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南柯一梦（1）

石床上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受到惊吓，依然纹丝不动，端坐如山。

在低下头的那短短几秒里，我脑子里想到的，竟然不是北凌夜，反而是老妖怪那个老顽童。

也许明知这是梦里，明明可以大胆一点儿，可还是不太想让自己太过拥有期望。

因为一旦失望，我害怕自己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就好像上次梦见他去了黄泉，喝了孟婆汤，我便不顾一切的相信这是真的，并去黄泉找他。

可事实上，梦终究只是梦而已，一觉醒来，两眼睁开，梦中再多的好坏与企盼，都成空。

我从此人的如瀑青丝缓缓朝下看，一双斜长入鬓的锋眉首先映入眼帘，之后是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在看到那两道眉毛时，我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和隐隐期待渴望的心情。

记忆中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张轻抿起来的薄唇，没有多少血色，但并不显得苍白。

一头墨色长发随性的披散在肩头，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熟悉的玉佩。

他果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面如冠玉，颜如舜华。

我轻轻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任由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由指缝

穿过，湿了掌心。

其实当真正确定是北凌夜的时候，我真的好想一下抱住他。

告诉他我长久以来的痛苦和相思，也告诉他，是我的错，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我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我明白，这只是梦境。

我害怕一动他，或者是发出任何声响，他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缓慢的蹲下身，终于与北凌夜平视，这才意识到他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只着了下身长裤，紧致的胸膛上带着些许汗液。

四周的白气缭绕着，温度也并非是我最初以为的那么低，反而透出一股温暖。

北凌夜始终紧闭着眼，像是在打坐，又像只是在小憩，或者闭目养神。

我试探性的轻轻启唇呼唤，“北凌夜……”

眼前的他无动于衷，也并没有从我的梦里消失。

我有些庆幸，继而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肩膀，触感竟然莫名的真实，真实到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微微的湿润。

从他身上传到指腹间的温度是温暖的，与周围白气的温度极度相似。

我保持着手指放在他肩膀上的动作等了几秒，他依然好好的端坐在我眼前，竟没有半点虚化。

此时此刻的我，终于放开了

捂住嘴唇的手掌，一个倾身，直接抱住他。

怀里并没有传来令人失望的空落感，胸口的疼痛在抱住他的一瞬间，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终于泪如泉涌，多日来的思念与沉痛悉数翻腾，堵得我胸口发闷，泣不成声。

“北凌夜……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抱住他的双臂忍不住收紧，紧到能尤为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膛间心脏的跳动，以及均匀缓慢的呼吸。

他的心跳声很沉稳，平静到好似一汪沉静的湖水，没有起丝毫涟漪。

这样的拥抱已经有多久没感受过了？

上一次相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

努力去想，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却只剩下后来那些我不断拒绝他的画面，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特别是最后北凌夜化作虚无消散时的场景，更像是一把刀，在一下一下的剜心头肉，不断凌迟。

这些记忆让我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可能够再一次感受到如此熟悉的怀抱和心跳，哪怕是南柯一梦，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被我紧紧抱住的北凌夜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熟睡了一般，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动静。

我害怕这

个梦太短，害怕还没等到好好看一看他，就毫无征兆的醒了。

于是我终于放开了他，在他旁边的石床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就感受到一阵冰凉，凉意透过衣衫传进身体，有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

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石床的材质，竟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在如此幽冷的环境里，难怪会这般冰凉渗人。

这是在梦里，北凌夜应该不会感觉到冷，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将他拉起来。

我刚想从石床上站起来，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源陡然从石床上传过来，身体里的寒意顷刻间消失了一大半。

石床上的凉意还在，可在这股热源的驱散下，两者相调和，竟然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

我蓦然想起刚才看见的北凌夜身上的汗液，似有所悟的回头，看向身后那股从洞顶岩壁上倾斜下来的溪水。

溪水在石床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奇怪的是，水潭里的水永远是满的，无论上面的水如何倾泻，始终不会溢出来。

我忍不住俯身轻轻触碰水潭里的溪水，竟然是热的，难怪会冒出如此多的白气。

虽然我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西北山的某个灵气阜盛之地，可这个洞府确实是很

舒服了。

直起身时，一直端坐在石床中央的北凌夜竟然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我眨了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却再未看见他动过。

许是刚才的错觉吧。

倘若在梦里他也能和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

我黯然神伤的垂下眼眸，轻轻将头倚靠在他的肩头，**般轻语，“对不起，北凌夜。

我一直想要和你断绝关系，可当你真正离开了我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无论你在或不在，我还是一如既往没骨气的爱你。”

“是我误会了你，误以为是你杀了我，还刻意接近我，想要解除廑爻对你设下的封印。

其实真正杀我的人是清歌，是他去向老妖怪求了冷丹，让我灰飞烟灭，我看见的那个你，不过是廑爻幻化出来的而已……”

我抬起脑袋坐直身子，伸手捧着他的脸，将其转过来面对我，“我知道，你再也听不见这些了。”

心里的痛难以自抑，眼前北凌夜的脸已经模糊不堪。

“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北凌夜，我爱你，从莫琦月的青葱岁月开始，直到如今，依然无可救药的爱你。”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陡然混杂着我的啜泣声泠泠响起，“我听见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