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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倪燕归曾期盼自己和陈戎的转机。刚刚的一念之间, 她恍然,原来没有机会的。

她以为他是迷雾,然而,迷雾是朦胧的, 深渊才会望不见底。

这一个少年, 她喜欢过, 现在也不是完全的厌恶。但他像一颗洋葱。她拨开这一瓣, 另一瓣之下错综复杂, 她猜不透望不穿。光是想想,她辣得直想流泪。

长痛不如短痛。

事发至今, 他们吵过、打过,都无济于事。所谓的甜蜜是一座空中楼阁。两人从欺骗开始, 当然没有牢固不牢固一说。

她眼睁睁看着空中楼阁坠落,不堪一击。

陈戎安静地笑着。

倪燕归从镜中收回视线, 退了两步:“陈戎,我们分手吧。”她说过很多, 两人不要一起, 不合适了,等等等等, 但始终没有直接划开关系的口子。

讲出“分手”的人, 原来也会不舍。

陈戎拿下眼镜,目光凛冽。

倪燕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特别怕冷, 这个冬天,寒风刺骨, 止不住钻心的冷。她低下了眼睛。

陈戎的气息渐渐地不稳:“倪倪, 你不相信我。”

“不是信或不信, 如果我照着你的喜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我不介意我自己,只要你喜欢就好。”

“但是我介意。我想,如果你只是凭一个人设在恋爱,那你还算是一个人吗?你的情感真实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是你的人设喜欢?还是你的心里喜欢?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我斗不过你,所以我认输,我退出。”

风光明媚的倪燕归,哪怕当众读检讨,她都不当回事。她会懊恼、会沮丧,但之外,总有一份俏皮。

陈戎是第一次见到她悲伤的眼睛。她慌张,低落,这不是无忧无虑的她。

他忽然觉得,他的母亲才是真正参透世界的人。

他的一切都是支离破碎。他流着恶人的血,遗传了恶人基因。所以,他喜欢的姑娘对他说害怕、恐惧。

“倪倪,我喜欢你的笑。”之后,陈戎再想说话,说不出来。他最想做的,是去格斗馆继续那一个名叫“暴击沙袋”的项目。

倪燕归扯了扯嘴角,又给闭上了。他喜欢,但她为什么要笑给他喜欢?

陈戎把手插进裤袋里,手背青筋显露。他冷冷地说:“你走吧。”

“啊?”倪燕归点头,“那个……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去医院吧。”

避开了她的问题,说:“我数到五,你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二、三……”

倪燕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陈戎停住了,手上握拳,“还不走?”

她呼出一口气:“陈戎,再见。”

陈戎看着她的襦裙消失在了门边,喊下最后的数:“五。”

李筠听同学讲起嘉北的校花评比。

同学讲得煞有其事。二十进十,十进五,五进三,最后她的票数遥遥领先。

李筠觉得好笑。但不可否认,她在这场化妆舞会上,的确桃花朵朵开。她后悔把这里当成

传统的舞会现场——其实这是妖怪的联谊。

李筠收到舞会的邀约,跟李育星打了招呼。

李育星忆起当年,说嘉北大学的舞会多么惊艳、多么绝伦。

不得不说,李育星老了。他不了解,在嘉北一年一年的传承里,舞会早已变质。

他送给女儿一副镶钻的面具。

到了现场,钻石却不抢眼。

李筠的旁边,站了一个绑着僵尸辫子的二郎神,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装上了电池,宛若射光。

钻石顿时暗淡。

面罩似有或无。李筠被同学认出来,成了众人的焦点。

“李筠,有没有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男同学优雅地弯腰。

李筠正思考如何婉拒,手腕间的小袋子微微震动:“抱歉,我接个电话。”

“哦,你请。”男同学微微一笑。

小袋子太小巧了,她费了劲,才拿出被压在底下的手机。

对方已经挂断了。

是陈戎。

之后,他发了消息:「姐,我在美术研究楼,谈谈。」

李筠的这个弟弟,做事情有他的一套想法主张,她极少过问。

弟弟偶尔征询意见,她会斟酌、会商量,更多的时候,她保持沉默。

从她的角度讲,弟弟的观念和李家家规不合。好比他后腰的磅礴刺青,她吓了一大跳。

九尾的尾巴朝天勾,也向下撇。藏进他的裤头。

弟弟说:“妈不知道。”

幸好母亲不知道,否则不知道闹成怎样。

李筠也不赞同这个刺青,但她说:“你喜欢就好。”

她是深受李家教育的人,她不认为自己能给弟弟指明方向。她盼着,盼着弟弟,飞出去吧,飞得远远的,那里才有自由。

她好奇弟弟的女朋友

,但陈戎没有介绍彼此。李筠不会主动去见倪燕归。

李筠想去照顾弟弟的生活,但她生于李家,长于李家,她怕李家家规给弟弟套上更深的枷锁。她宁愿当一个旁观者,或观众,或听众,更是弟弟的树洞。

李筠想要离场。

同学一个接一个地和她攀谈。她焦急,借故去了自助餐区。

自助餐区很冷清,因为只有开水和饼干。

但在这里,李筠脱离了烦闷的社交,得以喘气。

饼干区站了一个男的。他戴一顶黑白相间的高帽子,披着深紫披风。面具掀开一半,他咬着饼干。

然后,他转过头来:“李筠师姐。”吃完饼干,他扣下了面具。

面具呈竖长的方形,有一道从上至下的裂缝,划开了左右两边脸。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嘴巴歪了一边。

这副诡异的样子才是舞会的主流装扮。

后面两个男同学跟了过来,其中就有刚才邀舞的那个。

李筠看着林修的方向,说:“我已经答应这位同学了。”

林修捻了捻手里的饼干屑,事不关己。

男同学看看林修,又转向李筠:“好的,我预

约你的下一支舞。”

李筠浅笑。

男同学把她的沉默当默许,满意地离开了。

没了闲杂人等,林修说:“实不相瞒,师姐,我不会跳舞。”

“一个理由罢了。”

换言之,林修是个工具人。

趁着躲在自助餐的机会,李筠想走,谁知又被一个同学喊住:“李筠。”

她觉得烦闷,但讲不出气话,嘴巴动了动,把话都咽了回去。

林修了然。原来是一个疲惫的公主。

李筠调整自己,露出娇美笑颜,和同学聊了几句。

同学走了。

林修又吃了两块饼干:“师姐,其实拒绝是不需要维持礼仪的。”

李筠犹豫一下,悄声说:“林修,你有办法能帮我偷偷离开吗?”

“当然。”林修拿纸巾擦了擦手:“走吧。”

她想要跟过去。

他伸出手,掌心沾了片饼干屑。

她拿开了那片饼干屑,把手交给了他。

他的手很凉。

她的暖和着。

“师姐,抱歉,”林修没有诚意,“我气血不足。”

她笑了下:“没关系。”

他握得很松,用两只手指勾着

有个同学撞过来,一下子把两人撞散了。

李筠连忙搭上林修的掌心。

他有样学样,摆出一个跳舞的架势,低声说:“我没学过舞步。要是踩到你,纯属意外。”他拽着她往暗处走,转了几圈。或许有人留意到这对人,但光线暗淡以后,谁也看不清了。

林修解下了披风和面具:“师姐,你是天之骄女,想走确实不容易,伪装一下吧。”

李筠戴上了歪嘴斜脸的面具,绑紧深紫披风。

林修觉得不够,把高帽子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他上下打量一遍:“行了,你可以走了。”

“你呢?”他的装备给了她,他只剩下一件黑毛衣。

“我回宿舍睡觉。”

“林修。”李筠说,“衣服帽子,我干洗以后还你。”

他摆了下手,向着西边的生活区走了。

李筠裹紧披风,哪里灯光昏暗,她就往哪里去。藏藏掖掖,好不容易到了研究楼。

陈戎坐在廊亭,靠着柱子。

他在学校都是谦谦模样。这样清清冷冷的少年,很是罕见。

见到她的面具,陈戎也戴上了面具。

李筠抚抚裙子,坐到他身边:“没想到,你戴的是这副面具。”

李育星的这副山羊面具,放在了陈若妧那里,也就是陈戎的那个家。

陈戎觉得,就算在学校,偶尔也有想喘气的时候,就拿了这副面具当伪装。

“真帅。”李筠扶着自己的面具。

山羊没有表情,底下的陈戎也是。他向李筠靠近:“姐,我和她分手了。”

李筠一惊:“因为林修?”

“因为我。我早知道,她最厌恶我这样的人。”

“你很喜欢她吧?”

陈戎沉默。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李筠想了想,“要不,我出面跟她谈一谈。”

“没有误会,就是她不喜欢了。如果说,斯文&a;ap;ap;

30340;我对她没有吸引力,那就没办法了。”

李筠有些气恼:“她逼你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吗?”

“没有。”

“陈戎,委屈迁就的不是真正的爱。”李筠轻声地说,“将来一定有人喜欢你,喜欢本来的你。”

山羊面具歪起头,看着大坏蛋面具。

李筠:“这个姑娘走了,说明你和她没有缘分。但别绝望,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最好的。”

“姐,谢谢。”他知道,这些是安慰之词。

“姐弟间说什么谢或不谢。”李筠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难过吗?给你靠。”

陈戎把头枕过去。

难过,有的,但不意外。当倪燕归说可怕的时候,他突然释然了。

被关进地下时,他做过一个梦。

倪燕归说:“跟怪物似的。”

现在不过是梦境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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