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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苏蕤是苏家养女,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孩子们也知道,出生后的苏葳也知道。

苏蕤不仅是从记事起便知道这件事,“养女”这个词,更是从他到苏家那天起,便跟随了他,像是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苏葳的出生,让苏家没有太多精力再来照顾当时只有三岁的苏蕤,他便被送到附属在镇上小学里的幼儿园中去了,他在幼儿园里上了三年学,六岁时依靠苏妈妈在学校里的关系,破了七岁才允许上小学的例上了小学。

他比班上同学都小了一岁,而且那时候长得小巧玲珑,谁也无法预测他在将来会长到一百七十六公分的高度,在女生里是个要找不到男朋友的高度了。他理所当然坐在了第一排,而且因为班上正好多出了一个人,故而他成了第一排最特殊的那个人,没有同桌,坐在对着门靠窗的那面墙的特殊位置。

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四年,一直没有同桌,到五年级搬到学校新修的教学楼去,他才有了一个男同桌。

但这已经造就了苏蕤沉默内向的性格,有了同桌之后也没让他突然之间变得活泼善于交际。

苏蕤在长大后分析了一番自己的成长过程,现自己性格的形成,遗传占据了一部分,大部分来自于环境。

他从记事起,家中便是围着弟弟转,对他疏于照顾,让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有什么话,也不知道能够对父母讲,在学校里,又没有同桌交心和玩伴玩耍。

那个年代,特别是他小学时候,男女之防还很重,女生和女生在一起玩,男生和男生在一起玩,班上女生都是和同桌关系好,他没有同桌,就少了好友,而他那时候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女孩子们玩的那些游戏,更多的是自己坐在那里胡乱涂抹一些画,或者看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书,他从小就成绩优秀,也是女孩子们对他望而却步的原因,而他自己又不主动结交人,于是读完小学,竟然没有一个朋友。

其实和他同班的,也有一个邻居女孩子,叫方芳,她嘴甜人缘好,并不孤单,故而也不找苏蕤玩,苏蕤和她关系便很泛泛。

之后甚至出过她诬陷苏蕤偷了她买作业本的钱的事,苏蕤和她关系就彻底决裂,苏蕤连她有钱这件事都不知,哪里会去偷,但是有理说不清,最后被妈妈教训了一顿,还去对方家里赔礼道歉了。

苏蕤忘了这是小学几年级的事,他当时也是气不过,在事后还爬到那老黄桷树上去哭过一场,心里很想去把方芳揍一顿,但是没敢动手,因为方芳有个比他们大了三岁的哥哥,叫方伟,他惹不起人家。

方伟从小就混,打架是好手,方芳因为有这么一个哥哥,最后也成了小太妹,初中没毕业,便在家中帮她父母看管租赁电影电视碟片的店了。

苏蕤还记得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在学校外面被小流氓骚扰,还被方伟救过一次,那时候他在县城里学汽车修理,在当时,这还属于高技术高薪职业。

他那时候已经二十岁了,依然很混,哥们遍地是,还专门跑到苏蕤班上来送情书和花,苏蕤被他搞得很是窘迫,最后以学校不允许谈恋爱为由拒绝了。

前两年苏蕤春节的时候回家,看到方伟,他已经在县城里买下了好几个门面,专门开了修车和洗车的店,请了不少师傅,自己做老板,开着宝马车,用phon新出的一款手机。

他早早就结婚了,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上了小学。

他还津津乐道于当年追求过苏蕤,和苏蕤说,“哎哟,你现在是博士高材生了,幸好我当年没有耽误你读书。”

苏蕤坐在他家饭桌上,当着他老婆的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敬了一杯酒,说,“还要谢谢伟哥你当年救我呢。现在嫂子这么好,你说这个话,我都没法吃嫂子做的饭菜了。”

嫂子性格好,哈哈哈地笑,说苏蕤长得漂亮,她比不上。

苏蕤最后落荒而逃。

而方芳也早就嫁人了,离过一次婚后再嫁,和前夫生了一个女儿,和现在的丈夫生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不容易,总要哥哥接济。

遇到苏蕤,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日子辛酸。

当年那个安宁淳朴的小镇,已经只存在于苏蕤的脑海里,那个他无数次爬上去的老黄桷树,也随着县城的市镇建设,被移到了政府大楼前面的广场中央去了。

小镇也成了现在县级市的市区一部分,已经面目全非,那个他度过了很多孤独的时光的码头,则修成了观光点,成了冷啖杯的店铺摊子。

苏蕤去过几次政府大楼前看那株老黄桷树,也许是挖树的时候伤了太多根,经历过五百多年风雨的它在移动之后,只活了一半边,另一边已经枯死了。

枯死的那一部分,正好是苏蕤爬上去坐的那一部分。

童年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苏蕤让自己也要走出那时候的一切。

苏葳小的时候很调皮,他总是说很多无心的话。

他从四岁的时候就会对着苏蕤说,“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你是我们家捡的。”

苏蕤在学校拿奖得了彩色铅笔,他一定要抢过去,虽然他并不喜欢画画,苏蕤不愿意给,他就会朝他吼,“你不给我,我让妈妈把你赶走,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捡的。”

家中来了客人,苏蕤忙上忙下地帮家长做事,爸爸这边是没什么亲戚的,妈妈那边的舅舅和姨娘家里家境都不错,说话也总是颐指气使,表兄弟姐妹们也会学上家长们的语气,对他呼来喝去,最后舅舅姨娘们满意了,会对他妈妈说,“你们捡了蕤蕤来养还真不错,看她多能干呀。”

苏蕤面上带笑,心里气得想把茶水瓜子扔他们脸上。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甚至一句不高兴的话也不能说,他是养女,苏家能养他就不错了,他还能过多要求什么。

学校里要求买什么东西,要是稍稍觉得钱多,他便不敢回家开口,总觉得自己花用苏家已经太多,再要就显得过于难养了。

也许他这般想,便是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苏家人,他无法说爸爸妈妈不爱他。

至多是在觉得委屈的时候,跑去那老黄桷树上哭,悲戚又无助地望着各个方向的大山,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在哪一座山里。

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要是是男孩子,亲生父母决计不会扔掉他,即使吃糠咽菜,但那至少是他真正的家。

胡思乱想也无用,他就这么渐渐长大了。

初中时也交过一个很好的朋友,后来被他自己把关系弄糟糕了。

他那时候完全不懂如何和朋友相处,她是他的同桌,他很喜欢她,为她讲题,为她做扫除,为她画画,专门做吃的带去给她吃,她来月经弄脏了裤子,他什么也不懂,看到她裤子弄脏了,便惊慌失措,差点没闹得全班皆知,她气得不行,他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做裙子穿,因为放寒假不能再见到她,他便难过不已,偷偷跑去别人家给她打电话。

但是他的占有欲太强了,他忍不了她和别的女孩子关系比自己还好,于是和她大吵一架,后来听到她在背后说他心理有问题,他难过不已,从此慢慢疏远了她。

苏蕤在很久以后甚至怀疑自己当时是恋爱了,但是那种感觉已经无迹可寻,实在无法说清。

小学五六年级和初中时候是班上女孩子们一个劲儿长身高的时候,男孩子们倒是矮冬瓜,苏蕤到初三时候都没有长个,一直小小巧巧的,到高中时候,他和男孩子们一样才开始猛地往上长,到高三时,已经是班上最高的女生了。

而且到大学期间,他依然又长了几厘米,过于高的身高,当时也是他的困扰。

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困扰,他上高中了,也没有来过月经。

他对此事懵懵懂懂,妈妈问过他几次,他也没有在意,妈妈带着他去医院里咨询过一次,医生说有些女孩子十八岁来月经也是正常的,于是他就更是对此事不上心了。

直到上高三的时候,他的身体生了些许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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