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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童话 第45节

张敛看着她:“同一个招式用多了就没意思了。”

周谧面色微变,不再弯弯绕绕:“那你是来抓我走的,还是跟我走的?”

张敛把问题推回来:“你想要哪一种。”

周谧黑眼仁转两下:“我看过你开车,但没看过你乘地铁。”她又举目望向入口方向,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也注册过电子卡?”

张敛说:“周谧,我不是古人。”

周谧被逗笑,神态有了点浑然天成的娇憨:“那你愿不愿意……”

张敛:“嗯?”

周谧指了下尚且空着的轨道:“坐地铁?”

张敛轻描淡写:“可以啊。”

周谧扬眸装心疼:“会不会让您纡尊降贵啦?”

张敛摇了下头:“我也想看你坐地铁。”

周谧语塞难敌。

她垂眼翻包,取出一只没用过的口罩,递给他:“戴上。”

张敛没接:“干什么。”

周谧说:“怕遇到熟人。”

张敛说:“戴了口罩熟人也会认出我。”

周谧想想也是,他的眉眼体型气质都太有辨识度了,可还是举高了点,怼到快挨到他下巴的地方:“那也戴上。”

“掩耳盗铃。”张敛接过去,动作利索地勾到耳后。

少了像国画颜料一样的唇色的中和,他气场陡变,变得像一位不易亲近拒人千里的冷面医生或刺客。

反差让周谧忍俊不禁。

张敛问:“笑什么。”

周谧说:“觉得你戴上口罩更帅了。”

张敛说:“以前不是说最喜欢我唇形吗?”

周谧无法反驳。

周谧关心起别的:“你车怎么办?”

张敛回:“在车库吃一夜灰。”

周谧又笑起来。

刚要讲话,地铁又疾驰进站,周谧止声,转身确认一眼,又回头看张敛:“可以上车了。”

张敛颔首跟上。

开始实习后,周谧通勤基本是独自一人,但她也不会有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空寂感。因为这种城市轻轨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同类——不谙世事的学生,汲汲营营的上班族,而她刚好位于渐变处,跻身哪一方都是盟军。车厢像几截低矮狭长的五金盒子,将新旧不一的螺丝钉们运送至各自适用的都市齿轮。

今晚的处境很是新鲜。

两人对立站在不算拥挤的人潮之中,相隔的距离不似恋人但也不陌生。周谧不时会抬头偷窥张敛。

可当男人眼皮下敛,过来捉拿她时,她的视线又会敏捷地窜开,然后翘起嘴角。

她偷笑起来其实很可爱,很机灵,像一道玩捉迷藏的月牙,还把星星都匿进了眼睛里。

张敛忍不住问:“总笑什么。”

周谧轻声:“好玩儿。”

统共就三站路,整个坐车的过程很快。

听见车厢内广播提前报站时,周谧预警:“对了。”

“嗯。”

“待会还要走好长一段路。”

“我知道。”

“打车吗?”他们很少这样平和无争地有商有量。

张敛说:“走回去吧。”

“一公里哦。”

“二十公里我都跑过。”

周谧怀疑脸:“这么行的吗?”

张敛说:“你认为呢。”

周谧闭关起双唇。

走出地铁站,张敛摘掉了口罩,还把它交还给周谧。

周谧不备地接过去,又懵懂地翕动几下眼皮:“还给我干嘛?”

张敛不咸不淡:“谢谢,体验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周谧不走心地莞尔,把口罩塞回挎包:“不客气。”

两人并肩走着,不紧不慢,两旁是闪烁的广告牌和泼彩的高厦,稍显拥堵的车流像形态各异的怪兽,有几分魔幻密林之感。

有下晚自习的少年骑着山地车从他们身侧飞驰而过,铃都不按,速度快到张扬,眨眼就没了踪影。

也有花白头发的年迈夫妇提着深蓝的超市购物袋,毫无时间概念地蹒跚而行,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茬。

周谧越过他们,奇怪:“为什么很多人年纪大了就不牵手了呢,我爸妈也是。”

张敛说:“因为不需要了。”

周谧说:“为什么不需要?”

张敛说:“有更多东西可以把他们绑在一起,牵手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周谧侧头:“你是指婚姻吗?”

张敛回:“有一部分是。”

周谧问:“婚姻是好还是不好呢。”

张敛没有直接作答,只说:“两性关系从主动走向被动的分界点,就是婚姻。”

周谧又问:“这就是你不婚的原因?”

张敛“嗯”了声:“算吧。”

周谧好奇:“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两性关系,只走肾不走心?”

张敛说:“你觉得呢。”

周谧嘟囔:“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能理解你。”

张敛说:“你理解什么。”

周谧说:“我要是像你一样有足够的实力和地位,可能也不会太需要从婚姻里获得什么东西,相反会觉得是种拖累?当然,这只是个假设。”

张敛问:“你想获得什么。”

周谧想了会,食指越过另一边肩膀,示意身后:“获得一个几十年后可以帮我拎袋子的老头。”

张敛笑了声,没搭话。

周谧疑虑脸瞥他:“有什么好笑的。”

张敛说:“笑你可爱。”

周谧翻了下眼,冷声:“这是讽刺还是夸赞?”

张敛看过来,语气认真:“是夸赞。”

周谧脸微微红,嘴上倒接得毫无负担:“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能是聊天气氛难得这么好,周谧窥私欲暴涨,没憋住多问:“你认识我之前……相处过很多女生吗?”

张敛偏过头来:“问这个干什么?”

周谧说:“好奇。”

张敛重新看前方,唇微挑:“你猜一下?”

周谧沉吟少刻:“我猜……不超过五个吧。”

张敛还是笑:“怎么推理的?”

周谧说:“我觉得你挺自律的,看起来不像那种滥交到精气神很差然后眼里老色眯眯的样子,而且人这么心高气傲,应该也蛮挑的吧。”

张敛笑意更甚:“那也挑上你了。”

周谧一下气急败坏:“什么啊,是我挑上你好吗,而且我也不差吧。”

张敛说:“在自我评价方面是不差。”

周谧:“……”

她开始反击:“你很完美吗?我看不见得吧,等我到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说不定比你还厉害。”

张敛哂一声:“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是不如你,这么能异想天开。”

周谧极想擂他一拳,这个冲动涌进大脑的第一秒,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胳膊这么被挨了一下,力道还不小,张敛皱眉:“说不过就动手?”

“你再说,再说我继续。”周谧开始破罐破摔威胁人,自甘暴力份子。

张敛不再吭声,唇边的笑意却未减淡。

信步闲聊间,新地华郡水晶叠峦一样的高楼已近在眼前。

回家后,陈姨照旧笑脸相迎,两人与她打完招呼,一前一后走向盥洗室践行回家先洗手的良好习惯。

周谧掰开没一点水垢的黑色水龙头,仔仔细细搓手,又偷瞄一眼隔壁张敛,他也在洗手,面色平淡,睫毛低垂如雾障,似乎与喜怒形于色这个词从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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