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个吻来得格外的粗暴,如同把所有的情感——委屈、想念、难过,全部糅进了里面。他无法把这些种种向别人道说,便只能以这样愚蠢又直接的方式传达给眼前这个人。
即使是病了,一夜缺乏睡眠,穆常影的力气也大得惊人,他捏着棠未息的肩膀,舌头在对方嘴里毫无章法地乱闯搅拌,吮吻的力度一点都不留情面。
棠未息被穆常影啃得嘴角生疼,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使了点力气,面红耳赤地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淋雨都比不上这一刻来得狼狈,棠未息抬起手背用力擦擦嘴,瞪着边摸嘴唇边傻笑的男人说:“拜托你留我点尊严。”
这句话本是带了不满的语气,但穆常影看着棠未息浑身水淋淋、眼眶还泛着红却还拼命拿出气势的样子,他顿时败下阵来:“未息,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得出棠未息刚淋了雨,穆常影催着他去冲个热水澡,棠未息拗不过,从背包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离近了卫生间隐约听见青尘在里面讲电话,他敲开门,还没开口,穆常影就夺过人家的手机,耀武扬威似的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还过去。
棠未息冷哼一声:“多管闲事。”
青尘刚洗过,把卫生间让了出来,走出去前回头说:“未息,我去市博物馆走走。”
身旁还有个不速之客站着,棠未息迟疑着问:“你自己一个人吗?”
青尘点点头,笑道:“都来到C市了,不去博物馆了解了解本市历史说不过去。”
棠未息心里知道青尘其实在给他和穆常影留空间,他不由得带了几分内疚,想起是因为谁才导致好好的结伴旅行计划被打破,他转头牙痒痒地瞪了穆常影一眼:“你还站在这干嘛?”
小家伙愿意留下来陪他,穆常影还挺高兴,听着尚北南家那小孩儿在外面哼着歌关上客厅门出去,整个屋子就剩他们两人,穆常影的兽性又上来了,厚脸皮地赖在卫生间不走:“一起洗吧。”
棠未息怎能如他所愿,连拖带拽把人轰了出去,随后关上门,衣服都没脱就把花洒打开,仰起头屏住呼吸,让温热的水肆意浇在脸上。
他想让自己清醒,可面对穆常影时,胸腔的鼓动又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冷言冷语对待穆常影,可对上对方宠溺的笑容,他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棠未息淋了好久才脱掉衣服草率地冲了个澡,开门出去时没听见任何动静,正疑惑着,就发现穆常影斜歪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面积有限,穆常影又是属于身高腿长的,躺在上面的姿势别扭得很,头靠着沙发扶手,左腿挂在另一边扶手上,右腿支在地面,手臂下还压着个抱枕。
从没见过这么疲累的穆常影,棠未息的气登时消了一半。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先探了探穆常影的额头温度,再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指尖描摹着对方的脸庞。
重感冒使得穆常影在睡觉时发出很轻微的鼾声,也许是睡得沉,棠未息戳他脸庞,他都没醒,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就又舒展开来了。
棠未息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就来气,自己对穆常影总是恭恭敬敬的,左一句“穆先生”右一句“您”,还以为这男人有多优雅高贵,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
当然,现在叫他“穆先生”就是用来气他,绝不包含敬畏的意思。
休息环境对穆常影的睡眠质量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他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便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棠未息坐在茶几旁捧着外卖吃得正香,转头见他醒了,伸手把另一个塑料碗搁他面前,说:“喝粥。”
穆常影不依,连躺着的动作都没变:“你喂我啊。”
“爱吃不吃。”棠未息吃完饭,把饭盒盖上扔到垃圾袋里,拿起盛粥的塑料碗作势要丢,穆常影立马坐了起来,双手夺走那碗粥:“我吃不就成了,别那么凶。”
棠未息没说话,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手机翻看青尘在博物馆发给他的照片。
穆常影在喝粥的间隙时不时地看两眼棠未息的侧脸,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在生气,但既然都给他买吃的了,应该没有气得很严重吧?
仿佛感应到他灼热的视线,棠未息突然把脸扭过来,对上他的眼睛还愣了一下:“吃完了?”
“嗯。”穆常影把空碗放回去,手碰到一个合起来的饭盒,他问:“这个也是我的?”他平时饭量不小,这会儿饿了十多个小时才填了碗瘦肉粥进肚子里,根本就没吃饱。
棠未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知道对方指的是今天早餐吃剩的火腿鸡蛋卷。
见穆常影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棠未息犹豫着说:“那是早上吃剩的,已经不热了。”
“我还没饱。”穆常影说着就揭开饭盒夹了一个,半点不嫌弃地咬了一口。
穆常影从来都是风风光光的,何时这么落魄过,棠未息看着对方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心里余下的那点气全消了。
这个男人大老远追过来,还向他服软,他想再相信他一次。
棠未息拽过自己的背包,扯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刚刚趁穆常影睡着时出去买的两盒药放到对方面前:“吃药,感冒药四颗,消炎药两颗。”见穆常影愣神,他“噢”了一声,拿自己的水瓶装了杯温水过来,“旅馆提供的杯子我没洗,你先用我的吧。”
他没顾虑那么多,两人接吻都数不清多少回了,用同一个水瓶喝水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穆常影眼里看来,这又是另一番意思。他还在费劲地想如何找时机向棠未息道歉,但棠未息好像已经原谅了他的过错。于是那句道歉比想象中更容易就说出了口:“对不起。”
“呃?”棠未息抬头。
棠未息和穆常影两人前者站着后者坐着,棠未息还保持着弯腰把拧开盖子的水瓶放到穆常影面前的姿势。
那张脸就在咫尺之遥,穆常影近乎迷恋地注视着那双眼睛,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纵使灯光昏暗,那眸子也格外清亮,不用任何修饰,就能夺目胜碎钻。
程簌说得没错,他脑子一定是有坑,不然怎么会固执地认为棠未息是那种为了钱而出卖自己身体的人?
“未息,对不起。”穆常影又道。
空气凝固了那么两三秒,棠未息慢慢直起身,问:“对不起什么?”
穆常影料到棠未息会问这句话,他为了作答早就打了千百遍腹稿,比方说抱歉误会对方那么长时间云云,然后顺理成章来通甜言蜜语哄对方开心,最后说出来的话却和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本心。
“你以前总是问我,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我每次都回答‘不是’,并且让你不要多想,那种所谓的好只是习以为常,根本算不得好。我还说你的价值只体现在床上,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害你藏起了对我的喜欢。但你不知道,当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会很慌乱,你的眼神太干净太真诚,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个卑劣的骗子。”穆常影试探着抓住棠未息垂在裤腿边的手,感觉到对方没有挣脱,他才放心地继续说下去,“如果从213包间门外看见你的瞬间认定了心里的那股悸动是往后回不了头的喜欢,如果我能大胆一点不退缩,我就不会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
“仅仅是这样吗?”棠未息问。
穆常影心急,更用力地抓住对方的手:“我误会你太久了,明明你一开始就只属于我……”
“谁属于你啊!”棠未息耳根一热,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结果补足睡眠填饱肚子的穆常影一点都不像个病人,攥着他的手不松开,连称呼都改了:“未未,别推开我。”
想让你住进我的影子里,有光时我凝视着你,无光时我们融为一体,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