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比黑暗更黑暗的

空荡的溶洞之中一片死寂，人之树顶端悬挂的数枚乳白色的果实发散着淡淡的微光，照拂在树根旁金发少年明暗不定的脸上。

随着食尸鬼的死亡，原本在树根底端张牙舞爪肆意挥动的一根根手臂大小的触手停止了舞动，安静地垂在地面。

莱恩取出小刀从触手上剜了数段肉块下来，旋即收入了旅法空间之中。

“烤鱿鱼须挺不错的，不知道烤触手的滋味如何？”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法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法师赶紧摇摇头扔掉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莱恩当然不是为了吃才收集触手的，他的本意是为了留存下血液和肉质的样本，方便在更完备的实验室之中检测其中的成分。

再不济，这充满了扭曲魔力的肉质拿来作为黑巫术的施法材料也是不错的。

不过，说到魔力，莱恩不由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人之树的顶端，在莱恩的感知中，上方的魔力犹如一个个灿烂的小太阳一般恣意绽放着光和热，而魔力的源头，无疑就是那数枚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果实。

“等等，这些果实，好像更亮了一点？”

莱恩猛然发现高悬在人之树上的果实在缓缓发亮，乳白色的微光逐渐变化为暗淡的灯光，逢此异变，莱恩犹如受惊的兔子，在电光火石间便拉开了身位，在远处观望起来。

法师直接从旅法空间中抽出炸弹，白皙的手指尖夹着【火球术】的卡牌，眼神凝重地盯着中央的怪异存在，严阵以待。

（莱恩：在生命可能受到威胁时，一切以安全为第一原则，至于那些富贵险中求的主角待遇，我不追求。）

莱恩并不知晓的是，在破旧的村庄中，那两只食尸鬼之所以来得如此迅速，那股迫不及待的饥渴毫不掩饰，原因就是因为它们的圣物即将成熟，正是需要血和肉浇灌的时机。

遗憾的是，这群食尸鬼可能出门没占卜，好死不活一头撞上了来自异界的旅者，一位心狠手辣还不自知的法师。

而现在，这群扑街的食尸鬼们，以自身为祭品完成了此生中的最后一次献祭。

在莱恩的视线之外，铺满整个溶洞的肉质地面在悄然间将食尸鬼洒满地面的血液吸收殆尽，而后将其作为最后的养料通过主干之间的血管供给到顶端的果实。

这群食尸鬼本就是这颗人之树圈养的工具，作为异变的源头，它与这群野狗一样的生物本身就是主从的关系，如今将自己仆从的血肉回收，恰如落叶归根，献祭的效果远远比人类更甚一筹。

只是，作为人类变异而来的怪物，若非万不得已，食尸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将自己送上祭台？

从上空散发的荧光在逐渐发亮，将洞穴中映照得美轮美奂，随着“圣物”的成熟，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树干之上，莱恩正对着的那颗头颅望向了一脸懵逼的法师，莱恩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双死气无神的眼珠上混浊的眼膜，那双瞳孔已经黯淡无光，可莱恩总觉得有什么正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透过这双眼球凝视着自己。

仿佛连锁反应一般，骤然间，所有穿插点缀在扭曲疯狂的躯体间的头颅，齐齐将目光朝向此间唯一的活物。

这些早早死亡的扭曲的邪恶的造物，仿佛又一次活了过来，他们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嘴，发出嘶嘶作响的沙哑声音，这是被扭曲在一起的口腔、声带、鼻腔、喉咙等发声器官挤在一起摩擦产生的怪异腔调。

被这些死寂怪异的目光死死盯着的莱恩顿感一阵毛骨悚然，莱恩直接一退再退来到了通道口，远远的旁观着这疯狂的一幕。

与之同时，所有裸露在外的人类躯干，那些被扭曲的手臂、大腿、肱骨随着沙哑难听的语调疯狂舞动起来，犹如一朵朵肉色的海草随着浪花飘扬，又好似载歌载舞庆祝着节日的欢脱者，狂躁、恣意、野性、邪恶，这邪恶可怖的画面让莱恩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深深的污染。

然而，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法师却没有感受到芒刺在背的危机感，也正是这，让他犹豫着观望下去。

猛然间，这群疯狂舞动的躯干停了下来，那些嘶哑着发出狂躁哀嚎的头颅齐齐安静，从极端的喧嚣骤然变为死寂，空气中顿时弥散着让人不安的平静。

默默旁观的莱恩眼神中惊诧一闪而过，他昂首望向树干顶端的果实，在魔力的视野中，那里原本犹如平静却悠远的大海一般的魔力在突然间爆发开来，那悬挂着的几枚果实间互相争夺着各自的本源，为自己最终的蜕变同类相残。

在一阵激烈凶险的掠夺与反掠夺后，最终唯二的胜利者出现了，乳白色的果实转变为流光溢彩的金黄，同时，一股生机盎然充满了自然和生命力量的气息出现在莱恩的感知中。

圣果，成熟了。

在转变完成的刹那，位于树干上的数百颗头颅死气沉沉的面容上齐齐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们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发出尖锐刺耳的狂乱嘶鸣声：“赞美吾主！”

在莱恩的视野中，这颗人体与血肉交织而成的诡异生物，顶端的金黄果实散发着温暖神圣的光辉，那股蕴藏着旺盛生命力的自然气息纯正而美好，让人无端联想到午后的阳光，清晨的露珠，灿烂的晚霞等一切温暖美好的事物。

但在这神圣的下方，却是一副地狱一般扭曲邪恶的怪异画面，盘旋扭曲的人体，鲜活诡异的头颅，诡谲中透着神圣的礼赞颂歌，污秽、亵渎、死亡和疯狂一同歌唱，赞颂不可名状之物的伟大。

邪恶与神圣，于此交织，就好似在肮脏的泥土中开出的美艳鲜花，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触人心弦。

莱恩静静欣赏着这一幅绝世的画卷，直到异变消失，曲终人罢，也没有出现莱恩等待的最终危机。

莱恩伫立在通道口一言不发，法师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厚重的山峦，悠远而感怀。

在果实成熟的过程中，他逐渐明白了一些疑点，而这些发现，让莱恩的心情不由带着点沉重。

利用【飞行术】的效果，莱恩轻而易举地从树上将两枚金黄色的果实摘了下来，过程如此平淡。“是啊，本就是被种植的庄稼一般的货色，怎么可能有危险？”莱恩心底默默念叨。

拿起其中的一个果实打量片刻，外形犹如苹果一般的果实卖相极佳，窝在手中沉甸甸的，光是简单的触摸就能轻易地感受到其中丰沛的生命力。

这仿佛金苹果一般的饱满果实中充盈着芬芳的自然气息，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从血污和扭曲中盛放结出的果实。

【火花】浮现而出，来自旅法的力量将其中的一枚包裹在灿烂的星火之中，连接世界大源的力量瞬间将果实的力量和来源解析得一清二楚，随即，一张卡牌浮现在莱恩的手心：

【圣果——神之赐福

类型：消耗品

插画：略

效果：为使用者增加五十年的寿命，副作用是寿命将近时异变为怪物，可重复使用

“你想要永恒的生命，凡人？——黄帝·哈格斯”】

果然，还是玩圣光的心黑啊，村庄中的瘟疫，消失的牧师，送到手中的圣典，一切疑点都说得通了。

莱恩看着手中这张卡牌的效果，似无奈似叹息地喃喃自语：“比黑暗更黑暗的，是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