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柳砚
谢慈看着三人点头道:“不错,秦王信了。”
慕容楮问:“说这些话的是人朝廷大臣?”
虎子道:“应该是了。”
易筐道:“肯定是朝廷大臣。”
谢慈只道:“是不是朝廷大臣我也不知道。”
慕容楮道:“我认为应该是朝廷大臣。”
谢慈没说什么,继续道:“然后那人又说这是商君反臣为主,而大王您倒变为臣了,那商君本来就是大王的仇敌啊,商君归魏不成,又返回秦国,于是秦惠王下令杀了他,而秦国人并不哀怜他。”
听到这,三人都皱着眉头不说话。
过了会儿,慕容楮道:“为何归魏不成?”
谢慈闻言,温声道:“我也不知道了。”
虎子道:“应该是回不去吧。”
慕容楮道:“怎么说?”
虎子道:“魏国不让他回去吧。”
易筐道:“应该不是,可能是秦国不让他回魏国。”
三人说着,说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最后只得不说了。
时辰不早了,易筐和慕容楮还有虎子三人离开了谢家小院,傍晚时分,张桂儿来还竹筐,没看到谢慈,只在院子里看到了阿宁在写字,便问阿宁道:“阿宁,谢甫田呢?”
阿宁看到张桂儿,就道:“不知道。”
张桂儿皱眉:“不知道?”
不在家?去哪儿了?
阿宁应声,张桂儿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张桂儿没有再问什么,离开了云梦村。
不多时,谢慈回来了,提着一桶水,阿宁也没问谢慈。
翌日,辰时。
虎子就来了谢家,谢慈皱着眉头看他,问道:“有什么事?”
“我来借书。”虎子道。
谢慈应声,去拿书,这时,又来了两个少年,看着九岁左右,谢慈没见过,但似乎认识虎子,还认识阿宁,也知道谢慈,想来应该是云梦村的人,果然,谢慈问了,两人还真的是云梦村的人,一个名字叫柳砚,一个名字叫张行安。
谢慈看看两人,又看看虎子,问道:“他们也有事?”
张行安道:“我们是来借书的。”
柳砚在旁应声。
谢慈愣了一下,道:“什么?”
两人道:“我们来借书?”
谢慈皱眉道:“为啥?”
张行安道:“因为虎子说谢家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书。”
听此,谢慈看着虎子。
虎子笑着道:“是我说的!”
谢慈想打死他。
柳砚说道:“虎子说谢甫田什么都知道,真的吗?阿宁的大哥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阿宁在旁听了点头应道:“当然是真的了!”
谢慈很是无言。
本来三人是来谢家借书的,忽然变成了读书,阿宁和虎子还有柳砚张行安都拿着书,谢慈本来不想管他们,但是孙氏知道了就高兴的让谢慈去教他们读书。
谢慈无奈,只得在旁听着。
这时,柳砚看着书道:“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於郡中。吴廷尉为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孝文皇帝立,闻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徵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
虎子听了问:“这是谢慈的书?”
柳砚应声继续道:“是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於是乃以为能,不及也。”
“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
张行安听着柳砚的话没说什么。
柳砚道:“孝文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於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
谢慈听着也没说话。
柳砚接着道:“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擅权,纷乱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王太傅。”
虎子道:“这些我似乎听过。”
柳砚道:“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共承嘉惠兮,俟罪。侧闻屈原兮,自沈汨罗。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
“遭世罔极兮,乃陨厥,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銛。”
“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
言此,柳砚看着谢慈问道:“谢慈,这些讲的是什么?”
张行安也看向谢慈。
谢慈道:“这讲的是贾生名叫贾谊,是雒阳人,在十八岁时就因诵读诗书会写文章而闻名当地。吴廷尉担任郡守时,听说贾谊才学优异,就把他召到衙门任职,并非常看重。”
张行安道:“然后呢?”
虎子也应声。
柳砚也道:“是啊?”
谢慈道:“然后汉文帝刚即位时,听说郡守吴公政绩卓着,为天下第一,而且和李斯同乡,又曾向李斯学习过,于是就征召他担任廷尉。”
“吴廷尉就推荐贾谊年轻有才,能知诸子百家的学问。这样,汉文帝就征召贾谊,让他担任博士之职。”
张行安道:“这人非常聪明吗?”
虎子道:“应该吧。”
柳砚道:“肯定非常聪明,不然也不会为皇帝看重。”
闻言,两人应声道:“有道理。”
谢慈道:“当时贾谊二十有余,在博士中最为年轻。每次文帝下令让博士们讨论一些问题,那些年长的老先生们都无话可说,而贾谊却能一一回答,人人都觉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张行安道:“果然是聪明人。”
柳砚和虎子应声。
谢慈说:“博士们都认为贾生才能杰出,汉文帝也非常喜欢他,一年之内就升任太中大夫。”
柳砚道:“然后位及丞相?”
虎子道:“应该是。”
张行安道:“应该不会。”
三人看向谢慈。
谢慈道:“贾谊认为从西汉建立到汉文帝时已有二十多年了,天下太平,正是应该改正历法,订立制度,决定官名,兴礼乐的时候。”
“于是他拟了仪法,遵用五行之说,创设官名,完全改变了秦朝的旧法。汉文帝刚刚即位,谦虚而来不及实行。”
柳砚道:“那他认为的对吗?”
虎子道:“对的吧。”
张行安未言。
只听谢慈道:“但此后各项法令的更改,以及诸侯必须到封地去上任等事,这都是贾谊的主张。于是汉文帝就和大臣们商议,想让贾谊担任公卿之职。”
张行安说:“应该不会这般容易。”
柳砚:“为何?”
张行安不言。
谢慈道:“而绛侯、灌婴、东阳侯、冯敬这些人都嫉他,就诽谤贾谊说这个雒阳人,年纪轻而学识浅,只想揽权,此后,汉文帝于是就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意见,任命他为王太傅。”
听此,三人没有说话。
谢慈道:“贾谊向文帝告辞之后,前往赴任,他听说那里气侯不好,自认为寿命不会很长,又是因为被贬至此,内心非常不愉快。”
“在渡湘时,写下一篇辞赋来凭吊屈原,赋文这样说,我恭奉天子诏命,带罪来任职。曾听说过屈原啊,是自沉汨罗江而长逝。”
“今天我来到湘江边,托江来敬吊先生的英灵。遭遇纷乱无常的天下,才让您失去生命,太令人悲伤啦,正赶这年代,不才之人尊贵显赫,阿谀奉承之辈得志,圣贤都不能顺随行事啊,方正的人反居卑位。”
虎子道:“他说的没有错。”
张行安道:“可也不一定对。”
柳砚:“你怎么知道不一定对?”
张行安皱眉道:“不知道。”
柳砚:“不知道你说什么。”
张行安:“你!”
谢慈没管他们,道:“世人竟称伯夷贪,盗跖廉洁,莫邪剑太钝,铅刀反而是利刃,先生您真是太不幸了,平白遭此横祸,丢弃了周代传国的无价鼎,反把瓠当奇货。”
“带着疲惫的老牛和跛驴,却让骏马带着两耳盐车,这样的日子怎能长,真苦了屈先生,唯您遭这飞来祸。”
虎子认真的听着。
张行安和柳砚也不说什么了。
谢慈道:“又说算了吧,既然百姓不了解我,不快又能和谁诉说,凤凰高飞远离去,本应如此,效法龙于渊,深藏避祸,韬光晦迹,岂能与蚂蚁,蚯蚓为邻居。”
“圣人品德最可贵,远离浊世而匿。若是良马可拴,怎说异于犬羊,世态纷乱遭此祸,先生自己也有责。”
“游历九州任择君,何必对故都恋恋不舍,凤凰飞翔千仞上,看到有德之君才下来栖。一旦发现危险,振翅高飞远离去,小水坑怎能容得下吞舟大鱼,横绝江湖的大鱼,最终还要制于蝼蚁。”
虎子问:“然后呢?”
谢慈道:“贾谊在担任王太傅的第三年,一次有一只鸮鸟飞到他的住宅,停在旁边,楚国人把鸮叫为服,贾谊原来就是因被贬来此,而此又气候不好,所以自认为寿命不长,悲痛伤感,就写下了一篇赋来。”
张行安问道:“写了什么?”
柳砚也问。
谢慈道:“赋文写道丁卯年四月夏,庚子太阳西斜的时分,有一只猫头鹰飞到我的住所,它在旁边,样子是那样的自在安闲。”
“奇怪之鸟来,疑怪是为啥,打开卦书来占卜,上面载有这样的话,野鸟飞住舍呀,主人将会离开家,请问我离开这里将去何方,是吉,就请告我,是凶,也请告我是什么祸殃。”
“生死迟速有定数啊,请把期限对我说端详,听罢长叹息,翅已会意,然不能言,请以意度。”
“天地万物长变化,本来无有终止时。如涡流旋转,反复循环。外形内气转化相续,演变如蝉蜕化一般。”
“其道理深微无穷,言语哪能说得周遍。祸当中傍倚着福,福当中也埋藏着祸。忧和喜一起,吉和凶在一个领域。”
柳砚道:“这些话很有道理?”
张行安问:“什么道理?”
柳砚没说话。
虎子也没有。
谢慈只道:“当年吴国是何等的强大,但吴王夫差却以此而败亡。越国败会稽,勾践以此称霸于世。李斯游秦顺利,却终于死。”
“傅说原为一刑徒,后来却成武相。祸对于福来说,与绳索有什么不同,天命无法详解说,谁能预知它的究竟。”
“箭有力则远,万物循环往复,才有变化。云升雨降多反复,错综变幻何纷繁。天地运转万物,漫无边际何浩瀚,天道高深不可预测,凡人思虑难以谋算。生死的迟早都由命,谁能知其到来时,何况天地为炉,自然本为司炉工。”
三人认真的听着谢慈的话。
谢慈道:“世间万物皆为铜,其中聚散或生灭,哪有常规可寻踪,错综复杂多变化,未曾见过有极终。人亦为偶然事,不足慕长生。”
“纵然死去,又何足忧虑心胆惊,小智之人顾自己,鄙薄外物重己,通人达观何大度,死生祸福无不宜。”
虎子道:“对。”
柳砚也点头道:“不错。”
张行安见此没说话。
谢慈道:“贪为财赔命,烈士为名忘死生。好虚名者为权而死,平民百姓又怕死贪生。而为名利所,为贫所以,为生而奔走西东。”
“而道德修养极高的人,对千百万化的事物等量齐观。愚夫被俗累羁绊,有至德的人能遗世弃俗,只与大道同存在。”
“天下世人不解,有真德的人恬淡无为,独和大道生息。舍弃智慧,超然物外不知有己,在那空旷恍惚的境界。”
“乘江任意行,碰上小洲就停。将己托付给命运,不把它看为所有,活着如同寄于世,死了是长休息。”
张行安听得皱眉道:“我不明白。”
谢慈道:“你去学塾吗?”
张行安应声道:“去啊。”
谢慈就道:“不明白的到时去问你们夫子。”
听此,张行安应了声。
谢慈道:“内心宁静就如无波的深渊,浮游就如不系缆绳的小舟。不因活着重已命,修养空灵之不拘泥。至德之人无俗累,乐天知命复何忧,鸡毛蒜皮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忧虑生疑。”
柳砚和张行安听着不说话。
谢慈说:“一年多之后,贾谊被召回京城拜见皇帝。当时汉文帝正在宣室,祈祷神明的降福保佑,因文帝感于神明,就向贾谊询问本原是什么。”
柳砚问道:“然后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