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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将生死置之度外

"看过谁?"

我顺口轻声细语的接下话茬。

他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不像是在梦呓,口齿清楚的回答我,"我爹,还有思莲……"

自从纪大帅去世以来,我鲜少听纪辰远主动提起他,更别说是主动提及去看他。

这样的转变倘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会为纪辰远感到高兴,因为他终于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对父亲的情感了。

可是如今,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总感觉,他这一刻的转变,都是因为如今水深火热的局面造成的。

他是不是也在跟我一样害怕着,倘若哪一天离开了,连最后去看望一下大家都没有做到?

我心头一紧,轻声细语的**,"我也很久没看他们了。"

可事实上,我能去看望的人,除了思莲,便再也没有了。

我最想看望的阿娘和北凌夜,连尸身也没有留下,就连衣冠冢,也没有立一个。

语毕,我感受到纪辰远皱起的眉头更深的内敛了一下,几乎快容不下我纤细的手指头。

我不免一阵心疼,幽幽轻语,"纪辰远,我们今天去看他们吧。"

语落,一直紧闭着双眼的纪辰远终于

轻轻掀开眼皮,眼眶里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快要滴出水来。

我同他相视一笑,一样的淡然,一样的哀伤。

我轻轻握住纪辰远的手,在心里想着纪大帅和孟大师的墓碑,带着他瞬移过去。

从魔界出来时还是青天白日,到了桃庄的山上,却已临近傍晚。

黄昏略显昏暗的光线照射在山头上,将万物都映成了微黄的色彩。

离开桃庄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纪大帅的坟头周围,却已然长了许多半指高的杂草出来。

而纪大帅旁边的孟大师的坟头周围,却干净异常,大概这就是修道之人的神奇之处吧。

纪辰远看了看纪大帅坟头周围的杂草,尔后蹲下身子,伸手就去拔。

我本有意帮他,可手指微动,看见他哪怕是被杂草割破了手指也毫不在意的模样,又堪堪收回手。

杂草虽然多,但好在长得并不高,纪辰远没有拔多久,纪大帅的坟头就干净了不少。

他的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液,被他不以为意的伸手一揩,直接擦掉。

尔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纪大帅的坟头前,左手手臂轻轻搭在石碑上端,遥望着远处的山峦。

我在孟大师的坟头旁坐下来,看太阳隐在薄薄的云层里,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晖,从云层的罅隙间泄露出来。

纪辰远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静坐了许久,直到落日下降到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头,天光渐暗。

这样安宁静谧的氛围,蓦然让我想起了当初纪大帅刚离世时的情景。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纪辰远在纪府庭院里坐着,淋着雨,浑身湿透,纹丝不动。

后来将纪大帅安葬好后的当天,他也是如此一言不发的守在墓碑前,一个字都没有说。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的他,都那么令我心疼。

就在落日即将完全没入泼墨的山峰时,他终于低沉着嗓音说了句,"去看思莲吧。"

我静默着点头,从地上站起来,看见纪辰远也同时起了身,一瞬不瞬的盯着纪大帅的石碑。

过了几秒,他再度半蹲下身子,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以指腹轻轻抚摸石碑上的文字。

尔后徐徐启唇,"爹,我还是和楚沐庭遇见了,他没有为难我,还提拔我做了副将,和他一起杀敌。"

他沉沉吸了一口气,缓缓勾起唇角,"你不用担心我,

我很好。还有,我不恨你了……"

那一声"我不恨你了"响在耳畔,就好像蓦然在空灵的山林间奏起的音乐,涤荡了整个血肉模糊的心灵。

我突然颇为伤感,人生在世没能等来的原谅,如今变成了一抔黄土,终于如愿以偿。

可斯人已逝,终究是听不见了。

我默默垂下眼睑,对着孟大师的墓碑拜了三拜,"孟大师,映雪许久没来看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现在很好……"

我还想多说几句,可言不由衷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声音也跟着逐渐消弭下去。

纪辰远和我各自同纪大帅与孟大师道完别后,我便又带着他去了祁县的郊外,思莲的坟冢前。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谧,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喧嚣打扰,只有偶尔的几声鸟鸣幽幽啼啭。

已经七月,四周不知名的几棵树木,尖端的枝丫处已有零星的叶子开始出现黄色。

再过不久,就是彻彻底底的秋高气爽,凉风习习了。

可自古伤秋悲寂寥,也不知到时候,我又是如何的模样。

明知思莲不可能听见,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她说很多话。

"思莲,我今生做

过最糊涂的一件事,就是冲动之下去了冥府找你。

我以为,我可以把你带回来,把你留在我身边,可到头来,却害得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是我一意孤行害了你,一如当初我一意孤行,如今害了北凌夜。"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石碑上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思莲"二字,眼前好似出现了她那张素净的小脸。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我终是泪眼婆娑,"对不起……思莲,对不起……这句道歉,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早在地狱之眼的时候,就应该对你说了……"

身旁的纪辰远伸出手臂轻轻抱住我的双肩,手掌缓缓拍抚着我的臂膀,无声宽慰。

"思莲,你走后没人和我拌嘴,耳根子太清静,我的话也少了……"

我和纪辰远在思莲的坟前一直坐到入夜,感受着身边吹来的微凉晚风,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纪辰远突然喃喃自语,"廑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一个人,我觉得……"

他果然还是在忧心我。

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准备。

可我不忍心告诉他,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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