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死亡一步步地靠近
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死得这么冤枉，死后还得背负这样的臭名。
“残害忠良之辈，哪一个是忠良之辈？沈于谦吗，沈于谦就是个恶霸，他是哪门子的忠良之辈，他这样的恶霸，人人都可以路见不平狠狠教训一顿，这样的恶霸，才是该死的。”
可前来宣读圣旨的公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来宣读圣旨，传达皇上的旨意，至于有没有被冤枉，事实的真相如何，这与他们统统没有任何的关系。
“半夏，你冷静点，这样的吵闹，是毫无意义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千夜洵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冷静，想要他们死的人，是宫里的千夜璃。
君要臣死，臣可以不死吗？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什么世道，横行市井的恶霸，背靠大树，就可以摇身一变，将自己变成忠良之辈，真正的忠良之辈，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屡立战功，从生死鬼门关里一次又一次爬着出来，可他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个莫须名的安插的罪名，最后落得一个要被斩首示众的后果。”
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半夏绝望之极。
“咱家劝你们一句，事情已成定局，还是省点力气折腾吧。”
传旨的公公，任务已经完成，速度地开溜。
喧闹的地牢，现在又重归于寂静，只是这一次，是死气沉沉一般的死寂。
死亡，向他们正一步一步地靠近。
离明天早上，还有不到二十个时辰的时间。
半夏虚脱无力，软软在倒在了千夜洵的怀中。
千夜洵眉目清冷，盯着怀中绝望的女人，他心绪复杂难言。
忠君护国，一直是他多年来刻守的忠孝之道。他在外，四处征战，无数的将士跟着他一起洒热血抛头
颅，如今那些牺牲了的将士们，现在只剩了一堆森森白骨，可他们的牺牲，又换来了什么呢。
他对多年来自己的信念，还有固守的君臣之道，有了深深的动摇。
沈于谦已经从宫中重新回到了沈家，这一次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被斩首示众的圣旨已经公告天下，他的心再安定不过。
“哈哈，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喜事呢。”
他心情一高兴，又跑出了沈家。
以前他最喜欢流连的，就是那种烟花柳巷，最得意的也不过是左拥右抱，美酒佳人一个不能少，现在得意之时，更加要去这些地方好好挥霍一把。
“老子最近真是走了霉运，不过这下好了，从明日起，霉运就要被驱走，从此以后，老子走的就是顺风顺水的路。”
他继续过他的逍遥快活的日子，当然在这种逍遥快活里面，唯一令他最不快的，最烦忧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命根子被废，如今哪里可能真正享受到以前极致的快乐？
“该死，都该死，老子巴不得他们全都死，死得越早越好！”
心中的怨念，因为那一点扭曲，而被无限的放大。
可皇城的局势，就是这么瞬息万变的。
就在千夜璃以为掌控了一切，这一次终于可能一网打尽，就在沈于谦诅骂着他们该死，似乎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连千夜洵自己都要怀疑，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的时候，皇城里又传出了另外一个版本的传言。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皇上为什么下令要斩首羽亲王和王妃，还不是因为维护皇后娘娘以及皇后娘娘身后的娘家亲族，沈家，你们听说过没有？那个沈家老爷，也就是沈于谦，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这个人呀，就是个恶霸。”
“呵，是他，
我当然认得，我在他手下都还吃了闷亏呢，他姓沈，又在宫中有靠山，谁敢去招惹他啊。”
“你吃的那点儿亏，还叫小亏，你没听说，他最近当街逼死了一个老汉，还想抢那老汉的亲闺女去他府上当他的小妾呢，人家姑娘死活不干，这不正巧被路过的羽亲王妃撞见，王妃路见不平，就小小惩治了一下沈于谦这个恶霸，我告诉你们，你们知道沈于谦为什么那么气恼，跑进宫搬了皇后娘娘，跑到皇上面前告黑状吗？是因为，他的命根子被废了。”
“废得好，这样的恶霸，莫说是命根子被废，就是命没了，也是活该，是报应。”
“可皇上不明是非，偏偏听信了皇后娘娘和沈于谦的片面之词，就定了羽亲王和王妃的罪名。这是冤案，是天大的冤案啊。”
“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那一天我也在场呢，我看那姓沈的，的确太仗势欺人，可我一个身份普通的小老百姓，我不敢管啊，那天和我一道的，还有不少人呢，他们全都围观了整个过程，谁也不敢管，最后只有王妃娘娘站出来，王妃娘娘才是真的好人呢，心善的大好人！”
“这么好的人，哪里该死呢，不该死啊。”无数善良的百姓，开始跟着附和。
关押在监牢中的日子，特别的难熬，每一刻，对半夏来说，都是度日如年，如此的煎熬，可流逝走的每一刻，对她来说，又格外的珍惜。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她最后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时光呢。
“千夜洵，你说如果我们都死了之后，有没有人将我们俩合葬在一起？我可不想被抛尸荒野，想当初海棠和贞太后死的时候，被扔乱坟岗，是我们和刘老三一起去寻找的尸体，一起安葬的，如今我们死了，有
谁管我们的后事没有？”
挣扎半生，落得这样一个不能善终的结果。
谁的心，不寒凉？
“若我们真死了，你放心吧，一定有人为我们办后事的，我们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就算没有，张良应该也会派人妥善安置的。”千夜洵闷声回道。
“可张良远在榕城呢，幸好这一次没有带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前来，将他们都留在了榕城，算是躲过了一劫，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半夏想到柳儿，还有几分不舍。
“也不知道柳儿的肚子争不争气，什么时候可以给张良添个孩子，有了孩子，张良就得肩负起更多的责任，还有重担起来。”
“别说了！”千夜洵听不下去，忍不住用自己的嘴，以唇封了这个女人的口，也阻止了她的絮絮叨叨。
她在这世上，还有惦念，还有未完的心愿。
他，又何尝不是呢。
天亮了，狱卒送来饭食。
“这是最后一顿了，你们好好吃个饱，到了黄泉路上，也做个饱死鬼吧！”
放在地上托盘里的饭菜，和前面比起来，的确看上去丰盛了些。
也大概因为这是最后一顿的断头饭，所以他们格外用了点心思。
半夏身子动了动，死都要死了，她不想死的时候，还做个可怜的饿死鬼。
“别动！”千夜洵却一把扯住她，随后一脚踢翻了那个托盘，放在托盘里的饭菜，全都撒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都要死了，你都不让我吃这最后一口饭菜吗？”半夏积压已久的情绪，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千夜洵没有机会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看见女人疯了般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又抓又挠的，又踢又咬的，好不疯狂。
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憋屈，还有害怕恐惧。
等她闹得累了，闹够了，他才轻轻地伸出双臂抱紧了她。
“我是怕饭菜里面有毒，千夜璃的心思深沉，我们不得不小心防备。就算要死，我们也不能被不明不白的毒死，是不是？”
原来他是有所顾虑，担心有人在饭菜里面下毒，故而一脚将那托盘踢翻。
“反正都是死，你还怕被人毒死吗？斩首示众，不是死相也一样难看吗？”半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气力虚弱。
位于菜市口的刑场，这一次人山人海，无数的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或是围观。
囚车从大理寺出发，一路押着两个重要的囚犯，直到刑场。
“看，羽亲王和王妃来了！”
众百姓齐齐朝着路口望过去，只见昔日身份尊贵一身清贵之气的羽亲王，如今一身脏污的囚衣，再没了往日的风采，至于旁边的羽亲王妃，更不用说，披头散发的。
“到底是王爷王妃，身份不同，这皇上怎么也不叫人替他们好好收拾梳妆一下呢。”
可是千夜璃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他们留给世上的，最后是这样的一份丑态。
此时的千夜璃就在菜市口旁边的一幢宫殿二楼之上，居高临下，望着刑场这边的一切动静。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可以顺利地除掉羽亲王这个心腹大患！”
身边的公公，笑着拍马屁道。
“哼，要怪，就只能怪他功劳太多！百姓都把他当成是战神了，那么朕的地位，又在何处，朕的尊严呢，所以，朕才容不得他！他若是知道有所收敛，躲去了榕城，就该好好在榕城里安份守已地呆着，可偏偏他就是不老实，现在也休怪朕无情无义！”
在皇权，与血脉亲情之间，他毅然选择了他的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