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杨其道跟随着武林盟主进入内院中, 就看到一个白发凌乱的老者歪着脖子坐在装了两个轮子的椅子上，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一旁伺候的两丫鬟，正一个喂吃稀饭，一个帮擦拭嘴角。
见他们来，忙站起来蹲膝施礼道，“盟主，杨大侠。”
石崇天看了下老者, 问道，“今日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丫鬟回道，“回盟主, 今日太伯公状态还好，稀饭也吃完了。”
“嗯。”石崇天点点头，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丫鬟垂头退了下去。
杨其道来到老者面前, 仔细打量着，若说有一百多岁的年纪, 但看起来不过花甲的模样，面色也算挺红润的。
桃苏靠近他，悄声道，“他身上有纯阳之血。”
“纯阳之血？”杨其道从未曾听过此物, 但想必这应该是老者能活这么久有着必要的联系。
“嘻嘻，你是谁啊？”老者咬着手指头问道。
杨其道拱手道，“在下杨其道见过老前辈。”
“杨其道是谁呀？老前辈是谁呀？我又不认识。”老者仿佛是个孩童般地撅起嘴来，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桃苏, 眼睛一亮兴高采烈起来，“嘿，你好看好看，是不是个妖精？”
石崇天咳嗽一声，“太伯公，今日侄孙来想问你一件事。”
“问什么？”老者捂上耳朵，露出一副鬼脸，“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石崇天无奈，便对杨其道道，“其道，你可否拿出弄玉剑给我太伯公一看。”
“好。”杨其道没有犹豫拿了出来，“老前辈请看！”
“这是……”老者一怔，抬头仰看着他，又看了看剑，语气像恢复了正常人一样，“喂，你把剑□□。”
杨其道刷地拔出，弄玉剑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温润的光。
“这真的是弄玉剑，这真的是弄玉剑。”老者突然激动起来，泪水盈眶。
石崇天与杨其道对视一眼后，问，“太伯公，你可还记得这把弄玉剑吗？”
“弄玉剑再次出鞘之时，就是妖魔再临凡间之日。”老者喃喃地念着，但他又看了看杨其道的脸，失望地道，“但你不是弄玉道长，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杨其道不禁疑惑，“老前辈，弄玉道长正是晚辈师祖，当年妖与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摇着头，自言自语地道，“龙君说过，当今世上这把剑只有弄玉道长可以用的，但你不是弄玉道长，你又不是他你又不是……”
石崇天望着他痴呆的样子，转向杨其道，“其道，只怕当年的事暂时问不出来了，但是你手中这把弄玉剑看来如今除了你，没人能碰，你打算怎么做？”
杨其道沉默不语，半响蹲下身，“老前辈，你说次剑只有我师祖一人能用，那为何我能碰？”
老者眸光一闪，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如被什么附身力气极其之大，眼里溢出恐惧，“当年！当年啊！全是血全是血！”
“当年？”杨其道忍住痛，“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弄玉道长死了……呜哇……”一下子，老者竟又是痛哭了起来，使劲抓着杨其道摇晃，“弄玉道长他死了，被龙君抱走了……弄玉道长死了……世间再没有弄玉道长了……呜哇……”
石崇天捂住额头，虽然当年之事好像只有太伯公知道，但是若这么问下去，只觉混乱不清。
桃苏看着老者的手几乎掐进杨其道的肉里，走了过去略施了一些法术让其瞬间昏睡。
“桃苏你……”杨其道本还想问，总觉得下一刻就能问出什么来。
石崇天只当太伯公激动过度，“不如先让他睡一觉明日再问吧，其道你们便在这住上一宿如何。”
“好吧。”杨其道站起来，看着睡着的老者无奈地道。
“来人。”石崇天大喊一声，守在不远处的丫鬟忙走了过来。
“盟主。”
“带太伯公回房休息。”
“是。”丫鬟应着，就推着椅子离开。
石崇天才再次开口，“曾经在巫山，我便觉得其道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如现在就加入我们武林盟如何？”
杨其道扯了扯唇角，苦笑道，“盟主，在下之前不会加入如今也不会入。”
石崇天已然不悦，“在我印象中，其道你并非是个退缩胆怯之辈，何况之前与如今不同，这乃拯救苍生的大事，你怎可三番两次地推辞？”
杨其道低下眸子，“可这担子太重了，我只怕无法……”
石崇天瞥了眼桃苏，“杨大侠是为了身旁之人，可有没有想过妖魔再临，没有弄玉剑，你们又能过多久安宁的日子？在这之前的安宁也无非是用他人的献血换来的。”
桃苏对他拙拙逼人的话语蹙起眉来，反驳道，“杨其道他是不会退缩的。”
杨其道愣愣地望着他，“桃苏。”
桃苏也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杨其道，我说过我会助你，你不用顾忌任何害怕什么，只需要往前走。”
“看来，桃公子更识大体。”石崇天对他多少有了一些改观，也没有再紧逼杨其道，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深长地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杨其道握紧拳头，眼前是容颜明艳的桃苏，但脑中闪过他的手脚变回树枝……
……
夕阳的红光透进窗子里，如血一般染红了室内。
丫鬟见床上的老者已经沉睡，便默默地出去掩上了门。
咻然，老者睁开了浑浊的双目。
他的床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因为晚霞太红，看不清来者是谁。
只听那人温润的声音说道，“本想着他的血在你体内，一直没有舍得下手，但是你也算活了一把年纪，该死了。”
他一说完，老者的身体抖动着，就觉得脖子似乎被掐住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闭上眸子的刹那，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
他不过是个将死的孩童，是那穿一袭月白色道袍的那人，从成堆的妖与人的尸体中抱出来，还割破手腕喂他喝下他的血……
那血香甜美味……至今都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