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狂时代
眼下是八月初，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要是呆在家里就白白浪费了。
如今这个时代，日新月异，每一天的变化都非常明显。
更何况是沪市这种大城市。
而农村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变化，哪怕十几年过去，农村无非多了几栋新房子，整体节奏跟过去无异。
上辈子时代的变化太快，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便彻底错过。
这辈子他也想成为那激荡三十年的弄潮儿。
听到李立突然这么说，两口子一愣，说道：“这么早学校好像没开学吧。”
李立说道：“我想去找小姑一家，顺便提前熟悉一下沪市的环境。”
李立的小姑一家头脑灵活，两年就放弃了呆在农村，去了沪市寻找机会，现在在沪市开了一家小餐馆。
刘茹思考了一阵，点点头说道：“不错，沪市是大都市，小立是农村孩子，是应该早点过去，以免开学之后，被城里的孩子欺负。”
李国富也点头说道：“不管怎么的，也应该把酒席办了再去。”
村里有人考上大学，这可是一件大事，要是没有办酒席请人吃饭，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说你家出了个大学生就看不起人了，遇到一些小气的，说不定晚上扛锄头把你家祖坟给扬了。
刘茹同意，“正好，等办完酒席，你就给李芳打个电话，说小立要过去她们那边。”
“好！”
两天后。
李立踏上了去往沪市的火车。
他随身带着大包小包，都是带给小姑一家的农产品，当然还有一大堆铺盖卷儿，哪怕李立想拒绝也拒绝不了，要不是李国富给李立搬到了月台上，要把李立给累死。
在李立的胸前口袋中，有1000元和衣服缝在一起，起初刘茹打算和内裤缝在一起，被李立竭力拒绝了，上辈子就已经体会过一次。
这辈子就不打算再受一次这样的折磨。
以免走路的时候不知道心疼蛋还是心疼钱。
想到明年的东子，李立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没有带着几十个鸡蛋上火车。
宿豫市距离沪市也就400多公里，绿皮火车只需要十个小时就到了。
现在这个年代，坐火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汗液味道，臭脚丫味道，泡面味道混合在一起。
整个行人通道都塞得满满当当，后面来的人根本挤不进去，只有从车窗里面翻进去。
李立上车早，找到了自己靠窗的位置，后来的人哪怕有坐票也只能挤在过道上，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况且，况且。
火车终于发动。
月台上恋恋不舍的人在视野里越来越小。
火车上的人则是处在一种激动兴奋的状态中，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对于未来有种特殊的向往。
他们不知道这列火车将带他们到怎么样的世界中。
以往在电视上也看见过大都市，里面婀娜多姿的美女，腋下夹着公文包拿着大哥大满大街跑找信号的老板，以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这些都是他们故乡所见不到的景象。
如今他们离开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世界，对于那个大都市有一丝的迷茫和憧憬。
李立理解他们这种状态，上辈子他独自一人来到沪市上学也是同样的心态。
即使后来他见过更高的大厦，见过国外的月亮，但下火车的那个瞬间却震撼了一辈子。
“小兄弟，麻烦抬下脚。”坐在他邻座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满头大汗，正往座位下塞着一个蛇皮口袋。
李立站起身，帮忙把蛇皮口袋往里塞。
两人安放好行李，中年才擦着汗水，热络的道：“多谢小兄弟了，看样子，小兄弟也是去沪市吧。”
李立点点头，“书读不进去，去沪市投靠亲戚。”
中年人没觉得什么问题，这个年代，能够读到高中都是相当有文化的，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笑道：“早点工作也好，我十五岁就入厂跟着师傅学手艺，如今……”
中年人是个自来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李立才知道他是某个鞋厂的销售员，厂子快活不下去了，带着一批货去沪市找找销路。
“我叫胡方，还没问小兄弟贵姓。”中年人道。
李立随口瞎说道：“免贵姓刘，刘化云。”
胡方跟李立闲谈一会儿，大概知道这个小兄弟不太好撘话，便拿着一份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有些怒容，指着报纸说道：“投机倒把，怎么还能上报纸，这种人怎么还不抓起来。”
邻座的几人瞬间被勾起了兴趣，伸着脖子把眼睛瞧过去。
胡方也不兜着，把报纸摊在桌子上，有些气愤的道：“你们看，这个人一分钱不花，空手套白狼，就赚了一千多万，这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我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这种人就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李立也来了兴趣，把目光投向报纸上。
上面最显眼的位置，写着五个很夸张的字体——罐头换飞机。
李立看见这个标题，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这是在改革开放过程中都有一定影响力的传奇人物——牟际中。
1989年，牟际中从万县坐火车到京城准备推销竹编和藤器。
在火车上，牟其中认识了一个河南人，两人天南海北地吹起来，从他口中，牟际中知道了正在面临解体危机的前苏联准备卖图—154飞机，但找不到买主。
两人东吹西吹，竟使牟际中做起了飞机梦。于是，牟际中在京郊租了一间民房，也不推销竹编、藤器了，到处打听有谁要买飞机。
他不懂航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钻。后来，他终于打听到1988年开航的西川航空公司准备购进大飞机，以逐步换掉运7、运12飞机。
牟际中找到川航，正处于上升通道的川航自然很感兴趣，当时购买一架图—154飞机需人民币五、六千万元，而买一架波音客机则需二、三亿人民币。
于是，经过国家计委批准、民航总局同意，川航购进了牟际中以货易货购进的4架图—154飞机。
牟际中在山东、河北、河南、山城、西川等七个省组织了500车皮商品交给俄方，单此一笔，牟际中就赚了八千万到一个亿。
这一年，牟际中的故事经过报纸的报道，传向大江南北，越来越多不甘的人们以牟际中为偶像，纷纷辞职踏上火车，步入商海。
1991年的1亿元是什么概念？
沪市的房价只需要几百块钱一平，十万就能买到一栋房子，全华夏都找不到几个比他更有钱的人。
因为牟际中的出现，让越来越多的人萌发了干个体的想法。
人心一时之间无比浮躁，人人恨不得都去北方拿罐头换飞机。
这份报纸迅速传遍整个车厢，一瞬间整个火车都沸腾起来。
一亿元在这个时代具备着不一般的魔力，万元户都非常罕见，而亿万富翁更是近乎没有，这笔巨款勾起了人类对于金钱的欲望。
一时之间，车厢里议论纷纷，大家都想去北方发财。
90时代是个疯狂的时代，思想的变化超过了后世的想象，这个时代的人也赋予了这个时代独特精神，那就是敢为人先。
说做就做，接近三分之一的车上旅客在下一站就下车，怀揣着梦想坐着相反方向的火车北上。
而胡方也不例外，和李立说了一下去北方发财，见这个小兄弟没有丝毫动摇之后，叹息一声，扛着蛇皮口袋下了火车，发誓要混出个人样。
火车顿时空阔了许多，不过留下来的人依旧心中浮躁，念叨着改革开发，念叨着牟际中，念叨着关于梦想。
在李立没有看见的某节车厢，一个小个子，长相怪异的男子正扛着大麻袋，听到这个消息，迫不及待下火车给家里打了电话，“英子，我找到发财的机会了，我打算去北方，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