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日曜日 下

“小朝，在这里，这里。”桥本奈奈未有些兴奋地朝着不远处的林朝歌晃着手，呼唤着他的同时，也提示着他她的位置。

“来了来了。”刚出店门的林朝歌加快了脚步，避开了开始变得拥挤的人群，赶到了奈奈未的身边。

递给她刚刚在店里购买的一小袋樱花玄饼，林朝歌同时伸出手，将她没有戴好的口罩整理了一下。

“他们说烟花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是不是得到更前面的地方去呢？”奈奈未轻轻用藏在衬衣袖子中没有拿东西的手，握住了林朝歌没有拿着东西的另一只手。

“这里应该就很合适了。”林朝歌往四周看了看，回答道。

“到时候考虑到消防安全，应该是从那边广场公园的方向发射烟火。”林朝歌指了指两人右侧斜方角的空位。“而从我们这里看，刚好就没有可以什么遮挡的建筑物。”

“这样啊...你怎么这么熟悉...”奈奈未的语气变得有些晦暗。

“我以前在东工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啊，早就把这块的地形谙熟于心了...别这样看着我，我都是和桂正那帮人一起来的。”林朝歌侧着头，躲避着女人的视线，赶紧否认着她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指控。

下午的时候，也许是被天台出现的春草所提醒，林朝歌突然想起了最近家边上目黑川的樱花，好像都已经开放了。而在无所事事的混子林朝歌的软磨硬泡下，桥本奈奈未也只能先搁置手上的工作，答应了他一起出去玩的邀请。

“日曜日了（星期天），还做什么做。再做工的话，我就去...去把把朝日电视台给炸了。”

“炸掉电视台之后，我就会被抓到监狱里去，那么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能第一眼见到爸爸了。”男人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威胁，还是请求——又或者真的在认真地为忍着笑容的奈奈未，说明事件的严重后果。

两人在家附近的小餐馆一起吃了用贝类熬制汤底的拉面，在夜幕降临之前，一起跑到了目黑川这里。而到了这边，两人又从聚集的人群那里，知晓了今夜晚些的时候，竟然会有之前都没有举办过的花火表演。

据说这次的表演，是东京都政府为了迎接全球终于要恢复正常生活的日子，特意举办的特殊庆祝活动。组织者想要在回馈市民的同时，也为接下来要重新开放的入国旅行进行宣传。

“怎么像是真的控制住了一样...”走过林朝歌的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吐槽着。

“可是关键不是在于控制住，而是要做出‘我们就要控制住了’的这个动作啊。”中年男子的女伴回答了他的牢骚。

染井吉野樱有些炫耀般，在枝头上缀满了粉白色的俏皮花朵。灯面上用毛笔写满了各种赞助商广告的八角灯笼被串在一起，支在栏杆上，在照亮繁多的花瓣的同时，也在目黑川的河面上，拉出两条黄色的朦胧倒影。

面朝着河面，桥本取下了口罩，将刚才林朝歌给她买的用塑料盒子包装的玄饼拿了出来。女人在身后樱花树上的灯光映衬下，也在河面上投射出属于自己的倒影。

“小朝，最近的工作感觉怎么样啊。”靠着栏杆，目光顺着硬化河道上攀附着的绿色爬山虎，看着身下的粼粼流着的目黑川，桥本问道。

“还行吧。虽然是综艺制作，但是也接触了好多电影相关的知识，怎么说，感觉收获挺大的。”男人用了两口，就吸溜吞下酥皮月饼般大小的玄饼。

“那还挺不错的。你和光幽熟悉地怎么样了？”在上世纪的繁荣时代中，岛国也曾有一段用水泥硬化河道的基建高潮。目黑川就是被硬化过的其中一条。浅浅的水流之中，奈奈未可以看到数十年前，河底人工建设所留下的阶梯一样的痕迹。

“还行吧。不过我觉得光幽桑，额，虽然人很直爽开朗，但是好像挺痴迷于电影的。所以在有时候，跟人打交道的方式，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林朝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哈哈哈。我们确实也是这么想她的。这个人，碰上和光影相关的摄影啊，电影啊什么，就会完全忘了自我了。”奈奈未竟然也深有感触。

“下周五我们还要去一部电影的拍摄现场。不过说实话，我挺担心到时候光幽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电影的热爱，给别人造成困扰的。”想到几天后的工作，林朝歌感觉刚才吞下去的玄饼，味道着实有些过淡了。

“这倒不会。嘛，光幽还是分得清工作的重要性的。”将两人吃掉的玄饼的废弃包装一起放回到了包装的纸袋里，桥本宽慰了一下林朝歌。

“那就好。”

正如前文所说，西野七濑和桥本奈奈未认识的这件事，已经有些不合常理地被林朝歌彻彻底底地忘却了。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在桥本的面前，说出西野的名字。

“修——砰”

烟花被火药助推，然后再爆炸的声音挤过微凉的空气，从高空涌到了地面。发焰金属燃烧所产生的各种颜色的光，划过光污染严重的东京夜空，激起了人群的一阵惊叹。

不过第一发烟花，还是被建筑完美地挡在了两人的视线之外。原来林朝歌记混了方向，带着奈奈未错站在了黑目川的另一边。于是两人又赶紧找到横穿河流的红色铁拱桥，过河之后，重新向回走，终于在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及时赶到了林朝歌所说的开阔地方。

“修——砰”

瞬间绽放出的色彩涂抹在桥本的眉眼之上，让她长长的睫毛显得更加的纤细。

虽然不是夏天，也没有人穿着浴衣，身边自然更没有长泽雅美。但是林朝歌感觉这都不重要了。

同缓缓流动的河水，河道两侧摇晃的爬山虎枝条，以及融入黄色灯光的樱花一起，绽放在人群头上的烟火，点燃了这个周日春夜的所有静谧和喧闹。

浓艳的光线揉着声响，不知道又会进入哪位观客今夜的梦中，以及谁的今后，时不时会涌现的回忆之中。

直到最后一发花火打上天空后，同身边所有的人一样，桥本和林朝歌还呆呆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会。

等到人流再次缓缓流动的时候，林朝歌才牵着奈奈未的手，向着人更少的河流上游，迈开了步子。

接着往前走去，面前的目黑川渐渐也变得开阔起来。两侧混凝土的河道，被背着厚厚草皮的砖石所取代——砖石和河水的交界之处，也被染成了粉色的一条线。

散落的粉紫色花瓣铺洒在河面上，在人造光线的照明下，有如一条长长的柔顺绸带，缓缓从远处飘过来，经过两人脚下的桥梁。

林朝歌和桥本奈奈未并肩站在桥边，扒在铁质的栏杆上，一起望向远处，那一座好像从河流尽头长出来的东京塔。

虽然已经隔着很远了，但是东京塔夺目的橙色光亮，还是清晰地倒映在桥本的眼睛之中——接着，再反射到了悄悄陷入了她眸子中的，林朝歌的眼中。

“冷吗？”男人看着夜风中她被吹动的发丝，有些担心地用手臂轻轻环绕住了奈奈未的腰。

“还好。”握住了林朝歌的手，桥本的声音糯糯的。

“那就好。”虽然有些不舍得，林朝歌还是将偷偷看着奈奈未的头摆正，和她一起，将远处的，一盏一盏分别都对应着着没下班的社畜的灯火，收入自己的视线。

“好漂亮啊...”桥本感慨道。

“恩，真的很漂亮。”于情于理，林朝歌都很难否认。

“不过我觉得有比眼前的这一切，都闪闪发光的东西存在。”男人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接着补充道。然后就收获了奈奈未有些嗔怪的眼神。

“你这话，我都知道下一句了...”装作生气的样子，桥本似真似假得抱怨着。

“真的吗？那我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啊？”林朝歌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不过在奈奈未的眼里，他的演技还是有些生硬。

“......你好讨厌啊。”奈奈未皱着眉头，像是真的生气了。只不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还是紧紧的。

“哈哈哈哈，娜娜这样子也很可爱啊。”男人在目的达到后，也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

“林朝歌，你好大的胆子？！”

打闹了一阵，两个人的姿势从从并肩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林朝歌将奈奈未搂在怀里的样子。

“娜娜。”将鼻子埋在奈奈未有些冰凉的头发之中，林朝歌轻声呼唤着身前人的名字。

“怎么啦？”心里还存着一丝对林朝歌捉弄自己的恼火，桥本的语气也有些不善。不过她还是乖乖呆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

“......”没有回答，男人只是将奈奈未，搂得更紧了。

夜越来越深了。

两人的身前，只有孤独一条的目黑川，仍在不解风情地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