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流民

纪辰远的声音里暗含一丝担忧，我只心下警惕几分。

疯魔后的思莲执意认为是我与北凌夜合伙杀了沈东尧，竟然不顾性命的想要杀我为他报仇。

马车在桃庄停下了，思莲还是被关在上次的老地方。

我与纪辰远刚下马车，就见那个掌柜一脸笑意的从当铺里飞快跑出来。

这模样不禁让我想到了上次来的时候，他也是如同现在这样一颠一颠的跑过来的。

来到近前，他小心翼翼的跟在纪辰远身旁，然后又委婉的询问了我们的来意，就急忙的在前面带路。

许是知道我对思莲很关心，所以他一路没少说思莲的好话，多是大夫说她恢复的很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和普通人无异。

纪辰远听后什么也没有说，而我只能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有了几丝笑意，可是想到下马车前听到的那句话我的心里却并无多少期待。

来到屋外，这次掌柜的倒是很警惕，开锁之后先是等了片刻，屋里并无响动，他这才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往里看了一眼。

如此后，那掌柜的才把门全部打开，然后掩饰般回头对我们说：“思姑娘肯定睡着了。”

我已经顾不得他之后又说了什么，连忙越过他

就是往屋里走。

即便如此，我也注意到屋里没有一点锐利易碎的东西，甚至连床帏也没有，我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思莲自尽。

床上躺着一个人，我几步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眼窝凸出、颧骨**看上去有些吓人的女子面孔。

瞬间我的眼前就弥漫出一片水雾，床上那张瘦弱的面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初到楚府在思莲居见到那个笑的腼腆，而脸蛋鼓鼓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小姑娘。

她不该是这副模样！

心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凌迟我的心，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在沈东尧刚死的时候，她扑进我怀里痛苦的模样。

我小心翼翼的把她额头上因为流汗而沾到一起的秀发拢到耳后，才小声的对她说：“思莲，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许是见不得我如此难受的模样，纪辰远上前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柔了声音安慰说：“如今为思莲看病的是祁县最好的大夫，她一定能好的。”

我点点头，只是垂下的眼里满是嘲讽。

院里的桂树在一场大雨后显得更加青翠欲滴，而那桂花也如繁星般挂满枝头，不时零落的飘散几些，如此也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个树下男子的宽肩上。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淡声说：“此次回去，我就要出征北上，你照顾好自己。”

这声音里分外冷情，可是我却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关心。

动了动唇，我最终只能说了句：“一路小心。”

外面的情势已经越来越不可以控制，今日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们马车上标有元帅府的印记，那些流民早就上来抢了。

那时，我悄悄的掀开帘子一个小角向外望了一眼，只一眼我就心中大惊，那些人衣不蔽体，眼里冒着的尽是幽光，看着我们仿佛是看到了待宰的肥羊。

那般骇人的场面如今还在我的眼前盘旋。

如今站在这府里我才稍稍安心，也就有时间想其他了。

“那些流民是哪里来的？”

“东北一带发生干旱，地里颗粒无收，所以百姓只能拖家带口的向别处逃，而江南一带素来富饶，因此就有不少流民赶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我无端就听明白了里面的无奈。

江南是富饶，可是那些粮食基本都是在上层人士手里，底层百姓照样起早贪黑也不一定能吃饱饭。

“那就任由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吗？”

想到那一张张瘦骨嶙峋的面孔

，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

虽然知道这样问，有点强人所难，可是如今在这偌大的祁县能帮助那些人的可能只有纪辰远纪元帅一人了。

满树桂花被风吹的簌簌作响，而我只是仰头看着面前男子颀长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然看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他才抬手把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良久后，我以为他不会开口，可是他却嘶哑着嗓子说：“我没办法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不是身体上劳累，而是因为对那些即将面对死亡，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久到我自己的双腿都恼麻木之时，我才感受到原来这就是人间疾苦。

我以前以为沈东尧、娘亲、爹爹相继离我而去，这就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而今才知道原来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也是一种煎熬，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把那些强壮男人都招进军中，然后以元帅的名义义捐善款去救助那些妇女孩子，这样也不可以吗？”

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曾任江南的大官就曾经这样做过，而今江南百姓提起他五一

不是称赞。

“映雪，你想的太简单了。”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着我说。

为何前人做得，他就不可以？

我心里有些不虞，可是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我只能安慰自己他许是另有顾虑，可是能有什么顾虑是让他可以放弃那些数以千计的百姓的？

他最终也没有告诉我他打算怎么办，只是告诉我明日一早，他便送我回去。

而我想要多照顾几日思莲的想法也被他厉声拒绝了。

他的心情不好，我只沉了眼眸，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去了。

原本我想说的是把思莲一起接回去，然后等北凌夜回来一起带我们去西北山。

可是如今看纪辰远的态度，根本就不可能同意我如此做。

夜间，躺在榻上，我没有一丝睡意，眼前一会儿是路上看到的那些眼里冒着幽光的流民，一会儿又是榻上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思莲。

来回交替的画面，让我心里烦躁的紧，只能披衣下榻，来到窗边我只静静地站在一盏油灯前，看着它明明灭灭，宛若是看到我自己前半生，波折丛丛。

就在此时，我面前的窗却是突然开了，然后一个声音如鬼魅般传进了我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