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皇宫宫殿的奢华是以往留下来的,漆红粗柱子盘着金龙, 底下案几也是华贵名木所制, 雕刻精致花样, 碗碟上有精美雅致的花草。
李太傅和刘丞相都在,除了他们外还有别的官员。几个老王爷也在,其中还有两个一直看不惯闻琉的,这些人宴卿卿都能叫上名字。
他们正在小声交谈,宴卿卿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李太傅与刘丞相离得远远的,她心里笑了笑,心道闻琉也怕他们吵起来吧。
李太傅见他们过来了, 对宴卿卿她们点了点头。宴卿卿一行人也朝他行个福礼。他年纪大, 头发已经花白, 曲觅荷见了他,心中微微一怔,随后又低了头。
他以前是支持太子的,与她也相熟, 现在见面虽有点尴尬,但远远的也看不出来。
宫女领她们到一旁宴会席位坐下, 桌上温着酒,殿内火炉子多,穿得多也热。
宴卿卿解了大氅系带, 淡杏色的罗裙静雅典致, 纤腰酥胸, 体态的风流即便是冬装也裹不住,幸而她身上气质是柔和的,只不过也挡不了脸上的明艳。
旁边的宫女也恭敬地接过大氅,往后退几步,转身挂到一旁的精致的木架子上。
“宫内繁华依旧,我许久未见。”曲觅荷抱着闻思轩,摇头拒绝要抱闻思轩的宫女,环顾了四周,“如今再次回来,竟有了乡愁之伤。”
她的声音不大,对面的官员大臣都听不到,只有宴卿卿听见了。
若不是现在外面流言都在猜测闻琉会有什么阴谋,曲觅荷其实也不必避着,宴卿卿叹气道:“曲姐姐以后若想回来,也是可以的。”
闻琉是撞了点运气才当的皇帝,虽说处理政事有些手段,但也有人因他身份不服他,只不过面上不敢说,心里只敢想。
宴卿卿也不想曲觅荷与闻思轩出事,若他们受不了外面,真想回来,她也是不太想拦的。
曲觅荷笑着摇摇头,“说说而已,心惊胆战地呆在这边,还不如在壶州活着好。”
她们话说了没几句,殿外就传了一句皇上驾到。
太监掀开挡风的厚帘,闻琉跨过木制门槛,从外面走进来。
宴卿卿和众人都从席位上出来,跪下来行礼。
“参见陛下。”
闻琉身着月白圆领袍,佩戴块成色润泽的玉佩,他从宴卿卿身旁走过。宴卿卿没抬头,只看见他靴子面上有些湿了,看样子是刚从雪地里走过来。
她也没想到闻琉去哪了,也还记得闻琉的嘱咐,那块精致白玉她总觉着有大用处,哪都不敢放,生怕路上掉了摔了,来的路上就放在了怀中,倒不知道闻琉什么时候要。
闻琉在刻龙纹椅坐了下来,对他们道:“都起来回位置上坐着吧,今天是贺瑞王妃与小王爷回京,不必过于拘谨。”
“谢陛下。”众人应。
宫女们接连上来布宴,手中捧着盛佳肴的金碗,还有香醇的果酒。她们面色恭敬,动作整齐,只不过脚步轻盈,倒不像普通宫女样。
曲觅荷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几眼闻琉,以前没仔细看过这位五皇子,现在看起来像个和气好相处的。
“宫中尚无皇子公主,皇姐们又早已出嫁,倒是劳烦几位前来赴宴。”他先朝刘丞相和李太傅那边敬了酒,“朕总觉得这种筵席得热闹些,人少就没了兴致。”
大臣们连忙举杯道:“谢陛下抬爱。”
闻琉笑着道:“都说了不必拘谨。”
他将酒一饮而尽,又转头看了眼宴卿卿,“义姐呢?路上冷吗?朕在宫内都觉得冷得慌。”
他气质温润如玉,同宴卿卿说话如同话家常般,倒没曲觅荷想象中的凌厉。
“尚且还可,陛下也多注意些。”宴卿卿自己斟酒敬了他一杯,笑答道,“前几天把瑞王妃和小王爷接到宴府小住了些日子,托他们的福,得了陛下不少东西。”
“义姐照顾皇嫂,这是应得的。”旁边宫女给闻琉斟满酒,他朝宴卿卿一笑,又喝了一杯。
闻琉轻轻将酒杯放下,抬头对曲觅荷道:“当年与皇兄一别便是生死之隔,本以为皇嫂也随之去了,没想到你与小王爷还活着,朕既惊讶又高兴,未曾想皇兄如此有远见,也没料皇嫂坚韧,能独自抚养小王爷长这么大。”
“多谢陛下夸赞。”曲觅荷把闻思轩放下来,起身回礼。
“皇嫂不必多礼,坐下吧,就是个普通家宴……这就是思轩吗?”
闻思轩抱着曲觅荷的手,不敢看闻琉,更不敢叫人,曲觅荷有些尴尬,却也只能道:“这孩子比较怕生,不常见外人。”
“眉眼间与皇兄十分像,”闻琉观察着说,“但性子确实弱了些,倒没皇兄的勇猛,实在可惜。不过年纪尚小,还能教导,瑞王妃以后别再拘他。”
闻琉又看了几眼闻思轩,语气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虽有条血缘带子连着,但像他们这样的,恐怕连与普通大臣间的熟悉都没有。
“谨遵陛下圣意。”曲觅荷低头应声。
“初次见面,朕这做皇叔的总得给些好东西,”闻琉转头说,“张总管,宣旨。”
张总管恭敬应是,随后展开手中的圣旨。
“瑞王妃接旨。”
曲觅荷的手心出了汗,她带着闻思轩出席跪下,闻思轩莫名地怕闻琉,紧紧地抱住母亲的手。
“臣妾接旨。”
这样场景,曲觅荷也不好乱动,只能轻轻对他摇摇头,让闻思轩别怕生。
张总管大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瑞王妃抚养瑞小王爷有功,赏白银万两,良田千顷,丝绸百匹,珠宝十箱,另赐居瑞王府,以亲王之礼待,钦此。”
“多谢陛下。”
曲觅荷叩首,轻轻拍了拍闻思轩的手,让他先松开,双手接了旨。
“恭喜瑞王妃。”张总管笑眯眯。
她淡笑颔首,又说了声多谢。之后却没起身,又朝闻琉叩首道:“臣妾在辽东过了好几年,回京后又没几个故人了,听闻太子生前常去壶州,故而想讨个赏赐,能否以壶州为封地赐予轩儿,让我们母子搬过去?”
宴卿卿看了眼闻琉,恰好与他的眼神撞上。
曲觅荷这要求倒不出乎意料,她若要去壶州,总不可能再隐藏身份受别人脸色。壶州在晖朝只算一般,只不过山水好些所以常有人去游玩,若闻琉给了她倒也无所谓。
不过闻思轩才两岁多,有封地实在太早,祖制都是满二十才会外封,便是最受宠的,也差不多都是要在十九左右才封王离开京城。
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又转头淡淡对曲觅荷道:“皇嫂在辽东一人带思轩这么久,这点小事朕本应准了,不过因有违祖制,倒是难办。皇嫂要想过去住也行,只是封地之事……不如再等几年?”
闻思轩紧挨着曲觅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扯着袖子小声喊娘。曲觅荷对他轻轻笑了笑,良久未说话,也没硬要求闻琉,可心中却还是下了决心。
曲觅荷握住闻思轩的手,轻声道:“陛下说得也是。”
宴卿卿倒没想到闻琉会这么直接的拒了曲觅荷,她抬头道:“瑞王妃孤身一人,想去壶州也是思念先太子,不如先过去住几年,熟悉一下,到时若觉得好,再说此事?”
她这是折中的法子。
李太傅也开口道:“老臣认为宴小姐说得挺好,若小王爷不适应那里,到时还可以让陛下挑个好的。”
曲觅荷朝他们说了声多谢,回了自己的席位,她抱着闻思轩,明显沉默了许多。
“思轩太小了,皇上这个人素来守祖制,他怕是不会同意的。”宴卿卿对她说,“与曲姐姐无关,不必担心的。”
曲觅荷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她心中清楚宴卿卿说的话。
她这样回来,许多人都知道。若闻琉亏待了他们母子,就算朝中无人敢说,民间也会有别的言论。
可呆在京城,对曲觅荷来说,却也真的不安全。曲家没了,她无依无靠,宴卿卿就算再怎么关系好,说到底也没理由帮她,赵紊将他们母子的命视做儿戏,如果不给闻思轩求个安身之地,到时他一个人该怎么过?
曲觅荷让宫女新拿个杯子斟杯酒,手微颤地拿起酒杯,她袖中有颗的白色药丸,易于拿出且遇水即化。
“多谢陛下赏赐,”曲觅荷镇静说,“臣妾无以为报,还请陛下喝了这杯酒,当我与先太子敬皇上一杯。”
先太子突然被提及,在场的人皆一愣,看了她一眼。
闻琉倒没他们反应大,径直招手让宫女把酒端了上来,也没让人验毒,似是没想别的,接过来喝了个干净。
“皇嫂客气了。”他说。
酒杯空空,一滴不剩。
他是真的喝了下去。
宴卿卿虽心觉不对,正欲开口,他却已经喝完。她眉眼微皱,回头看了眼曲觅荷。
曲觅荷摇头,似是在告诉她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敬酒。
因这是场家宴,心腹大臣过来也不纯是为了替瑞王妃与小王爷回京庆贺。
见瑞王妃除了敬酒后没再有别的动作,他们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几眼。都觉得没问题之后,便都在筵席结束后请辞告退,其余的该留给皇上处理了。
在要走的时候,闻琉让宴卿卿留了下来。
宴卿卿猜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或许是要那玉佩,就让曲觅荷先行到马车上等着。
曲觅荷看了一眼她,嘴微微张开,却又合了起来,她笑着说:“那我等你。”
傍晚的风呜呜地狂吹,走出内殿就觉得浑身要被冻得僵硬。
曲觅荷穿得又不多,虽披了件大氅,但嘴唇已经有淡淡的青紫,她抱着闻思轩,叫住了李太傅和一个老王爷,说有事想找他们说说。
这两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和他们这糟老头子有什么说的。
“太子以前说二位是可信的,所以……”她话才刚说了一句,又想起了什么,咬牙道:“望二位先等等,我忘了还有件事没同皇上说。”
曲觅荷说得急,走得也快,抱着闻思轩就往回走。李太傅和老王爷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走,犹豫半晌后还是留在了这里。
闻琉刚刚遣散了宫女太监,与宴卿卿正往宫殿后门走,他身形高大,罩着宴卿卿,两人离得也近,从曲觅荷角度来看,不像义姐弟,反倒是像别的什么。
她的脚步顿了下来,看见他们停了下来,闻琉俯身在她耳朵说了几句话,十分亲昵,宴卿卿似乎微微皱了眉头,她手抬起来。
“参见陛下。”曲觅荷在后面朝闻琉行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宴卿卿一愣,要拿玉佩的手轻轻放了下来,不明白曲觅荷怎么又回来了。
“曲姐姐?”
她抱着已经有睡意的闻思轩,低头道:“有件事想同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