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我说我很顽固地爱你
(一)就这样被你征服
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沈从文在没有遇到张兆和之前,他的感情世界里竟然是一片空白,清爽的风只是在胸口微微招摇,柔软的雨亦无法闯入他单薄的衣角。
每一次看到师生恋,我都会想起孤苦无依的杨过和冷若冰霜的小龙女的故事。
杨过为了一句不知真假的承诺,黑发少年骤然熬成两鬓斑白的老翁。他苦苦支撑了十六年,挨过一个又一个难以入眠的夜,只为寻觅那一分微弱的浅浅的希望-龙儿还活着。因为活着,才会有彼此再见的机会。而今生未了的夙愿,这辈子便能够借着苍老的人世慢慢延续下去。
只是,遇见一个人,许情与他,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沈从文遇见张兆和,就是那么巧。
他在上海中国公学大学部讲一年级的现代文学,她是预科升入大学部一年级的
女生。
他第一次讲课状况百出,言语没有逻辑,常常词不达意。
她坐在课桌前朗朗而笑,弯弯扬起眉梢,挂着云淡风轻。
十八岁,当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那时的张兆和是中国公学女子全能第一,她聪慧过人,单纯善良,被评为学校最美的校花。
女孩子在年轻貌美的时候,自然不缺追求者。张兆和的追求者人数众多,可所有人在她冷艳的外表下,纷纷败退。她把那些追求者编成“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无聊而寂寞的时光里,数着“青蛙”过日子,也倒有几分快乐……
自卑木讷的沈从文初见张兆和,便被其温软的样子深深地吸引了。他不敢当面表达爱意,而且自尊心极强,害怕被人拒绝。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映着清冷的月华,写下一封封绵延着爱意的情书。二姐张允和知道这件事后,曾
在她的面前开玩笑说,这个沈从文恐怕只能排到“癞蛤蟆第十三号”了。
她没有做出回应,而是在无人的夜里,将信贴在胸口上,对着漫天的星光暗自窃笑。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沈从文寄过来一封信,她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集起来,一一编上号码。她知道爱情来得急促,还不敢贸然接受。花季雨季的少女,喜欢顺其自然的爱情。双方不要步子跨得过大,亦不要相互疏离。有时,保持一种距离,不近不远,才是恰到好处。
沈从文不晓得这些,他只是觉得,若是喜欢上,便要费尽全力去得到。他又开始写起情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甜得令人发怵:
“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到地上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
“爱情使男人变成傻子的同时,
也变成了奴隶!不过,有幸碰到让你甘心做奴隶的女人,你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做奴隶算什么?就是做牛做马,或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你也是应该豁出去的!”
这样的男人,发狂着魔似的表达爱意,应该没有几个女人敢接受吧?看到“下跪”“寻死”“甘做奴隶”这样的字眼,估计很多女子早就被吓得怯怯地远遁了。
如果说起初,张兆和觉得这个男人还算有点意思的话,日子久了,他的狂轰滥炸,终究搅乱了她的生活。况且,学校里流传起风言风语:沈从文因为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她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便拿着沈从文给自己写的全部情书去找校长理论。那时,校长正是胡适。他知道沈从文一向痴爱着张兆和,劝她说:“他非常顽固地爱你。”张兆和冷冷回应一句:“我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
又说:“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张兆和连忙说:“不要去讲,这个老师好像不应该这样。”
为人师表,不应该和女学生谈恋爱吧?在张兆和的认知中,学生和老师之间,只是单纯的师生情,并不能够夹杂进别的情感。她,在爱情的世界里是冷静和理智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张兆和对着清冷的风苦笑,或许,她真的逃不掉这个人的纠缠吧?他的文字宛如摄人心魄的魔球,一字一句,裹挟着让人难以抵抗的魔力。只是,爱上一个人,仅仅凭借柔言蜜语的情书就能打动对方吗?张兆和虽然拒绝,但她也在等沈从文的一个奋不顾身。毕竟,女孩子要的爱情很简单-独一无二。
沈从文没有轻言放弃,反而越挫越勇。他写的情书越来越多,温柔的句子仿佛炙热的暖流,渐渐融化了张兆和冰冷坚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