勉强。
她爬到榻上,默默地给自己盖好被子,背对着谢少离蜷身假寐,被中的手还不忘拉了拉裤腿,盖住小腿上狰狞的伤痕。
好气哦……
林思念将脸埋在被中闷闷地想,安康公主的事她还没释怀呢,好不容易投怀送抱向谢少离示好,居然还被无情地拒绝了。
激情褪去,她只余满腹的羞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谢少离还是不愿碰她,莫不是因她的残疾而倒胃口?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谢少离挥袖灭了烛火,便紧跟着躺在了榻上,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
林思念更气了。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他伤了一个无知少女……不,无知少-妇的心,都不知道安抚一下的么?
早知道就要用上阿娘做的香囊助助兴,霸王硬上弓也好啊!
谢少离望着林思念的背侧躺,他知道林思念恼羞成怒了,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干巴巴问道:“过两日,好不好。”
好好好……个鬼啊,这种事还要算好良辰吉日吗!
林思念真是气急了。黑暗中,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林思念感觉到身后那人绵长的呼吸,心道:他睡着了?
她气得蹬了蹬被子,装作翻身的模样,在床榻上滚了半圈,刚巧滚进谢少离的怀中。她佯装熟睡,满足地依偎在谢少离怀中。
他的怀抱厚实温暖,有着淡淡的药香,想必是受了点伤。
林思念的心紧了紧,开口想要问,又想起自己此时在装睡,只好硬生生忍着。
她闭上眼,正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到谢少离的手臂动了动,接着轻轻地拥住了她的肩。
就像是护住一件易碎的珍宝,就像是拥住一个脆弱的梦境。接着,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间。
林思念睫毛颤了颤,撇下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日难得放了晴,空气中的阴湿之气一扫而尽,秋阳暖融融的。
谢少离一早就去宫中巡防去了,林思念正在府中侍弄药草,便见下人来报:“金陵郡王和江姑娘来了。”
一听到江雨桐的名字,林思念一喜,忙丢了浇水的木勺迎向大厅去,眉开眼笑道:“正巧我一个人闷得慌,江姐姐便来了!”
“可不是么,临安我就认识你一个女孩儿家,挂念得紧呢!”江雨桐穿着一身白色的武袍,乌发束起,做男子打扮。她挥手赶跑黏在一旁的赵瑛,这才拉着林思念的手一同朝前院的空旷处走去。
俩人练了会箭,便又见下人来报:“夫人,门外有一位萧公子求见。”
萧恨水么?他来做什么。
林思念有些诧异:“请他来院里罢。”
下人领命退下,不一会儿,萧恨水便抱着一堆礼盒进了门,朝林思念温声笑道:“师姐大婚,我没来得送件像样的贺礼来,今儿一同补上,万望师姐莫要嫌弃。”
说罢,他目光瞥见了一旁射箭的江雨桐,顿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