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侯利

武功修为方面，侯利很有自知，他是拍马不及自己的父亲，差得很远，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如，更别提那个天神般的哥哥。对于兄长，侯利的感情很复杂。从小侯毅对侯利也算关怀备至，爱护有加，但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侯利好逸恶劳、骄横霸道的性格，毕竟有哥哥在，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怕。在稍微长大一些后，作为神箭山庄二少爷的侯利慢慢感觉出一些异样，无论什么事，哥哥总是能做的很好，所有人都很信任他，夸奖他，赞不绝口，可换成自己，情况便有很大的不同。侯利也努力过一段时间，可惜效果不大，事情总是办砸，经常受父亲训斥，而往往这个时候哥哥就会出面替自己求情——以前他高兴有个哥哥帮他挡住责骂，后来却觉得厌恶，渐渐不愿意做事，不愿意失败，以及疏远哥哥。“兄长的光环太亮，太耀眼。”后来侯毅犯下大错，心魔浓重，无法自拔，最后远走江湖杳无音信，身为二少爷的侯利顺势坐上庄主的位置。因为这件事，侯利着实高兴好一段时间，那种“拨云散雾”享受阳光的感觉真是让人迷恋。然而很快，复杂繁重的事务和纷至沓来的麻烦让他觉得很累，侯利有些后悔，常常在轰走妻妾，夜深人静的晚上独自一人坐在月光下思考，“其实永远活在羽翼下也许也很好。”可惜时间如水，泼覆难收，庄主已经是他，无论是名誉、地位亦或是责任、灾祸，他只能扛着。

侯毅后半辈子的经历，侯利清清楚楚，他经常派人监视自己的哥哥，很怕他重回山庄抢夺庄主位置——做庄主确实有些累，但侯利绝不愿意拱手让人，尤其是那个压制自己小半辈子的哥哥。在得知侯毅变成残废，妻离子散后，侯利偷偷在自己平日练功的密室哭很久，回想起哥哥小时候是何等关心爱护自己，他怎么能不伤心呢。只是即便如此侯利也没有做任何事，因为他做不了任何事。随着武功提高，侯利隐约觉得神箭山庄能够“存在”仍旧是因为侯毅，自己只是一个管理者，哥哥才是顶梁柱。

藏乌山一战，天下震惊，又残又老的侯毅果然已经进阶天人之境，侯利终于可以确定，朝廷确实是忌惮深藏（残）不露的哥哥才不敢动山庄。然而，哥哥自杀了。真的是自杀，没有任何疑点，因为侯利就在现场，看的清清楚楚——他是唯一个敢不忌讳侯毅警告而进入藏乌山的高手。没想到一个天人之境的高手竟然因心魔而自杀，“世人不是说只有心神圆满才能成就天人伟业吗？”侯利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但可以确定，天阳孤女的自刎诛心可以算是世上最划算的报仇——天阳门算什么，他们所有人的性命能与一个天人之境的高手比吗？

兄长的光环此刻彻底消散，侯利以为自己会再次体会拨云见日的感觉，可结果却是浑身寒冷，如坠冰窟——现在神箭山庄唯一的依仗失去，没谁能救他了，无论是哥哥与东木王的那段仇怨，还是自己做庄主后的所作所为，朝廷都不会放过山庄。

“我该怎么办？”侯利平生第一次感觉害怕。大概是因为太过胆怯，他大病一场，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沉溺在思念、痛苦、后悔、焦急中。他确实无计可施，无可奈何，“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某天，侯利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山庄算什么，毁掉便毁掉，只要我还活着就好。”对啊，小时候有兄长保护，长大后依靠山庄实力，从来是为所欲为，不知道逃跑是什么滋味的侯利突发奇想，要尝试一下。刚好，自己有一个从小吃吃喝喝、不通文武、与自己年轻时候差不多的废物儿子，不如将庄主之位传给他，自己假死脱身，如此一来，后半辈子既可以逍遥自在，而且山庄灭亡的罪名也全数会落在儿子身上，史书上大概只会有自己一句“疾病而死”的记载，不算骂名。

可惜，“完了，完了，现在一起都完了。”逃跑的侯利气急败坏，如今山庄已毁，自己假死之计暴露，身败名裂。不过好在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当年侯毅灭掉天阳门，侯利在废墟中找到天阳门绝学——巡天身法，这身法是属于“飞得快”的轻功，起步虽然略慢，但最高速度极快，好似仙人遁飞，无人能比。“呵呵，没人赶得上吧。”回头望去，追杀他的人早就被甩开，只要再坚持一会，天高任鸟飞，侯利下意识的笑了笑。

“咳咳，那里去啊？”

侯利如一道流光极速飞奔，突然听到一老妪的咳嗽声，同时感觉前方劲风拦路，煌煌气势从地面发出，如同一道神山平地而起，难以逾越。

“下来吧。”

神山以崩塌之势压向侯利，侯利心惊，赶紧落在地上。“什么人！？”

“咳咳，是我？”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太出现。

看到老太太那一刻，侯利吓得颤抖不止，转身想跑，但却发现不知何时，一个少女堵在他后路上。前后夹击，很难脱身，侯利只得警惕地向老太太行礼：“嫂嫂，好久不见。”

老太太当然不是别人，侯毅之妻、侯凤之母，同时也是侯利的嫂子，秦姥姥。“小叔叔，去哪啊？见到嫂子、侄孙女也不招呼一声？”

“嫂嫂，好……好……好久不见。”侯利抖的几乎说不出话，“多年不见，您还安好。”

“呵呵，”秦姥姥笑道，“是啊，多年不见喽。”她稍微抬起头，双眼微微眯起，做沉思状，“自从你勾结外人设计兄长，以致我公婆身死，夫君退隐，咱叔嫂二人得有几十年没见啦。”

“嫂嫂，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侯利大声说道，“嫂嫂，我是被逼无奈，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想到兄长那么冲动，也没想到他那么强，竟然灭掉天阳门。父亲和母亲的事是意外，是意外。嫂嫂，你原谅我吧！嫂嫂！看在我那刚刚死去不久的哥哥面子上，您饶我一次，求您了，嫂嫂，给我一次机会。”他这一辈子除去父亲，最怕他大嫂。秦姥姥出身泰山派，武功卓绝，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高手，因龙榜之战败于侯毅之手，战后非要嫁给那个打败她的男人，其人性子直爽暴躁，与侯毅年轻时无二，不同之处在于她不会惯着侯利，经常责打重罚，连公婆都不敢管。

“呵呵，”秦姥姥沉声笑道，“是啊，你毕竟是我的小叔叔，总要给一次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