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剑坠
方溯端着侯爷的架子, 从未有过如此轻浮的举动, 这次做了, 没想到被小徒弟抓了个正着, 咳嗽两声,道:“做什么呢?”
月明道:“看书。”
“白日赶路疲累, 别看了,去休息吧。”
月明道:“是。”
方溯欠成了习惯, 道:“今日面圣, 差点就多了一位侯夫人。”
“哦?”月明不动声色地捏紧了佩剑。
“不过被本候用养小孩的由头给推了。”方溯道。
“小孩?”
“十七了还总跟本候耍性子闹脾气那个, 九岁时不如。不是小孩是什么?”
月明的小脸有点烫,努力找着词汇反驳, 道:“不养小孩也不能娶。”
“哦?为何?”
“我以后要做侯爷夫人的, 你娶了,我怎么办?”
方溯瞠目结舌,道:“你当时是说要做侯夫人, 可没说要嫁给本候。”
“大齐统共就五位侯爷,除了你, 不是有家室, 就是不愿意娶妻的, 除了侯爷,我还能嫁给谁?”
方溯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你既然是侯爷了,侯夫人就别想了,说不定哪天本候心血来潮, 就成亲了呢。”
“师傅,成亲这件事,急不得,要深思熟虑,慎之又慎才好。”
方溯嗤笑道:“你才多大,本候用你教?”
月明哼了一声。
方溯笑着走了。
……
“王爷,上次的西凉使又来了。”
彦王放下书,道:“是莲毓?”
“是。”
彦王略微思索了一番,道:“请他进来。”
萧藴只一身常服,又在偏厅见客,不是没把来人放在眼里,就是关系好到已经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
莲毓来了,但不是空手来的。
萧藴态度不热络也不生疏,随意朝身边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道:“坐。”
有貌美的丫头给他端茶。
莲毓看了看对方,笑道:“多谢。”却不动。
“给莲大人换杯凉茶。”萧藴道:“喝凉茶伤身。”
“三伏天喝热茶难道不是毛病?”莲毓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让把茶水撤下去的小姑娘小脸一红,差点没拿稳杯子。
“小心。”莲毓按住茶杯,道:“这么漂亮的手,烫伤了就不好了。”
萧藴瞥了他一眼,“你来本王这是做什么的?”
丫头小声说了什么,把茶杯撤下去。
人已经走了,莲毓的眼睛却还盯着她看,不出意外地看到对方有意无意地回过头来。
“自然不是正事。”莲毓道。
“不是大事你敢这么晚来找本王?”
莲毓道:“这不是,马上到萧络陛下千秋,特使将来,还望到时候王爷照料一二。”
彦王道:“说完了?”
“说完了。”
“说完就出去。”萧藴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某又带着礼,彦王殿下何以如此无情呢?”
萧藴抬眼,仿佛眼前这个笑容殷隐的美人不若这卷书来的有趣,“你这么笑,总给本王不怀好意的感觉。”
“不怀好意许是真的,但必然不是对王爷。”
“那你是对谁?”
莲毓道:“不可说。”
“本王没兴趣与你狼狈为奸,冯先生,送客。”
“等等等等,”莲毓道:“王爷怎么比之前还无情?怎么,你的心上人没答应你吗?焰火不够好看?自古美人都倾慕英雄,你战胜而归,在船上为她放焰火,她应当很高兴才对。”
萧藴高声道:“冯先生,给本王把此人打出去!”
莲毓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人家没答应你,你就拿我撒气?我这命也太不值钱了。”
此人是个美人,美得好像从名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奈何眼尾上挑,有些像狐狸精,嗓音虽然好听,是个男人的事实却还是昭然若揭。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
“值钱,你若绑了我和我朝晏氏交换,可换黄金万两。”
“失敬失敬,”彦王道:“本王却不知一个小小的使者,是如何与晏氏扯上关系的。”
“晏氏莲湛,乃我姑母。”
“你倒是为本王想了一条发财的好路子。”
“王爷不必谢我。”莲毓道。
萧藴看着他,简直烦了,他当时就不该手贱救了那个浑身是伤、看起来羸弱无比的病美人。
醒了之后美人就成了男人,还阴魂不散地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王爷好像很想杀我?”
“很想,但你值黄金万两。”
“骗你的,”莲毓眨了眨眼睛,道:“我的姑母恨不得把我削成片。”
“那也要晏氏亲自来削才成。”
莲毓点头,道:“确实。”他见萧藴面色不虞,“不若王爷看看我给王爷带的这些东西,虽然是小玩意,但个个做的巧夺天工……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吧。”
萧藴不耐烦地看着他。
莲毓道:“其中有一对血铁剑坠,狼头刻得栩栩如生,好像真的似的。”
萧藴心思一动,道:“什么剑坠?”
莲毓把盒子放桌子上,道:“王爷自己看不是更清楚吗?”
萧藴打开盒子,发现确实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胡乱地放着,好像在哄小孩一般。
其中有一对剑坠尤为显眼,红光耀眼,好像涌动着鲜血一般。
这剑坠,真是眼熟。
方溯身上也有一个。
“这是对?”萧藴道。
“是一对,”莲毓道:“还是西凉的定情信物呢。”
萧藴一怔,道:“什么?”
莲毓道:“我说,这是西凉的定情信物,王爷有所不知,我朝第一位大君就是在出征前解下剑坠与晏氏定的情,我朝又崇尚狼族,剑坠上自然就是这东西,之后就成了个风俗流传下来了,普通人家就用铜、铁,条件好些的玉、金、银,不过最稀罕的还是血铁,据说是把自然裂开的生铁让人吞下,用喉咙血养的。但我是不信,就算这玩意真能塞到人喉咙里,整日拿血泡着,到时候不得成坨废铁?”
“我本想拿来送给王爷,祝王爷抱得美人归的,只不过……”
萧藴道:“你要是再废话,本王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行,我不说话。”莲毓喝了口凉茶,舒服地眯着眼睛。
他的眼睛颜色看起来好像是黑的,实际上有点蓝,像是夜空。
只不过萧藴从未注意过。
“若是只戴一个,代表什么?”
“代表那个在对方那呗。”莲毓显然没想到萧藴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一时之间惊讶地看着他。
萧藴心中五味杂陈,心道难怪,难怪。
那东西他去时就已经见方溯挂在身上了。
莲毓看他脸色变的飞快,仿佛遭了五雷轰顶、没顶之灾一般,关切道:“怎么了?”
萧藴喝了口茶,勉强把骤变的心绪压了下去,摇头道:“无事。”
“您那脸色都能沾毛笔写字儿了,还没事呢?”莲毓道:“看见谁戴了?让你难受成这样。”他说完一怔,道:“不会是你喜欢的那个小美人儿吧。”
“你再这么说话,”
“我就叫冯先生给我丢出去。王爷的心上人,心上人行了吧,你看见了?确定是这样的?”
方溯从不戴首饰,除了佩玉和止杀之外,她身上多()出一件东西都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再说那剑坠的样子实在稀奇,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哪里忘得掉?
“真是?”莲毓心疼地看着他,道:“王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不要过于忧虑了。”
萧藴这时候听得进去才怪,更何况莲毓也没真心劝,不过是看热闹看得欢快罢了。
“走吧。”萧藴疲倦地挥手,“本候累了。”
莲毓道:“要我抱抱王爷吗?”
萧藴轻声道:“滚。”
“那东西我就留这了,王爷记得对特使多加照顾,其实也不用怎么照顾,提点他点规矩就得了,特使那人最不喜欢学规矩,不会入乡随俗,怕冲撞了陛下,劳烦王爷了。”
萧藴道:“本王求你了,你能不能……”
“滚,我马上滚。”莲毓行了个半生不熟的礼,道:“我滚了,王爷。”
萧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要不是这么多年的教养在,他真的很有可能起来杀人。
莲毓满面春风地走了。
萧藴顿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好些,似乎从有一万只鸭子的农户里出来,直接到了没有人踏足的空谷。
“方溯。”他叹了口气。
……
第二日小朝会散了后,好像已经与方溯毫无瓜葛的萧藴拦住了她。
方溯道:“王爷有什么事吗?”
萧藴本酝酿了一大堆话想说,到嘴边只剩下了,“侯爷这剑坠不错,不知道是从哪里购得的?”
方溯玩着剑坠,眼中一抹微妙的笑意。
“不是本候买的,是本候的小徒弟送的。”
“小侯爷?”萧藴不可置信道。
方溯不懂他反应为什么那么大,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岂止不妥,简直没有一处妥当,但看方溯的反应如此淡然,他心中一下冒出了个想法,缓缓道:“侯爷可知,这狼头剑坠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明: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
看着存稿越来越少,我想去死一死,啊啊啊啊啊。
感谢你有本事挖坑有本事填啊!!!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