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节
下去。被扎的那个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我在墙角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周庸捂着喉咙吐痰的样子。另一个人反应很快,躲开了朱碧瑶接着捅他的一刀,并一脚把朱碧瑶踹倒,然后开始疯狂地踢她。
我虽然有点搞不清情况,但这么拖下去可能又要出人命。我从鞋里拿出刀片,割断了绳子,捡起朱碧瑶放在地上的滑板,从身后悄悄接近正在踢她的看守者,对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下。
我走到朱碧瑶身边看着她,朱碧瑶被踢得已经不成人样儿了。她喘着气告诉我,院子里现在没人,孩子在隔壁,救救她,带她走。我到了隔壁房里,按照朱碧瑶告诉我的,找到了床后的小暗门,暗门上有一根白色的管子。打开暗门是个地窖,白色管子一直通到地窖内,用来保证地窖里有足够的氧气。
地窖隔成了两间,一间关着三个残疾男孩,另一间关着五个残疾女孩以及朱碧瑶的女儿,她瘦瘦小小,透过皮肤仿佛能看见骨头。那几个残疾人看着我哇哇叫,地窖很小,阴暗潮湿,空气污浊,角落里还有排泄物。
我当时差点就吐了。我抱着小女孩出来,她有点儿不适应阳光,我带她去了朱碧瑶的身边。被我打晕的那个人也躺在那儿,我从他身上搜出了手机,打给了周庸。
周庸接了电话,我问他快到了吗?周庸发出嗯嗯的声音确认这一点,我问他田静在不在他身边,他又嗯。我受不了了,告诉他把电话给田静。田静接了电话,我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告诉她多带点人,把车停远点,大头还没回来呢。田静说明白。
当杨烈和其他乞丐回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是埋伏在屋里和四周的警察,还有我和周庸。田静直接送朱碧瑶母女去医院了。
这伙人确实是乞丐,但乞丐只是他们一个次要的身份。他们还有一种身份是骗子,利用残缺的身体获取别人的信任和同情以获利,再利用人们天生对弱者缺少防备的心理,把人骗来制造新的乞丐。他们还干着更龌龊的事儿,弄些像朱碧瑶一样的姑娘,专门供给有钱的慕残者。
访问这些姑娘的工作,是田静负责的。她和我说,这些人都是杨烈诱骗来的,平时杨烈对这些女孩“调教有方”,姑娘们不仅毫不反抗,反而互相嫉妒。在朱碧瑶刚被骗进来时,杨烈已经圈养了三个姑娘。他说如果有人想逃跑,举报的人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当时有一个姑娘想要逃跑,另一个姑娘举报了她,杨烈把她打死,尸体就地掩埋。从此以后,每个人都互相不信任,但谁也不敢起逃跑的念头了。警察后来果真在院子里挖到一副人骨。
田静问朱碧瑶,为什么没跟她们一样。朱碧瑶说可能是因为生了孩子,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孩子做任何事。她知道杨烈会让她们出去乞讨,骗人进窝,所以她一直在找机会,只好借着这个“出去拐骗人”的幌子,来个计中计。不过之前几次都失败了。她不敢去警局报警,因为有人盯着。
我们试图把这个新闻卖出去,却没有平台或媒体敢接,他们说这件事太敏感了,既然已经处理了,就不要报道了。我和田静说起这事,她让我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并扔给我一份掏肠手的最新资料:“你在给我查案的时候还出去干私活儿,自己差点没搭进去,该!”
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告诉她,总是追踪别人故事的人,必然有一天会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02
女主播一加盟,殡仪馆生意越来越好
2015年4月的一天,我的线人大伟提供了一条令我感兴趣的线索,东山殡仪馆丢失了一具女尸——她生前是一名很红的网络女主播。
殡仪馆尸体丢失事件偶有发生,一般不会引起公众的注意。因为一般丢的都是那些没人认领的,殡仪馆自己不说,可能永远都没人发现。但这次不一样,一名女网红尸体的丢失,这事儿能大能小,就看具体运作了。我打电话给田静,问她这件事是否有运作的可能。
田静说她在外地追一起死伤上千的煤矿爆炸案,暂时回不来。不过这事儿有点儿意思,我可以先调查清楚,等她回来再运作。
我说行,然后给周庸打电话叫他一起去。周庸一听是殡仪馆立马怂了,说那地方瘆得慌,让我回来再找他。我呲了他两句,让他帮忙拿到尸检报告,并做些女主播的人际关系调查。
到了殡仪馆,里面人挺多的。我递上根烟和门卫大爷套话,问知不知道女主播尸体丢失一事。大爷说:“那咋不知道?那主播长得老俊哩,就是死状太惨了。听说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横死时尸体丢了都没人管。”
线人并没有提到死者的死状,我问大爷怎么回事。大爷抽完我的烟,没直接回答我,反问我问这些干啥。我掏出假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大爷随手将烟头在旁边的花盆中按灭:“你们不是来查了一次吗?”
我说:“我之前是这个女主播的粉丝,她死得挺突然的。我想为她做点什么,别有冤报不了。”
大爷站起身,点点头:“查查也好,听说那姑娘肚子上的伤口花老大力气缝上的,这么年轻,唉。”往停尸间走的路上,大爷嘴就没停过,“别看我们这儿不出名,嘿,但活儿多着呢。跟我们太平间合作的医院有三十多家,你知道那武警医院吗?跟咱可是兄弟单位,咱专门有间停尸房是给他们备的。”
把我带到停尸间,交给一个叫老杨的工作人员,说是来查案的警察后,大爷就回去看门了。
老杨打开停尸间的门,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凉气扑面而来,里面的冷藏箱有四排十列。我紧了紧领口,问老杨哪个是存放女主播的冷藏箱。老杨抽开了一个最下排的冷藏柜,我探头看,里面有一些细微的拖拽痕迹和少量凝固的血迹。我问老杨都谁有停尸间的钥匙,老杨说:“我跟另一个人白夜班交替,共用一把钥匙,馆长那里还有一把。”
主播冷藏箱的右下角有个粉笔画的叉,我问老杨怎么回事。老杨说:“无亲属认领的尸体都会标上这个,她旁边也是个女孩儿,都在里面放了五年了,联系不上家属,就这么放着。”
我问他那个叉是谁画的,老杨说是他画的,并指指下面三排的冷藏箱,说:“那些都是不经常打开的,里面放的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我站起来环顾停尸间,侧面有个安全出口。我推开门,顺着门外的楼梯向上走直到大厅。在大厅我收到了周庸的信息:“一个村民在山洞中发现主播尸体后报警,尸检结果显示山洞是第一现场,经化验有服毒痕迹,但真正的死因是腹部被利器所刺,失血过多而死。尸检后尸体被送到殡仪馆,排期火化前尸体丢失。”
出了殡仪馆我给周庸当警察的表姐鞠优打电话,她接了电话,冷漠地问我有什么事。我说好事儿,让她派点人到东山殡仪馆。
在火葬制度推行之后,这个世界上多了一种职业——盗尸者。他们偷盗各种尸体(殡仪馆无主尸体以及坟墓尸体),代替死者火化,死者则偷偷土葬。
我刚成为夜行者时,曾和老金一起跟过类似的案子,他们的作案手法几乎一模一样。在殡仪馆有个内应,确认尸体无人认领后画叉,然后里应外合,把尸体偷运出去——反正也不会有人检查那些陈尸的冷藏箱。
如果我没猜错,东山殡仪馆停尸间下三层的“陈年旧尸”,早就被老杨联系外人拉出去卖了。要不是这个女主播死得比较蹊跷,警方后来又来调查了一遍,说不定女主播也和其他尸体一样,没了就没了,到最后也没人知道。鞠优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当晚警察就把这个盗尸团伙一窝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包括馆长在内的很多人都逃不了惩罚,不知道门卫大爷会不会受到连累。
在审讯中,这个团伙交代了四十余起盗尸案件,但他们说从未杀害过一个活人。我打电话问鞠优口供是否可信,鞠优说可信。我说:“行,多谢告知我这么多消息。”
鞠优沉默了一下,问我:“你就没想过,活得正常点吗?”我笑着说我哪儿不正常。鞠优挂了电话。
我抽了支烟,又打给田静,向她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问她是否继续追女主播死亡的事件。田静说追。
我和周庸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女主播的主要生活——直播查起。周庸拿手机给我看女主播的直播空间,长得确实不错,有十来万人的关注量。她关注的人相对少了一点,只有三个。她关注的三个人一女两男,女的叫安妮,男的分别叫大龙和阿北。
周庸已经找到了这三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先拨给了大龙,接电话的是他的父亲。我说我是他儿子的朋友,问他如何联系大龙,他告诉我大龙前天出车祸死了。我假装悲伤地问他能不能聊聊,他拒绝后挂了电话。
这时听着我们对话的周庸,已经查到了前天燕市发生的车祸。他没有骗我,大龙打了码的照片在新闻上。
之后,我约安妮在中山路见面。她答应了,并带来了她的男友阿北——这个我有点没料到,不过也好,省得再费力了。
安妮是个演员,我问她女主播出事那天她在做什么。她说跟男朋友在巴厘岛度假。她和女主播是闺密,阿北是女主播的前男友。后来阿北劈了腿,三个人就闹掰了,她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联系了。我查了一下安妮和阿北的出境记录,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回去后我托周庸帮我拿到了女主播近期的直播数据。虽然她的关注度比较高,但真正舍得花钱的并不多,不是托儿,就是来看热闹的。当然,最近的留言都是在问她去哪儿了。女主播的粉丝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出事的消息。我发现了一个有点特殊的关注者——他在主播被发现死亡之前的三天内,陆续给她送了三十多万元的礼物。我让田静帮我联系她在直播平台的朋友,确定了这个土豪ID所在的具体位置——韦村。
告示板很常见,路过可以多注意一些上面的信息
韦村离燕市市区两百多公里,开车需四个多小时。我和周庸到村中心的时候天刚黑,因为下了场雨,车轮好几次陷进了泥里。村中心是一块空地外加一个简易的露天舞台。现在本该是大爷大妈跳广场舞的时候,但这个村子却很冷清。我下车围着露天舞台转了一圈,看见一个告示板。我打开手机里的手电,朝这个告示板照去——全都是寻人启事,老人小孩都有,不过女性居多。
我有点内急,和周庸说要去旁边小树林小解。周庸乐了:“徐哥,这么暗,你就在车边尿呗,也没人能看见。放心,我不怕你滋我车上。”他正说着没人看见,一个老太太骑着一辆自行车路过,吓我们俩一跳。
我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人,赶紧上去问那个告示的情况,老太太说:“这段时间经常丢人,大伙晚上都不敢出来了。”
我问她报没报警,老太太情绪有些激动:“咋没报警啊!但是还一个都没找回来呢!”
我看老太太激动得有点哆嗦,赶紧转移话题,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老太太说:“我去县里买点水果,老头儿病了想吃点润口。”我说:“那大娘您先忙。”老太太应了一声就骑车走了。我这时有点憋不住了,走到车后面,解开了腰带。
正提裤子的时候,一辆微型面包车从远处开来。车上下来一个男的,拽着老太太就往面包车里拖,水果撒了一地。我正准备招呼周庸上去,老太太又被扔了下来,车上有人骂:“头发那么长还以为是小姑娘呢!晚上没事出来瞎嘚瑟啥啊!”
这类微型面包车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
我等车开走了,忙跑过去扶起老太太。看她没什么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我嘱咐两句就回到了车上,告诉周庸追上去。周庸说:“徐哥,他们都走五分钟了,怎么追啊?”
我拿手机照泥地上的印记给他看:“这边车这么少,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车轮印就行,一会儿你一路开近光灯,别被发现了。”
周庸看着我不说话,我说:“行了,别跟我这儿装样子,知道你车贵,反正你也不差钱。”
跟着印迹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发现车轮印拐进了一家工厂的大门。周庸翻墙就要进,我让他等一下,一般这种乡间的工厂里都养狗,我们得注意点。
周庸点点头,回车里拿出一个喷雾,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车停在小区院里,总有狗往他车胎上尿尿,他就在网上买了一个防狗喷雾,狗特别不喜欢这个味道,一闻见就躲得远远的。
我和周庸往身上喷了点喷雾,翻围墙进了工厂。里面是一间间厂房,我和周庸说好他左我右向中间查,不要冒险进入房间,在中间会合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驱赶猫狗的喷剂,怕狗的朋友们可以试一试
我从右侧开始查,这几间厂房养了一些猪跟家禽,后面是一片地,种了白菜。再往中间走,房间明显变得跟之前的不同,门窗都上了铁围栏。我透过窗户向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一个男人从对面的厂房中出来,晃晃悠悠地往我的方向走,我急忙蹲下。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正准备突然跳出来打晕他,周庸忽然出现在他背后,给了他一板砖,然后看着我说:“工厂板砖就是好找。”
我从被周庸打晕的男人身上摸到钥匙,一把一把地试,打开了带锁厂房的门。一开门里面就有一股骚臭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提高衣领挡住口鼻,走了进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里面有很多大的笼子,我估计是狗笼,就拿手电往里照,忽然照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盯着我看,被手电筒一晃,就闭上了——那不是狗,是人!
我平静了一下心绪,和周庸说了这件事,拿手机照向其他的笼子——每个笼子都关着三五个人,铁笼空间很小,别说站立了,移动都是问题,我也找到了骚臭的源头——他们直接在狗笼里排泄!
我和周庸退出去,锁好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