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个日出
郁谨桃看着与父母间愉悦的气氛,寻着合适的机会开口。
“爸妈,我想离开医院,过完我剩下的人生。”郁谨桃的语气平淡无波,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趁着我意识还清醒,可以再到处看看,过几天有鸟语花香的日子。”
“儿子!”郁妈的心情一下又沉重了起来。
郁爸像是早就想到似得,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搂着郁妈的手臂紧了紧,示意郁妈,先让郁谨桃说完。
“爸妈,我不想最后的日子,还伴着化疗和消毒水的味道离开。”郁谨桃把视线从父母身上移开,“我也不想最后留给你们的画面,都是在医院里被病魔折磨的一幕幕痛苦。”
“离开医院,病痛依旧在,但起码不用再忍受那些冰冷的仪器和药水,少了一份煎熬。”郁谨桃尽量的委婉,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
所有人都清楚,那些仪器和药水,即便用了对他也不起作用。但所有人都不会就此放弃,只有当他自己说出口,主动放弃治疗,其他人才有勇气往那思索。
郁谨桃坚持到现在,只是不想让亲人好友背负太多的悲痛,他自己需要过自己的关卡,他们亦是需要。他们需要为他做出付出和努力,以此来消减内心深处对于他的悲痛。
他留给了他们时间,来接受他所带来的悲痛,但接下来的时间,他想要留给自己。
“你都想好了?”郁爸问的很冷静。
“老头子!”郁妈难以接受,她接受不了郁谨桃放弃治疗,任由生命消逝。
即便他每天以药物续命,郁妈也希望他能活着。
“妈!”郁妈的强烈反对,郁谨桃想得到,“我在医院出生,不想离开的时候也是在医院,您能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郁妈终于忍不住泪水的侵蚀,窝在郁爸怀里痛哭流涕。
郁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落,他的坚强也是给儿子的一种安慰。父母坚强的面对,能让郁谨桃减轻一分对父母的亏欠感,让他安心的走完最后的人生。
郁爸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心理准备,所有的治疗即便没用,也没有哪个父母能做到就此放弃。
但尊重孩子的选择,是他们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两天后,郁谨桃签署了自愿离院手续,主动放弃了所有治疗。
他们搬进了给徐求鲤过生日的别墅,郁谨桃说很喜欢那里的山水和日出,苏子丞直接把它买了下来,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的住进去。
苏子丞就当为郁谨桃做的最后一件事,所有的生活用具都一一俱全,还给他们准备了急救的设备,以防万一。
梁正嫣他们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坐一两个小时,有时过夜了第二天一早才离开。
只要郁谨桃情况不错,徐求鲤就会推着郁谨桃去灵空寺转转,看看沿途的风景,吹吹山间的清风,感受秋天的洗礼。
郁爸每天弄弄花草,铺铺草坪,让院子里每一处都生机勃勃。
郁妈每顿饭都做一桌子好菜,即便谁也吃不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做,让整个别墅每天都充满着烟火气。
每天他们都努力着把日子过的普通寻常,没有病痛,没有悲伤,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郁谨桃已经再不能下床出门,每天的进食量就几口稀粥,意识大部分时间处于混沌状态,清醒时话也说不上几句。
一个深秋的清晨,郁谨桃难得早早醒来,意识清醒,还能说上不少话。
半醒半睡的徐求鲤被郁谨桃轻声唤醒,他说难得赶上日出时分,他想上天台去看看。
郁爸郁妈平时五点多就会醒来,见房间里有动静便走了进去。见郁谨桃醒着,说想去看日出,两老也没反对,帮着徐求鲤给郁谨桃收拾。
之后两老也跟着一起来到了天台上,陪着他们一起等待日出升起,这是他们来到这里后,一起等待的第一个日出。
破晓的黎明唤醒了沉睡的鸟儿,随着东升的日出,万道霞光越过山川胡海,洒进树丛里,惊起一波波的鸟儿吹起了悦耳的口哨,随即奔走相告这一日之晨的到来。
“阿鲤,还记得我在这里许的愿望吗?”郁谨桃断断续续好久才说完整一句话,声音十分微弱。
“记得。”徐求鲤快速的回答,“无论你做错什么,都要原谅你。”
郁谨桃望着徐求鲤,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
“那请你原谅我,不能慢慢陪你变老。”郁谨桃目光涣散,每个字都说的非常吃力。
“桃子?”徐求鲤意识到了郁谨桃的不对劲,赶忙在轮椅前蹲下,握住了毛毯下的手。
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徐求鲤脸色顿时大变。
郁爸郁妈发觉不对,也赶紧围了过来。
“我们下楼。”徐求鲤说着起身就要去推轮椅,郁谨桃使出全身的力量握紧他的手,才阻止了他。
“听我说完。”郁谨桃艰难的吐着每个字。
“孩子!”郁妈眼泪瞬间决堤,紧紧握住郁谨桃的手。
郁爸也蹲在一边,把母子两的手牢牢握紧在手心里,声音悲戚颤抖的说:“儿子你说,爸妈都在这呢,你慢慢说。”
“阿鲤,好好的生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郁谨桃面容始终挂着微笑,呼吸却越来越弱,“要把人生过得五彩缤纷,让满天星辰都能感受到阿鲤的爱和幸福。”
“好,我答应你。”
徐求鲤双膝跪倒在坚硬的地板上,深秋的微凉刺骨的穿入他的五脏六腑,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徐求鲤握着郁谨桃骨瘦伶仃的手,使劲的揉着,奋力的向掌心哈着热气,试图让他的手恢复暖意。可是徐求鲤越努力,郁谨桃手心中的寒气越重,甚至能透过他的掌心进入身体,然后慢慢吞噬他的心脏。
徐求鲤禁不住的全身哆嗦,痛哭流涕却泣不成声,冰寒刺骨的寒气入体让他的心脏骤停,冻住了他体内流淌的血脉,封住了他的声线。
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只有肢体本能的颤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