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 春兰宋梅
对此,夏妍妍全然未觉。
她先拿着园林修剪剪刀把其他看起来有些枯萎的花草修好之后,泰然自若地问守在旁边的花匠要了一个小铲子,蹲下身作势就要将处理后光秃秃的兰花从原先的白玉花盆中挖出来。
正在下棋的景外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当看见自己宝贝的上品兰花被剪成那样子,瞳孔微缩,迅速起身,拄着拐杖朝这边走来,“你这是?”
他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
夏妍妍仍旧蹲着,抬头看向景外公,柔顺的长发从肩上往后滑去,“给宋梅换了个花盆,白玉虽好,却不适用所有品种的兰花,宋梅对日照环境极为挑剔,讲究七照三阴,白玉性寒,会对兰花生根造成很大的问题。”
见她居然能够说出这盆兰花的品名,景外公很是意外,要知道他把这盆宋梅抱回来的时候,连家里经验丰富的花匠都没认出来。
他就势也要跟着蹲下,旁边的景明远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见状,夏妍妍欲跟着起身。
景外公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拘束,“你对兰花也有研究?”
夏妍妍点头,眼底流露出一抹思念,“我外公以前也很喜欢兰花,这些都是小时候他手把手交给我的,这宋梅是春兰的一种,有名的上品兰花,外公以前
在世的时候还说一定要养上一盆。”
只是……
微垂着眼,有些悲伤,夏妍妍苦涩地注视着眼前的兰花,彷佛慈祥的外公近在眼前。
从始至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景明远看见她这般愁容,心底微动,眼神有些复杂,薄唇微启欲说些什么安慰,却久久无言。
话题有些沉重,景外公摇头叹气,经历了岁月的混沌双眸,满是清明,“生老病死,最是难料,过好当下才最重要。”
夏妍妍扯着嘴角浅浅地笑了笑,“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糊涂,”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指着面前的兰花回归正题,“这盆宋梅会枯萎最大的原因应是土壤里生了害虫,再加上白玉花盆确实不太适合,回头换个普通的红土花盆就行。”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又加上这几株兰花本就濒临死亡,权作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一点措施都不采取要好,景外公索性让她自由发挥,只在旁边看着。
日照洒在身上,宛如一束天光,衬得蹲在兰花前认真铲土的夏妍妍分外温柔,景明远棕色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
时间瞬移,转眼间便到了深夜。
夏妍妍将兰花搬到温室,一一地给他们喷了营养液,后退一步仔细观察了番,确定万无一失,就等着看看明天的结
果如何。
她拍了拍围裙上的土,转身离开。
出了温室,外头的天是灰蓝色的,景明远依着秋千架慵懒地支着修长的双腿站着,霞光照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模糊了五官,却平白营造出清冷的氛围。
猛然抬头的夏妍妍没有丝毫防备,直直地撞进了这副美景之中。
心,逐渐开始快速跳动。
听到后面的动静,景明远转过身来,迈着长腿走近,“弄完了?”
声音磁性,夏妍妍深呼了一口气,压抑快要冲出表面的心动,抬眸,淡淡地点头,脚下步伐没有停留,径直朝主楼走去。
就这么被路过的景明远眼神黯淡。
等到了餐厅,景外公早就在餐桌前等着,热情地抬手招呼,“妍妍,快过来坐。”
夏妍妍挑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紧跟其后进来的景明远沉默地挨在她身旁落座,当他坐下的那刻,心颤了一下,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景外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饭后,已经快到了八点,景外公年龄大了,经不住折腾,有些困乏地由佣人扶着准备上楼,“你们俩是夫妻,我也就不让人另外收拾房间了,妍妍,要是困了就让明远带你上去。”
夏妍妍跟着起身,伸手试图挽留,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再睡在一起不合适,“
外公……”
仍旧坐着的景明远忽然抬手握住她的右手,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景外公说道,“外公早点休息。”
亲吻,调情,甚至更亲密的事他们两人都有做过,可当此刻他牵住自己手的时候,夏妍妍却觉得手臂处逐渐开始发麻,红唇紧抿,睫毛低垂不作声了。
景外公慈祥地笑着点头,“好,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就让佣人扶着上了楼,走到二楼时,透过栏杆往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妍妍那丫头立即将他孙子的手甩开,叹了口气,摇头。
夏妍妍迅速抽回手,耳朵染上些许红晕,不自在地瞪他,“你干什么?”
以前这样那样都没害羞,这时候到脸红了,景明远嘴角一勾,邪气地笑了,倾身凑近低头,故意地往她脖子上吹气,“做戏也得做全套吧。”
瞬间,鸡皮疙瘩蹭蹭地冒了出来。
夏妍妍脸彻底红了,捂着脖子,瞪了他一眼,踩着拖鞋头也不回地也快速地朝楼上跑去。
流氓,禽兽,混蛋!
景明远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到了三楼,果然看见她在众多房间前迷失了方向,戏谑地调戏,“这么迫不及待?”
油嘴滑舌,她以前到底是眼睛多瞎,才会觉得他高冷。
夏妍妍不愿意回头,背对着他
,也不接话。
景明远笑了,推开最里面的房门,下巴微抬,“进去吧。”
房间内是简单干净的灰色调,家具很少,就像酒店的样板房,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刚被佣人拿进来的粉色双肩包,那是多年前许慧给她买的。
“怎么?要我抱你进去?”见她站在门口久久都不往里面走,景明远伸出宽厚的大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作势真要抱她。
夏妍妍迅速跳开,低头跑了进去,等闻到里面的气味,有些头晕,满满都是身后男人的味道,彷佛时时刻刻呆在他怀抱里,红着脸从包里掏出换洗的衣服,“我要去洗漱。”
景明远靠着衣柜,眼神轻佻地将她从头到尾地扫视一番,低笑着调戏,“我帮你?”
有的时候,夏妍妍快要搞不懂他,没离婚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离婚之后上赶着调情,这是什么,男人的恶性嘛,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嘲讽的冷笑。
她一言不发地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关门的瞬间没有回头,声音很冷,她说,“景明远,感情不是游戏,别一二再而三地戏弄我,也别让我……”更恨你。
从离婚的那天开始,她便注定不会回头。
景明远勾起的嘴角逐渐放平,原先还有少许温度的双眸变得冰冷。
砰。
门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