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瘴咒
月明道:“好吗?”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商量。
女子颤抖地点头。
“对了, 你的主人是谁, 安定吗?”
女子哆哆嗦嗦地说:“不是, 我家大人知道你吸了温香之后就让我跟着你, 安定不是我的主人,她身边除了四儿, 没有别的人可用。”
“哦?那你是谁的人?”
“不知道。”她疼怕了,立刻道:“真的不知道, 大人从未露过脸, 我只听过声音, 是个阴柔的男人。”
月明扭头道:“接上。”
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侯爷扇子停了停,竟笑了出来。
“侯爷?”
方溯低笑道:“有点意思。”
江寒衣不知道她说什么有意思, 只能跟着笑。
月明没有直接去接四儿, 而是从正门骑马回来,看起来就像是刚接到消息,赶紧赶回来的一样。
四儿脏得犹如刚从泥堆里滚出来。
身边的人她都不认识, 见到月明就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她怀里, 大哭不止。
跟过去的方溯实在不想这么个泥猴子在自己徒弟怀里撒泼, 又要配合月明, 只能拧着眉,不满地看着四儿。
四儿只感觉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不明所以。
“在哪找到的人?”月明道。
为首的那个尴尬道:“在个暗娼那。”
“这也能找到?”方溯挑眉。
为首的年轻人猝然红了脸,道:“她说自己起来时就见着这么个脏的不行的孩子在自己门口哭,就领了进来, 热水还没烧好,我们就到了。”
月明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就回去。”
早有下人去烧水了。
方溯面无表情道:“都下去吧。”
四儿哽咽道:“我不想回去。”
哭都哭不好看还哭什么?方溯不耐烦地想。
“安定大师很担心你。”
“她才不会,她巴不得我死!”到底是个孩子,毫无心机,“她让我吸了温香,还怪我!”
月明眉头一扬,道:“什么?”
“她给我吸的温香,又好久不给我,我才拿了那位大人的香料……”
“哪位大人?”
“不知道。”四儿抽了抽鼻子。
“那你,怎么给他?”
四儿只顾着专注地吸着月明身上的香气,道:“每次我都扮成化缘的样子,把碗给他家的下人,碗有两层,内里的装温香,每月如此。”
“都是你一个人去送?”
四儿道:“是。”
安定身边只有四儿?
月明都觉得寒酸的可笑,那个声音阴柔的男人既然身边有人,为何不派几个到安定那?
还是说,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是合作?
威胁?
可如果是威胁,事关几位大人,怎么能如此草率?
还是说,那几位大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进行起来,就是那么草率?
月明本想找到香室,或者从安定身上下手,但她马上就有了另一个主意。
方溯看着她变化的神色,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小徒弟蔫坏蔫坏的。
“水烧好了。”月明道:“我让人领你去。”
四儿点点头,却没说出让月明陪着的话。
待人都走了,方溯笑道:“本候倒小看了本候的徒弟。”
月明的脸白了一半,道:“师傅。”
“没怪你的意思,”方溯道:“怕什么?”
月明偷偷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一丁点血都没有,可血腥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她不知道说什么,手足无措地看着方溯。
“行了,”方溯道:“你要是真想和本候说什么,等事完了之后。”
月明松了口气,道:“我觉得安定与那女子所谓的主人不像是合作关系,安定身边只有四儿一个人,她腿有些毛病,送药也是四儿去送。让个孩子干这个虽然掩人耳目,但用武功高强的成人不是更好吗?”
“她势单力薄。”
“或者说,根本没有势力。”
“如果我是外族,想要用药来获得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更位高权重的人呢?或者,给她调派人手。可是那人没有,他只是派人监视吸过温香的人。”
“他不信任安定?”方溯道。
“态度颇为奇怪,我更偏向于,他们还有其他方法其他人,来向大齐运送温香,至于安定,那人这么好像觉得安定可有可无,杯水车薪。留着没什么用,杀了还有点可惜。”
“那安定这边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大鱼。”
月明点头,“师傅觉得如何?”
“本候还是不想你去,”方溯道:“若是她再让你吸温香,你想怎么办?”
月明咳嗽了一声,道:“目前还没有法子。”
“那你活该死外面。”方溯冷冷道。
月明玩着自己垂下来的头发,道:“我想借助四儿,知道安定向谁送了温香。”
“那个小孩?”方侯爷用一个笑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你还不如借助那个小孩来威胁安定。”
“师傅的意思是?”
“要是安定想要她的命,早就杀了,何必非要给她吸温香?深仇大恨未免太牵强了,温香又不是白面,随便拿来玩?”
“若就是想活着令她徒增痛苦呢?”
方溯顺手揉了揉自己徒弟的头发,道:“徒增痛苦的方式有很多,她选了最不值得的那种。”
温香价比黄金,这样的报复实在太值钱了点。
四目相对,月明道:“我去问问江大人什么病可以用温香治疗。”
“你可以让江寒衣看看,那孩子有什么隐疾。”方溯道。
江寒衣用了半刻找到了自己师傅留下的手札,翻过之后发现温香真的可以治病,只不过字体极小,是后添上去的。
佐艾叶熏之,可抑制瘴咒。
“瘴咒是什么?”月明道。
江寒衣道:“据说是能让人癫狂的病,一个人有,子女也会得病,发病时痛苦无比,头痛欲裂,神志不清,不少人因此自尽。”
“可否诊出四儿是否患有瘴咒?”
江寒衣道:“有些麻烦。”
但这个麻烦很快就迎刃而解了,因为四儿发了病。
方溯道:“现在,你可以从另一方面想了。”她看着小徒弟给四儿裹上衣服上马,道。
为了自己的徒弟才答应帮那人输送温香。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同意?
四儿已经昏过去了。
月明朝师傅颔首,策马而去。
江寒衣道:“侯爷,小侯爷已经走了。”
方溯道:“本候知道。”
江寒衣不知道什么毛病犯了,道:“小侯爷对旁人的孩子尚且如此细心,不知道日后对自己的子女如何?”
方溯听得刺耳,心道月明才多大,道:“多虑了,她才十七。”
更何况月明那样乖巧驯顺的孩子生不出四儿那样的女儿。
猴一样,和月明小时候怎么比得了?
江寒衣笑眯眯地说:“十七不小了,别家女子十五就有成婚的,小侯爷还没订下来。”
“等她袭爵想要什么样的不行?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订婚也都是半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日后变不变心还两说。”平阳侯的夫婿,定然是权倾一方的,真要变了心,和离就是麻烦,其中牵扯的人、利益不胜枚举,方侯爷自问年事已高,眼下又是太平盛世,只想风花雪月,实在不愿意再出面调停,她皱眉道:“本候不管她这事,她自己做主。”
月明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前,不愿意让她碰,也有意避免和她的接触。
怎么?
想开了不在她身上费时间了?
这倒是个好事。
她总得明白自家师傅是师傅,这辈子也只能是师傅。
遑论是少年意气,就算真想一生一世,也得挺着忍着,收敛心思。
方溯点了点眉心,只觉得今日江寒衣身上的药味太浓了,熏得头疼,她干脆不想,回房歇着去了。
江寒衣摆弄着腰间的香囊,有些恶趣味地想,小侯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月明带着孩子回来,原以为四儿的状况已经够凄惨,没想到安定比她还要狼狈。
血星星点点的染了衣服一半,人还坐在门口,见四儿回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差点没摔地上。
月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扶着安定,道:“大师怎么了?您来看看这孩子,不知为何,就这样了。”
四儿脸色惨白,好像没了半条命。
安定的脸色比四儿更惨白。
“多谢贵人,贵人早点歇着吧。”她接过孩子。
“大师身上的伤?”
“不妨事,只是摔了一跤,”安定压下喉咙中的血腥气,道:“叨扰贵人了。”
她态度坚决,月明只得回去休息。
刚刚吹了蜡烛,就看见窗口站了个人,慢慢地捅进一根小管子。
月明侧身,不动声色地闭息。
等了会,一个人走进来。
脚步很沉,好像在拖着步子在走。
“贵人?”安定的声音。
无人应答。
不知她做了什么,只听屋中地面一阵作响,脚步声慢慢远了。
月明一下睁开眼睛,幽蓝的眼睛在夜里实在太明显了,像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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