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宛陆家
轰隆……
突然肆虐起来的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顷刻间席卷了宓都。
柳南栀正在贾府上喂养那几只小老鼠。
刚抓来时还瘦瘦弱弱的幼鼠们,如今已被心酒喂得圆圆胖胖的了,不时冲撞着笼子,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柳南栀捉了其中一只出来,单独放进一个笼子里。然后她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到喂给老鼠的食物里。
“娘娘你这是……”心酒不明所以地看着柳南栀做完这一切。
柳南栀弓着身子,看着里面还活蹦乱跳着的小老鼠:“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我只是想看看我的猜测到底对不对。”说着,她又用力捏住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挤了一些血水到小瓶子里,交给心酒,嘱咐她以后每一顿都要给那只单独关着的小老鼠喂食掺了血的食物。
心酒虽然不知道柳南栀究竟想做什么,但既然是柳南栀吩咐下来的,她也点头答应照做。
原本柳南栀是打算喂完小老鼠就回王府,毕竟她一个王妃,整天呆在太医府上,传出去也容易惹来非议,不过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闲下来,她也正好帮心酒做点事,顺便学习一下这个时空的医术。
心酒虽然是贾太医捡回来的孤女,但打小就聪慧,品行又好,贾太医便将一身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心酒,就连看人向来挑剔的竹楠嬷嬷也喜欢这丫头,甚至将心酒收为了义女。
柳南栀相信竹楠嬷嬷看人的眼光,所以也不拿心酒当外人。
“娘娘你这是在哪里学的医术?我记得你从前,可是连山参、党参、人参都分不清楚的,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个小行家了?”心酒见柳南栀从挑选药材到帮忙配药都做得一丝不差,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离开宓都之前在贾府住了几天,在照顾柔儿的空闲时间研究了几本医书,难道柳南栀就已经对医术掌握到这个地步了?
“我这几年在山上清修的日子可不是白搭的。再说,我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分拣药材还不简单吗?这配药,都是书上有写的,又不是什么有针对性的
问诊,不就更简单了?”柳南栀笑了笑。
三两句话虽然把心酒给糊弄了过去,可一旁的柔儿却是觉察出不对。
这几年在山上,她日日与柳南栀相伴,不说寸步不离,但至少绝大部分时间俩人都是在一块儿的,她怎么没看见柳南栀研究医书?再说了,以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小姐也不会对医术感兴趣的呀!
其实不止是这一点,在其他很多方面,柔儿都发现了,和以往相比,主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柳南栀,哪里想得到利用流言来挑拨太子和柳南雪这种法子?又哪有胆量在婚典上循循善诱,牵引出验身这一说,逼得太子愣是不留任何情面地将柳南雪这块狗皮膏药给轰出家门。
更别提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去寻莫家寨的人谈合作,这份智慧和胆量,绝对是从前的柳南栀所没有的!
甚至要是在以前,柳南栀心知自己顶着这张“丑脸”出门会惹人指点、笑话,所以是绝对不会愿意去参加这场婚典的,那可是文武百官聚集的地方,柳南栀丢不起这个人,也更怕会给北慕辰丢人!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就在柔儿闷声沉思之际,大雨中一名小厮飞奔进贾府,一边跑一边大喊:“贾姑娘!贾姑娘救命啊!”
正在研磨药粉的心酒闻言抬起头,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陆府大少爷的随从四条。
四条这么着急忙慌地冒雨跑来贾府,难道是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心酒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少爷……少爷刚才吐血了!贾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四条眼眶泛红,说话间都快哭出来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心酒连忙说道。
“少爷……少爷……”四条已经语无伦次,嘴里嘟嘟囔囔的,看样子是陆大少爷的情况确实很危急。
柳南栀见状,拉住心酒说:“你先跟他去陆府看看情况吧,我去拿药箱,马上给你送过来!”
见四条这么神色慌张的,心酒也顾不得跟柳南栀讲什么身份尊卑了,便顺着柳南栀的意,先跟四
条往陆府去了。
柳南栀一面吩咐柔儿去准备马车,一面回后院去找心酒的药箱。
虽然俩人也算老熟人了,可柳南栀也不常进心酒的房间,并不太熟悉,只能到处翻找,不过幸好药箱放的地方比较显眼,柳南栀翻找了一会儿便看见了,拿上药箱就匆忙赶往陆府。
大宛豪门陆氏一族,可以算得上是这整个时空里的首富了。
作为从数百年前就发展起来的商贾巨擘,历经朝代变迁却依然挺立,不但积累了丰厚的身家,亦和周边许多邻国以及各种江湖势力保持着长期友好的商贸关系,这使得陆家不但是商贸巨子,更是一股十分强大的民间势力。
方才那个小厮口中的“少爷”,也就是陆氏家族的嫡传长子,陆璟瑜。他不但是现今的陆氏商会当家,还是当朝皇帝的侄子,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诸位皇子们的表兄弟!
柳南栀主动提出帮忙,除了真心的一部分外,其实也是想去一睹这传闻中的陆家大少爷的真容。
马车飞快地赶到了陆府。
作为大宛首富之家,挂着金字牌匾的陆府独占了几乎整整一条街,基本上,这宓都城外城中,一小半都是陆府的府邸,另外还有一小半,是陆氏商会的产业。
可以说,整个宓都内外城,内是皇宫,外是陆府。
柳南栀前世见过的有钱人也不少,什么别墅、庄园、古堡的也都去过,所以那骄阳王府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但第一次见到陆府,她却还是惊了一下。
这古香古色、结构严谨的建筑,沿着街面排开,光是大门就有太子府的两倍大,内里斗拱飞檐,阆苑相接,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与假山怪石、藤萝翠竹交相掩映。
柳南栀现代的建筑是见多了,可这么富有古韵的庞大建筑,她可是第一次见。虽说比之皇宫略有逊色,但它与皇宫那种刻意渲染庄重、大气的气魄的装潢又有所不同,何况皇宫哪里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走动的,偶尔进宫也就是那几条熟悉的路径,倒也腻烦了。
此刻被下人领着往陆府后院的陆璟瑜的住处去,柳南栀才得以领略了这
番风光,甚而让她想起杜牧写《阿房宫赋》里的句子: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以前柳南栀还没这么深刻地觉得,后人不可见阿房宫原貌,真真是一大惨痛的损失!
“姑娘请……”
柳南栀没有表露身份,只说是来给心酒送药箱的,那领路的小厮却也恭恭敬敬地将柳南栀请进了院内。
“咳咳咳……”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房中传出咳嗽声。
偌大的房间分为内外两室,外是待客和用膳的大堂,内是卧房。
就这个卧房,都快有柳南栀那王妃卧室的一倍大了!
“贾姑娘,我家少爷他、他这病……”四条含着眼泪,望向躺在病床上那名脸色苍白的公子哥。
虽说陆家当家的年岁已经二十九有余,但面容看上去仍是如同少年般清朗俊秀,甚至算得上眉目如画,这苍白的肤色加上一丝柔弱的病态,竟让柳南栀有一种看着男版的西施的感觉。
早就听说,那陆璟瑜的生母稚卿公主年轻时可是大宛第一美人,多少他国的王孙公子求亲踏破了门槛,最后先皇愣是将她许给了一个经商的平民。
可见这陆家在大宛的地位非同寻常。
心酒把着陆璟瑜的脉搏,眉头虽然微微拧起,但语气还算缓和:“放心吧,还是老毛病。只是连日操劳,疲乏过度,导致气血瘀滞,一时急火攻心,气血得不到舒解,便呕了出来。我一会儿用针灸替他打开心脉,活血散瘀,再配几服药,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有劳贾姑娘了。”陆璟瑜轻声应和。
闻言,心酒皱起眉头:“不过,我也说了,这老毛病一时无法根治,还需花些时日好好调理,日常饮食、劳逸都要有规律,而且不可过于急躁,切忌动怒、暴躁和过于忧愁,你说说你,倒是做到哪一条了?”
堂堂的陆家大少爷,此刻被心酒一通责问,训斥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场面也是有些滑稽。
这也是柳南栀喜欢医生这个行当的一大缘由。任凭再怎么厉害
的人,但凡有个病痛,不也得乖乖听医生的话,挨了骂还得赔着笑应和呢。
“还有你,不是跟你说过陆少爷的情况了吗?他自己不爱惜身体,你这个贴身伺候的人也就这么由着他了?他要再这么下去,你就趁早收拾包裹,等着换个主子吧!”心酒又瞪了四条一眼。
“这次也不怪少爷,毕竟是因为二少爷的事情……”
四条想替主子和自己声辩,不过被心酒瞪了一眼,那一脸“做错了事还敢顶嘴,连大夫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的表情,吓得四条赶紧收声,乖乖地低头挨骂。
柳南栀不禁捏了把汗。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堂堂的陆家大少啊,心酒这训完主子又训奴才,不知道状况的,恐怕还以为她才是这家的女主人呢!
没想到心酒这一通训斥下来,陆璟瑜不但没有恼,反而蓦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我知道错了。”
简直像是春寒料峭里开了一朵迎风的樱花。
柳南栀可不是容易发花痴的人,不过这陆家大少爷的“美貌”,真算得上是仙男下凡了,花痴一下也不为过。
看着这样的美貌,就算是有再让人生气的事情,恐怕也气不起来了吧?
要换了别人,这么不听医嘱,还敢耍赖敷衍,心酒非得直接给他开一副砒霜让他早死早超生算了!
虽然被这不听话的病人气得半死,可心酒骂完之后还是耐心地铺开针灸袋子,仔细地替陆璟瑜扎起针来。
心酒的针法是从贾太医那学来,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本这陆家大少爷的病就是由贾太医在负责,但贾太医还要兼顾宫中太医院的事务,空闲并不多,想到这陆大少爷的病情是由气血瘀滞引起,索性也就让心酒接手过来了。
这一接诊,就是好几个年头了。
这些年相处下来,陆璟瑜也拿心酒当朋友,很多事也不避讳她,所以对于陆家的情况,心酒都多多少少了解得比旁人多些。
给陆璟瑜用完针灸,待他睡着了,心酒收拾东西的时候,转念才想起来刚才四条口中提到的“二少爷”。
可这陆家上下,哪来的什么“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