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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壬辰

阿宁认真的问谢慈道:“小河不吃豆天蛾和蚂蚱会死吗?”

谢慈道:“这个倒不会。”

人只吃素也不会死。

阿宁就把豆天蛾放起来了,还要把蚂蚱放跑,谢慈看了,道:“阿宁,豆天蛾和蚂蚱不是好的,它们吃粮食,毁庄稼的。”

闻言,阿宁道:“可是这只豆天蛾和蚂蚱不吃粮食毁庄稼的,阿宁看着它们呢。”

谢慈:“······”

怎么才能让她放弃养这些瘆人的虫子?

阿宁把蚂蚱和豆天蛾放在一起了,谢慈只盼着豆天蛾和蚂蚱同归于尽。

谢慈去屋里拿书,才发现书都被谢甫田放到了地上,那地上什么也没垫着,土地潮湿,下面的书籍都发霉了,谢慈看了看,便把那些书搬了出去,准备晒晒,这些书有近百本,谢慈搬完,还看到有一个耗子洞,不过那耗子洞布满了霉丝,看来是已经没有老鼠从那儿经过了,但谢慈还是把它堵上了。

阿宁看到谢慈搬书,就把小河放到了竹筐里,去帮谢慈晒书,因为不日前才下过雨,是以院子里的地面并不干燥,谢慈就把竹篓等物什拿出来,把书都放到上面,阿宁也把锄头拿来,把书籍搭到上面,谢慈道:“阿宁,以后这些书就是你的了。”

“我的?”

谢慈道:“嗯,这些书我都看过了,以后就交给你了。”

阿宁高兴的点头:“好!”

谢慈道:“等你把千字文背下,能写出来,看这些书就简单了。”

阿宁点头,拿起一本发霉的书,那本书已经快腐烂了,阿宁稍微一翻,书就变成了两半,阿宁愣了一下,给谢慈看:“书破啦。”

谢慈就道:“只看能看的就行。”

阿宁:“嗯!”

阿宁把变成两半的书放到了地上,却见那变成两半的书籍上面有几个大字,她看着那几个大字,歪了歪头:“一、叶、一叶,哥哥,这个是什么字?”

谢慈闻言过去,看了看,那书页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一叶知秋。

不过那个知字几乎变成了方块,甚至看不出是知了,谢慈是凭着第四个模糊的秋字猜的这大概是一叶知秋。

谢慈道:“这个字是知,一叶知秋。”

“一叶知秋?”阿宁跟着说道。

谢慈点头,阿宁道:“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从一片树叶的凋落,知道秋天的到来。”谢慈说。

阿宁道:“从一片树叶的凋落知道秋天的到来?是谁从一片树叶凋落知道秋天来了的啊?”

谢慈道:“是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说的。”

阿宁:“那是他们知道的吗?”

谢慈道:“大概吧。”

阿宁道:“这是一首诗吗?”

谢慈道:“不是吧。”

阿宁道:“一叶知秋是哪本书里的呀?”

谢慈道:“这一叶知秋啊,出自淮南子说山训。”

阿宁拿起发霉的书道:“这本书就是淮南子说山训吗?”

谢慈看了看摇头道:“这本不是。”

这写了一叶知秋的纸张似乎是随意合进书里的。

阿宁道:“淮南子说的是淮南王吗?”

谢慈道:“差不多可以这么认为。”

“小郎君看来读过不少书。”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老者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院子的门没关,谢慈和阿宁转头看去,便见一位拄着手杖的老者站在院门外,那老者看起来有八九十了,白发白胡子,手杖上面挂了一个葫芦,老者布衣,背微驼,一只手背在身后,爬满风霜的脸看起来很慈祥,他的眼睛闭着,但好像在看着人。

谢慈不曾见过这位老者,阿宁看起来也不认识,那就是说不是云梦村的人?

而且,这老者看起来好像是个瞎子?

正想着,就听那老者道:“小郎君,能让老朽进去坐坐吗?投亲经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闻言,谢慈道:“可以。”

本以为这老者看不见,谢慈还想去搀他,却见那老者已经走进了院子里,完全没有看不见的样子,谢慈看得愣了一下,便去舀水了。

阿宁给老者搬了竹凳子,老者笑呵呵道:“多谢。”

谢慈把水给老者,老者把一碗水饮尽,又是道谢,谢慈问:“老先生从哪里来?”

老者道:“老朽从夔州来的。”

谢慈点了点头,夔州?就原主的记忆的话,夔州距离南郡,可不是一般的远。

这老者什么亲人在这边?

而且都这把年纪了。

老者面向谢慈和阿宁晒的书道:“淮南子说山训,小郎君可是读完了?”

谢慈点头,“读完了。”

这老者看似瞎,但又不瞎,他的眼睛明明闭着,但是却似乎看得见东西,好生奇怪。

老者似乎想在这里歇息会儿,他问道:“说山训里面的哪一句最好?”

谢慈想了想道:“里面的哪一句都不错。”

老者点头道:“没错,不过老朽最喜欢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还有谓学不暇者,虽暇亦不能学矣。”

谢慈点头,老者捋须道:“燿蝉者务在明其火,钓鱼者务在芳其饵,明其火者,所以耀而致之也,芳其饵者,所以诱而利之,小郎君可知此言深意?”

谢慈道:“备和舍?”

老者听了,点点头笑道:“倒不错。”

阿宁看着谢慈和老者说话,她听不懂。

谢慈道:“以清入浊必困辱,以浊入清必覆倾,您认同此言吗?”

老者道:“人有善恶,便生是非,天有白昼黑夜,老朽认同也不认同,有人能守心,有人不能,能守的少,不能守的多,小郎君问,可是不认同?”

谢慈笑道:“晚辈知人心易变,所以跟您一样,既认同,又不认同。”

老者点头道:“圣人一辈子都在谈论修身治国平天下,但圣人实际运用的并不是他说的那些言论。”

“鸟飞反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所生。”老者似有感叹道。

谢慈问:“您投亲,是何亲人?”

老者道:“一位故交。”

谢慈:“哪里人士?”

老者说:“我听说他搬来了汝阳地界。”

谢慈道:“没有具体的地方?”

老者摇头道:“没有,我这把老骨头,也回不去了。”

谢慈没说什么,老者道:“小郎君喜欢淮南子吗?”

闻言,谢慈点头,倒不讨厌。

老者道:“小郎君,你且记住,正身直行,众邪自息,人无善志,虽勇必伤,我见你印堂发亮,命格不凡,将来必有所为,小郎君一定不要助恶,不然,必有因果。”

谢慈听到老者的话,微妙了一下,印堂发亮?命格不凡?将来必有所为?

印堂发亮?怎么看的?命格在哪儿?怎么看的?自己命格不凡?怎么个不凡法?必有所为?为什么?

这老者,是算命的?

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就算这老者是算命的,但是,真的假的?算命的真的能算出人的命格什么的?

谢慈云里雾里的点头,问道:“老先生,您是算命的?”

老者道:“不是。”

谢慈:“哦。”

老者又问:“你可读过九歌?”

谢慈道:“读过。”

老者道:“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都读过?”

谢慈点头:“都读过。”

老者问道:“那你可听过壬辰?”

“壬辰?”谢慈道:“没有听过。”

听到谢慈的话,老者嗯了声,便没再说什么了,似乎在想什么,谢慈和阿宁继续把书晒上,老者看着阿宁和谢慈,然后道:“小郎君,最近你可见过一个和尚?”

闻言,谢慈道:“和尚?没有见过,不过我见过两个打听和尚的,你们要找的和尚是一个人吗?”

谢慈并没有表现出可疑的反应,从看到老者的时候,谢慈就谨慎起来了,听到老者问和尚,意料之外却又不感到惊讶。

又是打听和尚的。

这是第三个向自己打听和尚的人。

他们打听的和尚如果真的是无边,那么自己就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有问题,更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认识无边老和尚。

之前向自己打听和尚的两个人给人不太妙的气息,而这个老者,看起来很慈祥,也似乎善者,但凡事不可见表象,这些人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是善是恶,是人是鬼,就不知道了。

老者听了谢慈的话,皱了皱眉,然后道:“多谢,老朽告辞了。”

两个人打听?

那两人是什么人?老者急匆匆的离开了,谢慈看着院子门,眉心微凝。

这些人是什么人的疑问,只有等见到无边之后才能知道了。

阿宁见老者离开了,就道:“哥哥,印堂发亮是什么意思呀?印堂是哪里?”

谢慈道:“额头。”

阿宁望着谢慈的额头道:“哥哥的额头发亮了?”

谢慈道:“发亮了吗?”

阿宁摇头道:“没有呀,是会像太阳那样发亮吗?”

谢慈:“不是。”

阿宁道:“命格是什么东西?”

谢慈道:“这东西我也不知道。”

命格是什么?这种玄乎的东西谁说得清?

阿宁道:“阿宁的印堂发亮吗?”

谢慈道:“应该是亮的,我希望阿宁是亮的。”

阿宁道:“印堂发亮是好事吗?”

谢慈道:“算命的说是好事。”

阿宁道:“那哥哥也要发亮。”

谢慈道:“都发亮。”

阿宁又问:“那老爷爷说的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谓学不暇者暇亦不能学是什么意思呀?阿宁记住了。”

谢慈听到阿宁的话,不禁惊诧,听一遍就记住了?谢慈道:“你记住了?还记住什么了?”

阿宁想了想道:“燿蝉者务在明其火,钓鱼者务在芳其饵,明其火者,所以耀而致之也,芳其饵者,所以诱而利之。”

谢慈点头道:“还有吗?”

阿宁:“还有鸟飞反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所生。”

谢慈嗯了声问:“还有吗?”

阿宁认真的想了想道:“还有东皇太一,云中,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少司命,大司命,东君,山鬼,河伯,国殇,礼魂。”

这娃太厉害了,谢慈道:“你怎么记住的?”

阿宁道:“不知道。”

谢慈:“好吧。”

阿宁说:“听了就忘不了了。”

谢慈不禁感叹,这娃必定大有所为啊!

阿宁勤学好问:“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呀?”

谢慈道:“你问的兰生幽谷的意思是兰花生长在没有人的山谷,不会因无人看而不芳香,船在江河,不会因无人乘而不浮在水上,君子行事,不会因为没人知道而停止不做,说没有时间求学的人,即便有了时间也不会去求知识。”

阿宁听懂了,然后道:“那阿宁要做兰花,要做船,要做君子,要求知识!”

谢慈道:“很好。”

阿宁问:“那东皇太一呢?是一个人吗?”

谢慈道:“东皇太一是九歌里面的天帝和至高神。”

阿宁:“是神不是人吗?”

谢慈点头,阿宁又问:“那云中君呢?也是神吗?”

“没错。”

阿宁:“那湘君呢?湘夫人呢?他们听起来好像是一家人。”

谢慈想了想道:“他们也是神,但是也有人说他们是人。”

阿宁道:“少司命和大司命呢?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都是神吗?”

谢慈说:“大司命和少司命是神,传说少司命是主管人间子嗣的神,大司命是掌管人寿夭之神,东君是古代传说中的太阳神,河伯是水神,山鬼应该是山神,国殇是诗,礼魂是送神曲。”

阿宁听得十分入神:“东皇太一是天帝至高神,那比太阳神还高吗?”

谢慈点头:“应该是。”

阿宁道:“太阳神应该是最高的。”

谢慈道:“为什么呀?”

阿宁道:“因为太阳很亮。”

谢慈不知道说什么,阿宁问道:“湘君和湘夫人是什么关系呀?”

“他们啊,他们是夫妻。”

“那少司命和大司命呢?也是夫妻吗?”阿宁问。

谢慈道:“少司命和大司命不是。”

阿宁道:“山神为什么叫山鬼?山神不是一位好神明吗?”

谢慈认真道:“这个呀,说来话长,我也不清楚。”

阿宁:“那水神是住在水里的吗?”

谢慈道:“当然,水神肯定是住在水里的。”

阿宁:“如果不住水里会死吗?”

谢慈:“呃,神应该轻易死不了。”

阿宁沉默片刻道:“这里面没有仙人呢,仙人为什么不在这里面呀?仙人不是神明吗?仙人和神明不一样吗?仙人是不是被忘了?仙人被忘了会不会难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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